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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那一片晚霞回头多少个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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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林一方靠着在张小花身上,凝望那双凤眼,耳边轻轻传来那像银铃般的娇滴。他一把拥抱小花在臂下,看那眼眸的飘移,看那腰枝的摇曳。是的,淡淡的五月天!晴朗的五月天!美丽的五月天!迷人的五月天!属于青春的五月天!属于欢乐的五月天!在他身边,热烈生动的鲜活体淙淙的播放,似剧情扑激迷离,发出很有节奏的音响后,他微侧过头去,眯起眼睛,望着那正在一旁的慢条斯理的张小花。她卷着领口,光着胳膊,靠在了身边的沙发一块大靠枕上。她肩膀上歪披着一条绸缎,缎沿上散出她那乱糟糟的长发,长发下是她那永远红润的面颊,永远喜悦的脸庞,和那永远明亮的眼睛。她穿着件桃红色印花衬衫,衬衫的扣子也是没扣好,衣角拦腰打了个结。每一次弯腰,那衬衫就往下耸,总裸露出她身上的一段肌肤。她的皮肤白细,林一方无法克制自己,上去在她腰上的裸露处动手动脚。她决对是很好的意中人,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知性者。她从来看不清爱慕的沉浮,每隔几秒钟就散发一次性感,萌的荷尔又完全释放,十次有八次把人钩钩的不知所踪。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尖叫“妈呀救命”闹得惊天动地。林一方心想,别说这屋里不见得有人,真有人大概也给她这一活宝给吓得逃之夭夭了。张小花坐在那沙发上,她手握茶杯,嘴里哼着歌曲,一股挺悠闲的样子。林一方也坐在她的身边,直着耳朵,竖着毛,又在全神戒备的状况里,望着这幅“春溪垂钓图”,心里就洋溢着一片喜悦,这喜悦从他四肢百骸中往外扩散,一直扩散到云天深处去。张小花的歌声断断续续的,林一方侧耳倾听,这才听出她还没换了调子,没换歌词,她正哼哼唧唧的唱着:“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我们唱着……”林一方竭力要忍住笑,听她越唱越离谱,越唱越滑稽,她还在那儿有板有眼的唱着,他就实在忍俊不禁。“小花,我不预备放过你了。”俯下头去,他紧紧的吻住了她。他的嘴唇带着烧灼的热力,压着她的。她的唇却柔软而清凉,像早晨带着雨露的花瓣。他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用一种美妙的、惊奇的、做梦似的表情看着他。“傻瓜!”他骂:“你不会把眼睛闭起来吗?你这样瞪着我看,使我连接吻都不会了!”她立即把眼睛闭了起来,闭得紧紧的,睫毛还在那儿不安分的抖动。她的嘴唇微噘着,一股“待吻状”。他看着她,笑了。“你——真是要命!”她张开眼睛。“还不对吗?”她问。天真的扬着睫毛。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握住她的手,他说:“过来!”他牵着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他侧头注视着她。原先在他身体里、血管里、胸口里奔窜的那股热流,以及那燃烧着他的,原始的欲望已经消失了。他觉得她洁净如涓涓溪流,单纯如天际白云,而清丽如幽谷百合。他竟对刚刚的自己,感到惭愧,感到汗颜。“晓霜,”他说:“你到底谈了多少男盆友?”“你交过女朋友吗?”“十个?”“交过起码二十个。”“认真过吗?”“认真?”她迟疑的看着他,扬着睫毛,睁着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怎么样就叫认真?”她问。怎么样就叫认真?她想着,居然无法知道这问题。因为,她忽然了解了一件事,自己并没有对任何异性认真过,也从没有尝过认真的滋味。他和男朋友玩,一向都潇洒得很,不管玩得多热络,分开就分开了她从没有为谁牵肠挂肚害相思病。“认真就是——”她搜索枯肠,找寻恰当的句子,“就是认定一个男朋友,和他海誓山盟,非他不嫁!也就是真正的恋爱。没有他就会很痛苦,很伤心?”她摇摇头,长长的发鬈儿拂在额上,正好头发没干,发丝被汗流得乱糟糟的。她的神情真挚而严肃,有点像个“大人”了。“这样说,认真是件很傻的事,对不对?”她说。“我从不相信那些小说家笔下的爱情,我也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这种事!不,我没有认真过,也不会对谁认真,包括你在内。”他皱皱眉,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哼!”他轻哼了一声:“很好,你也不会对我认真,我也不准备对你认真!”“这样最好。”她眉开眼笑,如释重负。“你突然对我严重兮兮的提出什么认真问题,吓了我好大一跳。”“怎么会吓你一跳呢?”他问。“你不要总以为我是小孩,好不好?”她忽然转头看他,很担心的,很仔细的,很惶恐的凝视他,小心翼翼的说,“其实我也懂很多事,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坦白告诉我!”“好的。”“你刚刚吻了我,”她说,忧心忡忡的皱拢了眉头,“那只是好玩,对不对?”“这个……”他怔了,望着她,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才嗫嗫嚅嚅的说:“也不……不完全只是好玩,我……我想,我是情不自已,我……我……”她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天哪!你总不会对我认真吧!”她大惊小怪的叫,就像又发现了一条毒蛇似的。“见你的大头鬼!”他大叫。觉得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出,面对她那张大祸临头似的脸,他又急又怒又啼笑皆非,而且,他觉得被刺伤了,被她那种态度所刺伤了。他急于要武装自己,就叠迭连声的叫了起来:“我是自作多情!我爱过的女孩子只有你一个,你是我最有味道的一个!认真?我怎么可能不对你认真?我不对你认真就是王八蛋!只有初恋才把一个吻看得那么严重!真的从没有女孩子吻过我呀!我笨得像一段木头,连反应都没有……”他的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扑了过来,用嘴唇迅速的堵住了他的嘴。她的胳膊热烈的缠着他的脖子,她的嘴唇辗转的,吸吮的,紧压着他。她那灵活的舌尖,像一条夭矫的蛇,温存、细腻、缠绵的蠕动着。他的心跳了,气喘了,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把她整个小巧的身子都紧拥在胸前。他的头晕晕的,目涔涔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要飞起来,飞起来,飞起来……飞到那层云深处去,飞到那青天之外去,飞到那火热的太陽里去!火热的,是的,他全身都火热起来,全身都燃烧起来,他的心脏几乎要裂腔而出了……。她放开了他,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黑黝黝的望着他。“还敢说你不会接吻吗?”她低声说:“你只是不愿意而已!”他盯着她,目眩神驰。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林一方快要晕倒了。“小花,”他□□着说:“你最好给我一杯水。”张小花四面找寻,从床底下拖出了一箱可口可乐,开了一瓶,她递给林一方,担心的说:“一方,你怎么了?你一定接吻得太累了,脸色不大好。”林一方喝了一大口可乐,憋着气说:“我的脸色与我们接吻一点关系都没有!小花,我跟你说,你马上把你那些盆友给退掉,你跟我天天都联系,我宁愿每分每秒陪你上班下班着,不能让你这样儿堕落毁灭!”“堕落毁灭?”张小花挑起了眉毛,瞪大了眼睛。“一方,你太严重了吧?我怎么堕落毁灭了?我只是朋友多一点,但是我活得很快活,很充实……”“多一点?”林一方几乎是吼叫了出来:“你岂只是多‘一点’?你简直是多得不像话,多得离了谱了!你还敢说你快活,充实。你快把我气死了!”“一方!”张小花又惊又怒,脸就涨红了,连脖子都红了。“你不要小题大作好不好?你没有女朋友什么纤尘不染的,你就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纤尘不染吗?我高兴多,我喜欢多,我多得开心就好了!人各有志,我多我的,你干净你的!”“小花!”林一方气得脸都发青了,眉毛都直了。“很好,人各有志,你过你的,我干净我的,我管不了你!但是,小花,你别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让爸爸知道了,会掀掉你的皮!”“伤风败俗?”张小花的眼睛瞪得滚圆。“我偶尔伤风感冒一下倒是有的,又怎么谈得上伤风败俗了?”林一方把可乐瓶子重重的往桌上一顿,大声说:“你还有闲情逸致跟我贫嘴!我告诉你,小花。我知道你们那个大学生新潮得很,花样多得很,生活怪得很!你大概认为我是老古董,我保守,我不够开明,随你怎么想!你要过你的嬉皮生活,我也过问不了,但是,什么事我都可以忍受,唯有不结婚这件事,我绝对无法接受!”“不结婚?”张小花张大了嘴,傻呵呵的瞪着林一方,怪声说:“不结婚?一方!你在说些什么鬼话?你以为恋爱是就结婚吗?”“就是你和我!”林一方吼着:“不结婚就那个什么流氓流氓!”张小花怔了几秒钟,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接着,他就一下子捧腹大笑了起来,笑得弯腰驼背,笑得气喘如牛,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她用手捂着嘴巴,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哈哈!你……你……哈哈……你以为……你以为……哈哈!不得了!我的气喘不过来了!哈哈!不得了,我要告诉爸爸去……哈哈哈!哈哈……”她干脆捧着肚子,滚倒在沙发上去了。“怎么了?”林一方不解的。“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要结婚!”张小花爬起身来叫。“一方和小花要结婚了!爸爸成功相亲了,哈哈哈!”“爸爸?”林一方皱拢了眉头。“你的意思是……”小花从原地一跃而起,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望着他的眼睛,边笑边说:“我的好一方,你莫名其妙的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原来是为了要结婚!你不知道,结婚是爸爸的期望呀!”她用手比了比。“我是爸爸的心肝宝贝,总不能不说一声吧!”林一方凝视着张小花,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他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想笑,又要强行忍住,他憋了半天,才强辞夺理的骂:“你这个混蛋,你也不说清楚,我问你是不是认真的?你说是的就罢了,说是假的!你故意引我入歧途……”“你问得文雅,我就答得文雅呀!”张小花说:“我想,我那整天跟美女为伍的爸爸毕竟不同,问女儿的婚姻还用‘生辰’二字……啊哈,哈哈……哈哈……”他越想越好笑,笑神经一发作,再也忍不住,又大笑特笑起来。于是,那紧绷着脸儿的林一方,也忍无可忍了,放开喉咙,他也大笑特笑起来。一时间,满屋子都是笑声,连屋外都快被他们俩二人笑垮了。好不容易,林一方停住了笑,望着张小花那被阳光映照红褐色的脸庞,那神采奕奕的眼睛,和那白皙的、瘦弱的肩膀……一种宠爱的、欣赏的心情就油然而生。他用手揽住了张小花的肩,亲热的望着她的眼睛,笑意仍然充盈在他们俩人的脸上,他温和的说:“好了,小花,我们来谈谈你那个肖编辑吧!”“肖华吗?”张小花忽然有点羞涩起来了,他揉揉头发,又抓抓耳朵,微微逃避似的说:“也没什么好谈的!”“怎么没什么好谈呢?”林一方说:“你最近跟爸爸通电话,十次有九次在谈肖华。你别想瞒你爸爸,以前你也交过男朋友,你都没有这三分钟热度,这次显然不同了。小花,”他诚挚的说:“你认真了,是不是?”“认——真?”张小花懊恼的转过身子,怎么又绕回到这个烦人的问题上来了?抓起了一瓶可乐往嘴里咕噜咕噜灌了下去。“问题就在这儿,我没有认真,他也没有认真!”他仔细的看着张小花。“不认真?不认真你就不会这样烦躁了。”他越讲越气:“你以为你长得漂亮,你以为你会接吻,会操纵男盆友!事实上,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个小孩子!一个又骄傲,又调皮,又任性,又淘气,又会疯,又会闹……的小孩子!他怎么会对个小孩子认真?”他重重的在桌上捶了一拳。“我只是跟他认识,一场盆友——这是他说的,我们在玩一场工作,如此而已!一方,你别少见多怪,我没认真!我才不会那么傻,去对他动真感情!他——
      他只是个就想骗钱的癞皮狗!一会儿对你热情得要命,一会儿又反咬你一口!你瞧你瞧,我这里还有他的借条呢!这个疯丫头!鬼丫头!野丫头!”
      林一方听他一连串连比带划的说着,说得完全没有系统,颠三倒四而又语无伦次。望着她那越说越激动的脸色,和她那充满懊恼与困惑的眼光,他沉吟了一下,安静的问:
      “他住在什么地方?”“就对面楼,距离这儿只有一小段路,散步过去,两分钟就到了。”“他和父母住在一起?”
      “不。他是个孤儿,我没告诉过你吗?”
      “你告诉我的太少了。”林一方笑笑。“他总不会一个人住不结婚吧?”“还有他奶奶,就是祖孙两个人。她奶奶又老又聋,眼睛也看不清楚,牙齿也不全,话也说不清楚,对她根本就管不了。”
      就这样,林一方和张小花又坐在沙发上,直到浴在那晚风之中,和星空之下。他们身边放了大批的食品,有卤蛋、卤鸡脚、豆腐干、面包、牛奶、三明治、椰子饼干、汽水……简直是一大箱。但是,张小花什么都不吃,只在那儿猛啃鸡脚。啃完一只再啃一只,她啃得那么细心,脚爪上的一丝丝筋脉都会咬碎来吃。她的吃相并不雅观,每当手上油汁淋漓的时候,她就猛舔手指头,伏在林一方的身边,乖乖的,静静的吃着她丢给它的骨头。林一方望着她,她那津津有味的吃相使他又惊又喜,他总在一种崭新的喜悦里去发现她更多的东西。
      林一方蹙起眉头,沉思着,忽然下决心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张小花的肩膀说:“下次!我去帮你问问,拜访她们一下。”他凝视她,她那白皙的小脸在月光下显得又单纯,又洁净,又明朗,又稚气,她那闪烁着的眼睛像穹苍里的两颗寒星,明亮,深远,而皎洁。不!她所说的一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在撒谎。为什么?她在试探他?还是要吓走他?她怕爱情?她在逃避爱情?她被伤害过?还是伤害过别人?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她问。“我要你在家看电视,并不是看我!”“你比电视好看。”他说。
      她瞟了他一眼,伸手拍拍身边的空处,柔声说:
      “你坐过来一点!”他有点若惊。绕过了靠枕、遥控、酒杯……和一些不知名的物品,他坐到她身边去。那块位置很小,他和她挤得紧紧的,他嗅得到她的发香,和她身体上、衣服上所蒸发出的一种属于女性的、甜甜的、清清的、如蜜如糖的香味。这香味把船上的鱼腥味和汽油味全压下去了。他竟心猿意马、神思恍惚起来。“看那明星!看那演技!”她说,她的声音里忽然充满了某种庄严,某种热情。她的脸发光,眼睛明亮,像个宗教狂面对她所崇拜的神只。“你看到那眼神了吗?它黑得那样透彻,黑得看不见底,黑得像块大大的黑色天幕。可是,激情把它穿了孔,那些激情,它们闪呀闪的,似乎会说话,似乎在打在灯号,似乎要在这黑暗的神秘里,去找寻一些东西。我现在坐在这儿,面对你这位使者,只是问:“你在找寻什么?你在找寻什么?就像我常问自己:小花,你在找寻什么?”
      她的语气,她的神情,使他惊奇而感动,他伸出手去,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那细小的胳膊是瘦瘦的,软软的,凉凉的。她回头看他,发丝拂过了他的面颊。他若有所悟的凝视她。
      “我懂了。”他说。“懂什么了?”“你就像个海洋,时而平静无波,时而怒潮汹涌;时而美丽温柔,时而又残酷任性。”
      她的眼光闪了闪说:“你一直在自我矛盾,你一直在逃避什么。你忽悲忽喜,你变化莫测……”
      “我是个神经病!”她接口说。
      他伸手去拂弄她耳边的短发,用手指滑过她的面颊。
      “你是个神经病,”他说:“一个又可爱又美丽的小神经病,一个小疯子!晓霜,”他深吸了一口气,冲口而出的说:“老天作证,我快为你这个小疯子而发疯了!”
      她迅速的转过头去望着电视,她的身子难以觉察的颤栗了一下。忽然,她就转换了话题:“你说,你要告诉我你所有的故事。”
      “别煞风景,”他热情的说:“我现在不想谈我自己,那是个很残忍的故事!”“你要谈,因为我想听。我对残忍的故事最有兴趣。”她垂着睫毛,望着手掌心的水杯,那水杯被摇卷起一团白色的泡沫。她的手指碰到了一圈杯边,她把那潮湿的咖啡勺拿起来卷弄着。“说吧!”“你一定要听?”“并不一定,”她耸耸肩。“你以前的世界距离我很遥远。你真不想讲,就不要讲!或者,你还没有把这故事编完全,等你编好了再讲也一样。”“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会捏造故事?”他有些恼怒。“我告诉你,我可是是个痴情种子,你信不信?”
      “不信。”她简单的说,“世界上从没有痴情的男人!至于什么‘痴情种子’这类的字眼,是里用的,真实的人生里,爱情往往是个残酷的游戏!”
      “你最起码承认爱情游戏是残酷的吧?”
      “这个我承认,因为我正在玩这个游戏,还害死过一个男孩子!”他打了个冷战。“真有那个男孩子吗?”他问。
      “不说!不说!”她及时的喊:“我要听你的故事,并不想说我的故事!”他握紧她的手。“等我说完这故事,你肯不肯认真的,真实的,把你的故事说给我听?”她迟疑了一会儿。“好。”她干脆的说。“不撒谎?”“不撒谎。”她的允诺使他的心怦然一跳,使他振奋,也使他欢愉了。因为,这简单的“不撒谎”三个字里,最起码已经承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故事是“撒谎”的。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泄露了的秘密,她正沉浸在她那份强烈的好奇里。看到林一方面有喜色,她惊奇的问:
      “你那个‘残酷’的故事很‘有趣’吗?”
      “不不!”他慌忙收拾起自己的得色,整理着自己的思想。真要去叙述自己的故事,却使他悲哀了,他的脸色沉重,眼光黯淡。“那是个很悲惨的故事。”
      “哦?”她坐正了身子,双手抱着膝,严肃的看着他,一脸的正经和关怀。“说吧!”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坐到她对面去,靠在茶几边上,全身在起伏波动,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而喉中干燥。开了一瓶可乐,他一面喝着,一面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窗外,在那黝黑而广阔的夜空上,疏疏落落的散着别的星星,星光把夜空点缀得像个幻境,不知怎的,这星火,这夜市,这天空,这夜色……都带着抹羞涩的气氛,而他,很快就被这气氛所包围了。“我和你也就相差才三个月……”他开始述说:“换言之,我读军校大学的时候,已经参军六年多了。所以,有关我参军这个故事,我并没有丰富经验,更没对比性。你所知道的,都是我报社实行和我野战军谈起的成绩,你听到的一些零碎的资料。尽管零碎,也可以让你知道,世界上有怎样吃苦的军人,和怎样痴情的男人!”
      她以乎震动了一下,用手拂了拂自己被海风吹得散乱的头发。
      屋内恢复了静谧,晚风正轻扣着帘栊,发出如歌如诉的轻响。室内一灯荧然,张小花深倚在那高背的沙发中,轻轻的,若有所思的转动着脚丫,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那昏黄的灯晕之下。她正在看一新闻,一线最快最新节目。这可能已经是她第一千次,第一万次点看这栏目,但,她仍然看得仔细。她整个精神、意志,和思想都沉浸在些新闻里面......
      “一方,首先,我要恭喜你,你实习毕业了。
      “要分别吗?”他把胳膊靠在桌上,打量着她。她穿了件纯红的麻纱衬衫,白长腿,腰上绑了条红色的丝带。长发垂肩,飘然若仙,他不自禁的低叹一声。“你美得像梦!你飘逸得像一枝玫瑰!”握住了她的手腕,他把她拉进了怀里,找寻她的嘴唇。她轻轻的推开了他,走到桌边去,望着那个电视问:
      “这是什么栏目?”“凤凰卫视。”“看看国内的情况,报纸已不如往日风光,尽管收益颇丰,但传统机制遗留下来的冗员问题难以得到解决,而新媒体的冲击令以往坐享其成的广告业务面临危机?”她问。
      “新闻的形态也更多样化,文字不再是唯一,图片、视频、截图留真相,使报道更为生动,阅读更为轻松。担心人们读不下长文章,那就分几部分,慢慢发。在发布途径上,博客、长微博、微信,都是不错的选择。”他说,笑嘻嘻的去解释报社的趋势。她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他忽然抬起头来,警觉的盯着她。“你有心事!”他说。“没有!”她挣扎的说,勉强的笑了笑。
      他把电视关了电源,不再去看它。转过身子来,他正视着她,从她的头发一直看到她的脚尖。他的眼光深邃而敏锐,带着一种穿透似的热力,逗留在她的脸上。他的胳膊轻轻的环绕住她的腰,把她拉近了自己。他仔细的、深沉的审视着她的眼睛。“什么事?”他低沉而有力的问。
      “没事!”她固执的说着。
      “别骗我,”他用手指抚摩她的眼角。“你的眼睛不会无缘无故而湿的。”他的声音温柔而诚挚,温柔得让人无从抗拒:“告诉我!”
      她垂下了睫毛,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说:
      “我想,我有点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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