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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   不知道第多少次从相同的噩梦中惊醒,又出了一身的汗,李榆扯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坐起来,伸腿去寻找拖鞋。
      这是她获救后的第七天,也是住在酒店的第七天。她不敢回家去住,不敢让爸妈知道这样离奇惊险的经历。她也拒绝了方梓桑的邀请,她只想自己静静。秦浩宇提议可以暂住酒店,清净,也相对安全。
      她接受了这个建议,住进了一家性价比还不错的酒店,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有免费早餐,有人帮忙打扫房间,这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洗完澡出来,李榆开始从仅有的几件衣服里挑选今天的搭配,她的手在那件白色衬衫和黑色阔腿裤上停顿了一下,触电般地弹开,伸向了旁边的T恤和牛仔裤。简单地化了妆,穿上风衣,背上包,李榆打算去吃点早餐,再去上班。

      门铃被按响,李榆对着穿衣镜调整了一下表情,打开门,“早啊。”
      “早,今天也一起吃早餐吧。”秦浩宇站在门口,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李榆从取电口抽出房卡,顺手关上门,“走吧。”
      他们一起来到二楼中餐厅,秦浩宇拿起两个餐盘,将其中一个递给李榆。
      “你不用每天都来陪我吃早餐,我……没事儿了。”李榆精准地拿取食物,今天想吃中式早餐,一个小包子,一块葱油饼,一个煮鸡蛋,一碗杂粮粥,一碟小咸菜。
      秦浩宇跟她吃一样的,双倍分量,又拿了两瓶酸奶。
      落座后,秦浩宇将一瓶酸奶拧开,放在李榆面前,“你的房费含双早,不吃就浪费了。这儿离我单位也近,非常方便。我可是厚着脸皮来蹭饭的,你再说我就真的不好意思来了。”
      李榆知道他用心良苦,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专心吃饭,迅速地解决掉了餐盘里的食物。秦浩宇几乎同时结束早餐,两人一起走出餐厅。
      秦浩宇的车照例停在酒店对面的停车位上,他们走过去,交了五块钱停车费,把车开走。
      “今天什么安排?”秦浩宇问李榆。
      “我?”李榆想了想,“嗯……早上写材料,下午开会。你呢?”
      “我要去一趟工地,施工方那边参数上出了点问题,我不放心,得去盯一下。”秦浩宇说完,笑了笑,“你的工作好像不是写材料就是开会?”
      “不,还有做台账。”李榆说完,和秦浩宇一起笑了。
      笑的同时,她觉得自己很分裂,开心是真的开心,应激也是真的应激。她这个被诊断为急性应激障碍,还在接受药物治疗的人,居然能因为一句并不太好笑的话笑得不能自已。

      把李榆送到单位,秦浩宇便驱车前往工地。
      他的团队最近在做一所小学食堂的改造监理工作。他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一间小学食堂,一项谈不上什么技术含量,更谈不上艺术性的工程,居然能包藏那么多的“门道”。
      他被这些“门道”弄得心烦意乱,甚至滋生出了辞职的念头——他不能要求大环境包容他,不能要求别人坚守他的底线,那么相较于适应大环境和突破自己的底线,他宁愿选择当逃兵。
      今天又是和施工方交战失败的一天,不止施工方,还有来自校方和自己单位的明枪暗箭,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疲惫极了,颓丧地离开了工地。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起草辞呈。他将邮件存入草稿箱,将打印好的辞职信签好字,装在信封里,然后开始整理文档和资料,提前为离开做准备。
      他在笔记本里找到了一张立案通知,思绪猛然被拉回十月三日早晨——

      “中年学习小组”是在十月二日当天夜里就觉察出异样的。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第二天的烧烤安排,分配各自负责的部分,计划烧烤之后回城去唱歌,还说好唱歌的环节就把杜鲁门小朋友送到他姥姥姥爷家托管。就连远在老山的林一诺都参与了聊天,一边出谋划策,一边抱怨着他们要馋死他了。
      可李榆一个字都没有说。
      凌欢问:“学长,你把我们鱼鱼送回家了吗?还是你们在一起呐?”
      群里一片坏笑的表情。
      秦浩宇摊手,“早就送回家了,我自己在家呢。”
      他们便开始轮流圈李榆,“拍一拍”她,小窗戳她,给她打电话——提示关机。
      他们开始紧张。
      凌欢试探着给李妈打电话,问李榆在家吗?怎么说来自己家玩还没过来云云。在确定李榆不在家之后,凌欢又装作李榆已经到门口了在敲门,瞒过了李妈。
      然后,她在群里说:“鱼鱼不在家,好像真的出事了!”
      已是深夜,方梓桑不方便出来,其他三个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就约好在李榆家门口碰面。

      夜里一点半,凌欢以和保安混得脸熟的便利带着秦浩宇和陈隐摸进了李榆家小区,他们循着小区找了一圈,没看见半个人影。
      他们又来到附近的派出所。成年人失踪仅几个小时,派出所不予立案。
      凌欢突然想起来手机里存着上次《立案告知书》的照片,便立刻翻出来给接警的警官看,告诉他李榆之前就被人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进行监视,还简要地说了他们和黄臻的关系。那名警官将信将疑地给负责黄臻那宗案件的派出所打电话,证实了凌欢提供的信息。
      派出所立即出警,一队调阅相关监控,一队跟着凌欢他们去寻人。
      李榆平时生活轨迹简单,他们重新找了小区,又找了单位、秦浩宇家后面的夜市街、凌欢的工作室、他们一起去过的酒吧……一无所获。
      再次回到派出所,凌欢着急得快要哭了。秦浩宇不停地给李榆打电话,不停地听见机械的女声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隐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慌,我们再想想,也给警察同志一点儿时间。”
      接警的警官被同事叫走,过了一会儿,他回来,有些焦急又有些兴奋地说:“我们接到情报,黄臻已经回到自己家中,你们要找的李女士可能跟他在一起!”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黄臻已经不知所踪。
      他们搜索了整个房子,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里,看到了一个吊在窗帘杆上的白衣女人,一个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女人,还有散乱在旁的衣物。
      不知道李榆哪里受了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名女警官用床单盖住她,男警官们不自然地错开目光。
      急救车赶到的同时,他们得到消息,黄臻在飞机场被截获。
      李榆和白衣女人一起被送进医院。
      白衣女人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多科室会诊,在这段时间里,警方还要查清她的身份信息。
      李榆的情况相对简单,只是一些皮外伤和轻微的撕裂伤,处理后转入了普通病房进行医学观察。
      但她迟迟不肯醒来,医生说,是急性应激障碍,她的大脑选择自我保护,短暂屏蔽外界干扰,短则一两个星期,长则一个月,在药物干预和心理辅导在作用下可以痊愈。
      陈隐将情况在群里作了反馈,方梓桑和林一诺果然一直在等消息。
      方梓桑问:“需要住院吗?我收拾点儿东西明天送过去吧。”
      陈隐说:“不用住院,等她醒了就可以回家了。”
      方梓桑说:“现在这种情况,她倒未必肯回家了。等她醒了,把她送来我家吧。”
      凌欢坐在病床边,无声地将积蓄一宿的眼泪掏空。她突然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于是,自嘲地笑了。
      秦浩宇也守在病床边,他看到了凌欢又哭又笑,又看看双目紧闭的李榆,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梦醒了,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伸出双手,轻柔地将李榆的手合拢在掌心,低声说:“黄臻被捕了,你安全了。李榆,不要怕,我们都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
      李榆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水沿着眼角滑落,没入发际。

      不能回家拿衣服,所以李榆靠凌欢和方梓桑的“救济”度日。
      他们都劝她再休息一段时间,只有秦浩宇支持她按时回去上班。于是十月八日,李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只有夜夜登门的噩梦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梦,都曾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黄臻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当时已经昏迷的李榆无法判断,她在事发后第二天偷偷去买了紧急避孕药,去医院做了检查。已经够惨了,总不能再落一身乱七八糟的病。
      在医院的小程序上可以直接查到检查结果,她看到之后,安心了许多。

      假期中,李榆每天都给自己安排丰富的娱乐活动——约“中年学习小组”的人烧烤、钓鱼、唱歌、打麻将、玩密室逃脱和剧本杀。上班后,她更是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卖力地工作,卖力地娱乐。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好起来,尽快回家去住,不让出差的谎言被时间戳穿。
      秦浩宇能捕捉她的每一个细微心理,于是他竭尽全力地配合。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她从泥淖中拉出来,尽快帮她删除这段记忆,不让她越陷越深。
      他将立案通知对折,塞进了碎纸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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