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二）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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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特意持续留意了几天，每天早上穆都由沙加送来，离别时他们总会有一些暧昧的拉扯。有一次穆下车之后沙加在车里对他招手，穆微微弯下腰，沙加大约是突然拉了他，穆一个踉跄，上半身陷进了车里。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们动作充满了力度且激烈，穆似乎是想要挣扎，却并不彻底。他起身后理了理头发，却没有不快的意思。
我迅速躲回到床上，等着他若无其事的走进我的病房。
其实我已经明白了。
穆陪我去复健。他搀扶我起身时我顺势抱住了他，他没料到我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到了他身上，脚下有些不稳，于是我们理所当然的就摔倒了。
他吓了一跳，从地上跳了起来。可惜我没有他那么敏捷，于是就变成了我倒在地上无助的看着他这样的画面。他一怔，嘴唇哆嗦着身体一软，跪倒在我身边。
“你怎么了？”他仿佛是真的被吓到了，就像癫痫病人发作那般发着抖，几乎不敢碰我。我喘一口气，抓住他。
他在我手中瑟瑟发着抖，几乎快哭出来了。我更大力的抓住他，说：“没事，摔了一跤而已，你扶我起来。”
他搀扶着我用力，手心满是汗水，连发两次力，也没有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他慌了：“撒加，你的腿能用力么？”然后就跳起来跑了出去。一群医生护士着慌的跟着他跑进来，几人合力把我从地上抬回床上，医生对着我的腿又是敲又是捏，我很想告诉他们其实根本没什么，但这种情形下我也不好意思说了。医生忙过一阵，又问我几个问题，告诉穆，我只是摔了一跤，可能是前段时间的物理治疗有些疲劳了，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医生护士们退了出去，穆坐在床边抓住我的手，不敢相信似的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摸索一阵，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我问：“是因为让我摔倒了么？没关系的。”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伏在我的胸口。
“我今天晚上留下来陪你，”他说，“我不回去了。不去了。”
可是他的承诺没有兑现，晚饭过后，电话来了。我知道那必定是沙加。
他们一定夜夜笙歌，春宵苦短。
我假装看电视，穆走到窗边接电话。他声音很低，我也随着把电视声音调低。窗外的风把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吹过来。
“……不了……改天吧……对……”
我很努力的想要听清，又很努力的不想听清。然而他们的电话讲了很久，我不想听也没有用。穆最开始不耐且烦躁，但沙加似乎比他更耐心，于是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到最后甚至有了些笑意。
他心满意足的挂掉电话回到我身边，这才说：“音量这么小，你能听见么？”
我便也对他微笑：“可是你要讲电话不是吗？是沙加吧。”
他的神色淡了下来。当他想要表达拒绝的时候，总会这样淡淡的，好像不设防，其实凛然不可侵犯。
我却不肯顺着他的意愿，把这个话题一带而过。我问：“你和沙加，真的不是恋人吗？”
他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眼睛碧绿明亮，好看极了。
“当然不是。”
他没有刻意的惊讶或者愤怒，仍然是淡淡的。
我不理睬，继续问：“你爱他吗，或者说，他爱你吗？”
他了解到我的坚决，于是放弃了软性的抵抗，目光转向别处。
“我们家和他们家是世交，我们从小就认识。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要早……当然那是因为，你到我家时已经八岁，我却才刚刚出生。后来你去读寄宿学校，我和他从幼稚园就同班，再后来……”
他的声音低下去，语气婉转，于是这个话题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了。这也是他惯用的手段。他善于示弱，善于用示弱来掌控局势。我不知道他在那我从未去过的财团会议室里，是豪气干云的挥斥方遒，还是仍然这样圆熟婉转。
我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
“你如果爱他，或者如果你们相爱，那你们就在一起去吧。你对我并没有义务。其实你也已经做得够多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带着些不可置信和被抛弃的恐惧。就像天塌了。
“其实我能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握着他的手，整理着之前他告诉我的一些事，“我出了车祸，你们只在沿海公路悬崖下的海里找到了失事的车辆，你以为我死了。你很难过，他来安慰你。或许他早就爱你，然后你们理所当然就在一起了。可是没过多久我又被找到了。但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而我失去了记忆。你觉得对不起我，可是你又离不开他。他也感到厌烦……够了，真的够了。你可以走了。”
我起初说得平静而和缓，到后来，不可避免的掺杂了些辛酸的讽刺。他逐渐的以至于完全的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可是他没有反驳我。
我多么希望他反驳我。
沉默快要凝固，他低垂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是那样……撒加，不是那样。”
我没有再发问。也没有必要再发问。我要说的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他会自己告诉我。
我一直认为我是爱他的，从睁开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这么确定。然而此时我如此肆意的折磨他，却也并未感觉到愧疚。
他坐在我床边很久。房间里只剩下电视那细不可闻的声音。肥皂剧，女主角在对丈夫大喊，你背叛了我。
他终于鼓足勇气，攥了攥拳头，抬头看我。
“事实不是那样。我以后会告诉你。现在……我们看电视吧。”
说完他也上床来，偎依在我身边。这个话题我们没有再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二）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