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那拉·垂绣帘》冬晚晚

4、第一章 风乍起（四）

　　次日一大早刚看到天边出现了一丝曙光，我和兰儿就起床梳洗了。我和兰儿昨儿晚上盘算好了，赶早去当铺当了美人觚，可以顺道去早市买一些便宜的米粮和鲜菜，然后再去药店给小三和梅儿抓药。这样算下来，不过是起得早一些，可却能省下不少银两呢。
　　梳洗完，我拎着买菜买药的小篮，兰儿怀抱阿玛的美人觚出了门。可能是感觉当了美人觚能出来不少银两，生活的压力稍稍减轻了些，兰儿的精神也好了好多。一路上叽叽咕咕地跟我说着，待会拿到银两要给小三和梅儿买些什么好吃的。
　　清晨，还不是很强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树荫，照射下来，迎面吹来凉爽的风，我和兰儿不由都心神一震，加快了脚步。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了一些小商贩，卖早点的铺子飘来吸引人的豆浆和炸油条的味道。兰儿很高兴：“姐姐，待会当了美人觚，我们可以给梅儿和小三带些油条和豆浆回去，他们俩以前最爱吃这样的早点了！那时候，我总是嫌路边摊子上的早点不干净，可现在，只要他们想吃，我就给他们买回去！”
　　“你呀，以前是天上的仙子，自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现在仙女下凡尘，怎么，爱上我们人间东西啦！菩萨保佑，你这个云端里的仙女将来找个凡间的帅小伙，看你怎么回去当仙子！”我打趣着，好笑地看着兰儿脸上红晕渐生。
　　“人家当你是姐姐，你还来取笑人家！”兰儿不依不饶，“我倒要看看将来你找个什么样的姐夫来治你！”
　　“这个吗……天机不可泄漏……”我心中隐隐地疼痛，我还回得去吗，晟宇，我还能再见到你爱恋的容颜吗？
　　恍惚中，好像听到街那边传来及其嘈杂的喧闹声，我无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几匹奔马从街那边奔驰而来，只一眨眼就到了近前。我听到耳边兰儿的惊叫“姐姐”。一股巨大的推力将我推向一边，跌坐在地上。
　　待我回过神来，发现兰儿和我相拥坐在地上。而身前，是——打碎的美人觚碎片。
　　兰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碎片，突然起身向前，惊惶地用手去拢那些碎片，“不会的！不会碎的！碎了怎么办啊？小三和梅儿还指望我回去救他们呢！怎么会碎呢！”
　　我亦悲愤地抬起头来，冲到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奔马面前，“你们，还我和妹妹的美人觚来！”
　　正当中那匹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少年公子，满脸的酒色之气，身边的几个好像是他的随从。他颇为不屑地打量着我的衣着，“一个小叫化，也敢来拦本公子！什么美人觚，你们买得起吗？别打扰了本公子的雅兴！”说着调转马头而去。
　　一边的兰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拦在那个贵公子前。嘴里念叨着：“还我美人觚！还我美人觚！那是给小三和梅儿买药的呀！”
　　那公子哥还没发话，旁边的随从就举起手中的马鞭顺手向兰儿抽去。我惊叫一声，眼睁睁地看见一鞭落下，兰儿的脸上渗出血来。那公子还不放过她，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又跟着落了下来。我惊叫“兰儿小心！”急急冲过去，把兰儿护在身下，只感觉肩头身上到处都火辣辣地疼，疼得好像没有了知觉。
　　突然，鞭子停在了空中，我看见一双手握住了向我和兰儿挥来的鞭子，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挡在我们面前，阳光印在他白玉一般的面孔上，印出他唇边暖暖的笑容：“富江少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那蛮横的贵公子看见他，喜笑颜开：“小禄你来得正好，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两个小要饭的，败了我的兴不说，竟敢敲诈我他他拉·富江少爷！你看可恨不可恨！”
　　那白衣公子笑笑：“您又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高兴了，赏她们几个零用钱，不高兴了勒转马头挥鞭而去，也让这穷乡僻壤的黄毛丫头见识一下我们京城人的大气。您说是不是？”
　　“好，说得好！”一席话说得那贵公子兴高采烈，从身上掏出了几两碎银子，就这么一抛，丢到我跟兰儿面前，哈哈大笑着看着我跟兰儿。
　　我咬着唇，心里涌上的是极大的耻辱，但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手去，从地上拾起了那几两碎银子。我朝那贵公子鞠了一个躬：“谢谢公子！”
　　“哈哈，哈哈，有意思！”那贵公子大笑着，转身带着随从离去。
　　良久良久，直到感觉脸颊被一道火辣辣的视线照得微微有些发热，我才抬起头来。回望视线的主人，那个白衣公子，我默不作声地冲他福了一下。牵着兰儿，快步离开了嘈杂的人群。
　　我拖着兰儿，快步地走着，脚步快得都出乎自己意料。直到走到一个僻静的里弄里，我才松开牵着兰儿的手。
　　兰儿满脸都是泪水，合着脸上伤口的血水，抬起头看着我。我恨恨地吐出唇边被自己咬破的鲜血，有点涩夹杂着淡淡的咸味。我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那是个京城来的贵公子，我们惹不起！”我一字一句咬着牙叫出了那个名字，“他他拉·富江，总有一天，我会把今天的一切一百倍地还给你！”

　　带着一身的伤痕和数得清楚的几两碎银子，我和兰儿回了家。阿玛和额娘一见，大惊失色，待问清楚了原委，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手忙脚乱地为我和兰儿上药包扎，直闹了大半天才停当。
　　阿玛和额娘出了门，留下我和兰儿静养。我和兰儿又怎么静得下心来，两个人却对坐蹙起了眉头。本来家里的银两就不够开支了，现下倒好，打烂了阿玛心爱的美人觚，什么也没换回来。
　　我长叹一口气：“兰儿，咱们还得想个法子筹钱呀！这样干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兰儿忽闪忽闪着睫毛，突然眼睛一亮：“姐姐，在郊外七八里外的紫珲堡，还有我们家的一房远房亲戚，是当地的大户，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资产颇为殷盛。不过，阿玛初到此地做道台时，他们想通过阿玛的关系垄断本地的药材生意。阿玛没有答应，从此两家断了往来。也不知道现下去求他们资助，他们会不会……”
　　我沉吟着：“说不得，也只有走一趟了。不管怎样，也要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