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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喻茕一愣,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总是在校规的边缘来回悍跳的少年。依然是记忆中的热情蓬发,依然少年意气。

      喻茕蜷了蜷手指,才慢慢拉住戚同安的衣服,轻声道:“殿下,别冲动。”

      戚同安向喻茕看了一眼,又抬抬下巴,瞥了眼还躺在地上起不来的陈全礼。

      “你听听,他说的这叫人话?”

      “但是……玉佩已经被他们见过了。”冬生又开口,声音低哑,都不像是个少年人。

      玉佩已经被他们见过,这样的东西入了眼又要溜走,这事别说当铺掌柜的不同意,连陈全礼都绝对不会愿意。

      可冬生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当玉佩了,哪怕他们加了价,冬生还是坚定地拿走了玉佩。

      所以等冬生买了吃食、衣物和药材回去的时候,刚进巷子,就被一群人堵上了。

      哪怕此处已经是远离皇城的一个角落,只是在京城不起眼的一隅,但根据法令,在京城也是禁止私人携带刀枪武器的。而这伙人几乎人人提着长棍,个别还明目张胆拿着刀剑。

      巷子里空空荡荡,本就是身处京城,却无家可归的贫民所居之处,大家住的简陋而拥挤,平日里总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聚在一处,或是闲聊,或是讨论着哪家哪处工钱给得高。

      可是今日……冬生怀里抱着东西,因为奔跑而喘着气,衬着依旧寒冷的空气,冬生呼出一团团白雾。

      对面的人没有和冬生客气,开口便要他识相点交出玉佩。

      这玉佩是往后冬生母亲和他的依靠,还指望着能够治病救人,冬生哪里肯交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冬生记得比较模糊,也许是因为太过混乱,也许是因为太过残酷,他不愿意记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能感受到的,是被棍棒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刺痛,和他那个虽然破旧,但依然承载着希望和温暖的家,陷入火焰中的模样。

      冬生已经记不得当时自己是怎样嘶吼着奔向火场,也不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沉重和痛苦。只记得自己不愿交出的玉佩被那些面目狰狞的人抢走,自己母亲冲出来拉扯他们,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走狗打向他的棍棒,叫嚷着叫他们住手,却被一棍子打在头上,有鲜血顺着她苍老的脸流下,自此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还有那些街坊邻居,皱着眉头想过来阻止又不敢动手的样子,以及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间,穿着精美的锦绣棉袄,连小羊皮靴子都不染尘埃的陈全礼。

      他走到自己面前,弯下腰,手中拿着那块玉佩,拍了拍冬生的脸,因为被寒冷气温影响,玉佩也变得冰凉,拍打在脸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连这响声都好似在嘲笑着冬生。

      “早听话交出来不就好了?”

      冬生眼中被额头上流下的血染得一片艳红,他看到的世界满是血红,不是太清晰,但清楚地听到那声音中带了点笑意。

      “非要这么倔,还连累少爷我亲自动手。”

      说完,又将玉佩上沾到的血迹擦在冬生衣服上。起身,他皱眉打量着玉佩,兴许是嫌弃冬生身上太脏,他又拿出块帕子,将玉佩仔细擦拭干净,扔在冬生面前。

      陈全礼拿着玉佩转身离开,而冬生一直死死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死死地记住了他的模样。

      -

      “他留了帕子在那里,上面还绣着他的名字,我拿着帕子去了官府,可官府却说!”冬生浑身发抖,气得直哆嗦,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继续道:“可官府却说,帕子不能作为证据,陈尚书家公子何等身份,我怎么可能有他要的东西!”

      “说我是诬告,只把我打了出去!”

      “对,火是我放的,”冬生哑着嗓子,慢慢道:“你们要杀我也是正常,可我只恨没能将那畜牲杀了!”

      直到这时候,陈全礼才知道冬生为什么要来放火烧自己的帐篷,又为什么敢单枪匹马举着把生了锈的柴刀往自己砍过来。

      “你当然该死!”陈全礼恨声。

      平日里在狐朋狗友面前装模作样惯了,也习惯了仗着自己出生作威作福,陈全礼压根儿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有冬生这样的人来寻仇。一时间,不知是因为被挑衅,还是无法忍受冬生给自己带来的危机感。他左右看看,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抽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剑,几步上前,就要往冬生身上刺去。

      戚同安离冬生最近,见此,大约是从前在学校练出的灵活身手,让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挡了上去。

      陈全礼也没想到戚同安会出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好把剑往戚同安身上刺,下意识地往回收了收。

      戚同安趁此机会,一推一握,竟灵巧地将陈全礼手中的剑夺了过来。

      陈全礼被戚同安大力推了一把,又被夺了剑,一时没站稳,蹭蹭往后退了一步,“啪”得摔在了地上。

      陈全礼从地上爬起来后,更是愤怒,指着冬生叫嚣道:“杀人纵火都跑到皇家营地里来了!赶紧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陈全礼又转向戚同安,嘲讽道:“你现在还护着他?这人擅闯皇家营地,纵火行凶,犯得可是死罪!”

      “怎么?太子是打算包庇犯人吗?还是此事根本就是受太子指使。”

      戚同安夺下剑,原本已经又回到冬生身边,闻言忽然猛地站起来。陈全礼吓了一跳,腾腾地又往后退了几步,有心想要抖一抖威风,左右看看身边没有一个自己的人,就连平时身边的狐朋狗友,在帐篷起火后,也早已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只得再往侍卫身后凑了凑。

      戚同安不惯着,听冬生说的时候他已经气得连脖子都红了。这会儿,他一把拉起冬生,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弑亲之仇,若是不报,只怕百年后黄泉路上都走不安稳。你放心,此事我定要给你个交代。”

      冬生愣愣地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戚同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擅闯围场,又纵火伤人,走出这一步的时候,就从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可令他最意外的是,在路上时,他又看到了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坐着华丽的马车,还买下整个摊位的烤兔子,过后才听说,他竟然是堂堂太子。

      而现在,太子和他相识这事,无论是什么原因,多少都会连累到太子,可他非但没有追究他的罪过,反而还对他说,会给他交代。

      在他已经走了那么多地方,求救无门的情况下。

      “殿下……我……”他迟疑着看向戚同安。

      “你们想干什么!”陈全礼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在大齐,杀人者必得偿命,若是任由戚同安这么不管不顾地要为冬生主持公道,他又该如何是好。他慌乱地左右看看,猛地拉过在他侧前方的侍卫,抽出了那个侍卫的佩剑。

      陈全礼提着剑,生生举出一种砍刀的感觉,剑尖对着戚同安,抖出一片残影,几乎都握不住了。

      “你们别乱来,我爹是户部尚书!”

      戚同安淡漠地看着对着自己的剑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眼神中也没有起任何波澜,似乎面前这个用利器对准自己,而且还不停叫嚣的人,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只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

      “孤只是遗憾,大齐竟然会有你这样的人。”戚同安开口。

      麻烦事既然躲不了,那就让他试一试,这些事到底能不能吞下他!

      这件事,他管定了。

      而见到戚同安被陈全礼用剑指着,担心他被伤到,喻茕也无法淡定了,他往戚同安那边过去几步,一把握住腰侧的配剑,“唰”地抽出。

      剑是好剑,剑刃亮白,锋利无比,剑柄上还镂刻着繁复精致的花纹,防止血溅上来后手握着打滑。

      “我可警告你们!”陈全礼见摄政王都对自己拔了剑,显然是要帮着太子的意思,声音都开始打抖,“就算你身为太子,也不能随意杀人!”

      戚同安提着剑,向陈全礼那边走了两步,拨开他指着自己的剑。但这动作却惹得陈全礼更慌了,连连后退着急道:“我父亲可是户部尚书!来人!把他抓起来!!来人啊!!”

      “哈……”戚同安冷笑一声,鄙夷地看陈全礼被吓破胆的模样,开口:“冬生,你过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陈全礼吓得连连后退,声音中都带着恐慌:“我姑姑是陈贵妃娘娘!二皇子殿下可是我表哥!谁敢动我!”

      戚同安闻言冷笑一声,又向冬生道:“你看,他光会仗着自己的身世胡作非为,去掉这些光环,却什么都不是。”

      语毕,又看向陈全礼,冷冰冰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漠然道:“有何不敢。”

      -

      一旁的侍卫队长犹豫着上前一步,今日他们负责守卫,可不仅出了纵火的事儿,太子殿下和摄政王还遇上了刺客,现在太子殿下和户部尚书之子陈全礼还对上了,无论他们哪个出了事。桩桩件件,无论哪一条,事后追究起来,任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

      “做什么。”

      一直在边上没有开口的摄政王忽然出声,摄政王身边跟着的沈风更是直接伸手,剑柄挡在他面前,阻止了他的动作。

      “太子殿下处理事情,需要你来质疑担忧吗?”喻茕看都没看侍卫队长一眼,他的视线一直跟在戚同安身上。

      “就为了这么一个人……你休想!”陈全礼眼看着那草包太子竟然真的铁了心要多管闲事,而二皇子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却办得一团糟。再也顾不得,转身就要顺着侍卫们让开的间隙,往外营地中心跑,一边大吼大叫起来。

      “滚开!”陈全礼惊恐万状地吼:“我告诉你!你若是伤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冬生眯起眼睛,他自然知道,如果任陈全礼跑远了,惊动了圣驾,恐怕没有人会因为一介成长在贫民窟里少年的母亲,而当真动手杀朝中一部尚书家的公子。

      即使是当朝太子,不可能也不应该为了他这么一个才见过两三面的人,去和本该拉拢的重臣闹翻。

      这些他身为一介平民都能想明白的事,身为太子的戚同安怎么可能想不到。

      如今太子愿意有这样的态度,他已经满足了,也该满足了。

      到此为止了。

      “陈全礼,我今日找你报仇,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冬生冷着脸,忽然夺下戚同安握在手中的剑。

      “哎!”戚同安毫无防备,他只关注着陈全礼是不是会忽然发疯伤害冬生,却没料到被自己护在身边的冬生会忽然发难,抢了他的剑。

      戚同安一愣,正要追上去。

      冬生的动作却更快一步,或许他知道,这次是真正最后的机会了,当即面无表情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提剑向陈全礼刺去。

      “当当”两下,冬生愤怒的剑被陈全礼挡了下来,但也划伤了陈全礼的胳膊。又是几下连续的攻击,却还是被陈全礼慌乱中化解了去。

      两人毕竟差距过大,一个是尚书家的公子,从小有大儒开蒙,有武师教导,虽然慌乱恐惧,但一招一式也有章法。而另一个,尽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来的功夫,混乱而只求制敌。

      一时生死博弈,两人倾尽全力,竟也战了个平手。

      “王爷,那少年似乎后劲不足,这样下去必败无疑。”沈风眯着眼睛,一直关注这那两人的方向,忽然开口。

      “啧!”戚同安牙关紧了紧,皱着眉头,神情专注而急切的看着两人。

      喻茕先收回看他们两人的眼神,向沈风瞥了一眼,又看了戚同安的神情,此时他的手已经牢牢扣在了戚同安的胳膊上,免得他冲进那两人的周围,反而伤到自己。

      喻茕安抚道:“你别担心,我定会尽全力保下冬生的性命。”

      侍卫队长惊讶地看向喻茕,围场中混进了刺客,这样大的事,摄政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安抚太子情绪,想来传言他们两不合,定是假的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嘴。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一队人正往这边走来。

      “何事如此吵吵嚷嚷!”

      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跟随着一起传来的,还有户部尚书急切的声音。

      “礼儿!礼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全礼听见自己父亲的声音,心中一喜,手上的劲儿便松了几分,正要回头应声,却一脚踩上了帐篷残骸,被烧成黑炭的残骸“咔嚓”一声,直接碎成了灰沫,陈全礼一下没站稳便摔倒在地上。而冬生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他立刻双手持剑,向陈全礼刺去。

      “礼儿!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呢!”

      看到这一切的户部尚书顾不得身边的皇帝,惊恐地往前冲。

      “这是在闹什么!”

      皇帝话音未落,冬生手中的剑直直地刺穿了半倒在地上的,陈全礼的胸口。

      “嗬……嗬……”陈全礼猛然顿住了挣扎起身的动作,口中发出一阵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他一手捂着自己胸口,一手推着冬生。只是也没几下,就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噗通”一声,见到前面两人动作的户部尚书,首先吓得摔倒在地上。等再看清倒在地上、毫无声息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陈全礼,更是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连皇帝都没有想到,等他处理完事情过来,竟然会撞见这样一幕。他抖着声音,从沙哑苍老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字。

      “……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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