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一点红》墨梢

9、屠龙少年温苑

　　蓝思追下意识的集聚内力抵抗，不过两息间便溃不成军，脑海里刚浮现“完了”的念头，那股霸道至极的灵力却突然温顺下来，在他的经脉丹田流转几圈，才悄无声息地没入他的内丹。

　　温若寒收回了手，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门口泄漏的天光似乎很遥远。

　　“他们都怕我。”温若寒抬起手掌，一小窜灵力聚积的火焰在他的手掌成型，火焰无风自动。

　　蓝思追瞪大了眼睛，灵力化形，温若寒原来已经修炼到这个地步了吗，难怪以他一人之力让温家成为仙门百家之首。

　　“想学吗？”蓝思追眼中的惊讶很明显，温若寒似是随口问道。

　　蓝思追身后的衣衫已经湿透了，“阿苑资质平庸，不敢妄想。”

　　温若寒哈哈大笑，笑声回荡了几圈，“你很聪明。”

　　“不过也由不得你了。”

　　似乎一夜之间修真界就变了个天。突然凭空而出温氏百罪书，铺天盖地在仙门百家的地界散播，第一宗便是温氏狼子野心设计在散修洞府残害仙门百家青年子弟，又列出温家这么些年残害仙界同仁，其中灭门夺宝之事就有好几宗。什么宗门子弟欺男霸女，或驱逐邪祟到凡人所在的地方却放任不管导致数以千计的凡人殒命等，累累罪行，实在让人闻之不能不愤慨。那百罪书，条条项项，地名、宗门名甚至人名都写的一清二楚，言之凿凿，断断是做不得假的。因而这百罪书一出现，其他宗门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很快形成以金家、江家和蓝家为首的同盟，共同商讨讨伐温狗的射日之征大计。

　　蓝思追咽下这个月的解药，仔细看了看温氏百罪书，笔者大约是懂极了看客的心思，洋洋洒洒，义愤填膺，要不是他是个温家人，看完也恨不得提剑杀几个温狗替天行道。

　　射日之征的大军行进的毫无阻碍，胆敢抵挡的温家之人，隔日就会在自家院子里收到子侄血肉模糊的尸体，毕竟谁也很难做到温若寒那般冷情冷性，一时间无人敢带头抵抗。上面的人都当了缩头乌龟，温氏上下一盘散沙，射日之征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地，长驱直入，不到一月便到了岐山脚下。

　　蓝思追恍惚间似乎都能听到山脚下喊打喊杀的声音。

　　他却一动不能动，温若寒的手掌抵在他的后心，霸道的灵力在他周身游走，浑身的经脉在一寸寸拓宽，哪怕隔几日就要受此痛楚，也实在痛得让人难以适应。

　　蓝思追满头大汗，下唇被咬得血迹斑斑，疼得思绪都有些发散，不知道江宗主他们什么时候能攻上来，帮他结束这场酷刑。

　　等他们上来显然是不现实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若寒收回了手。

　　“温苑。”温若寒唤了一声。

　　蓝思追抬头看他。

　　“我要你以心魔起誓……”

　　江澄一剑劈开一个挡路的温狗，揪着前面拎着岁华跟人缠斗的金凌转了个圈，替他解决了对手。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乖乖呆着吗。”江澄怒道。

　　金凌不满道：“为什么我不能来，我也要杀温狗，替外公外婆和大舅舅报仇。”

　　江澄因这一声‘大舅舅’有些微愣，金凌又像突然反应过来，怒道：“你又叫我大小姐！不许叫我大小姐。”

　　江澄啪得一巴掌拍到金凌脑袋上，“任性妄为，胡搅蛮缠，还说不是大小姐。闭嘴好好呆在我身边，敢乱跑，打断你的狗腿。”

　　金凌撇撇嘴，还是老老实实跟在舅舅身旁，打断狗腿的话舅舅说过很多次，听着玩儿罢了，真打断他的腿是不会的，不过跟阿爹阿娘告状那倒是不会吝啬的。

　　温若寒龟缩不出，众人攻至大殿门口，殿门紧闭，一时间都有些踯躅。

　　事到临头，想退缩也不能了。蓝曦臣上前一步，金光瑶紧跟其后，一掌打开了殿门。

　　一条长长的主路通向一道台阶，台阶的尽头是镶嵌着夜明珠的墨玉宝座。

　　上坐着的温若寒看都没看来人，一把推开跪在他身前的蓝思追，仰靠在后座上，抬头闭目养神起来。

　　这般做派，倒叫下面的人愣住了。静谧了一会儿，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温若寒，速速下来受死。”

　　温若寒闻言哈哈笑了两声，猛地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好大的胆子，你——”

　　声音戛然而止，温若寒扭头看过去，蓝思追低垂着头，脸上表情晦涩难辨，只是抵在他后心的剑柄握得极稳。

　　吐出一口血，温若寒笑了笑，“好，你——好得很。”

　　一掌打飞蓝思追，温若寒慢慢扫过底下的众人，“是谁指使的？你？还是你？”

　　无人应他。

　　温若寒哈哈笑了两声，纵身跃下高台，几步冲进人群。

　　“不好，快退开，他要自爆！”蓝曦臣率先发现了他的意图，拉着金光瑶迅速退开。

　　江澄拽着金凌也退得远远地。

　　一声剧烈的声响炸在众人耳旁。

　　待到那层血雾慢慢散去，金光瑶扶开挡在他身上的蓝曦臣，“兄长，你怎么样？”

　　蓝曦臣咽下喉间涌上的血腥味，摇了摇头，借着金光瑶的胳膊起身。

　　金凌一把推开江澄，“舅舅你没事吧？”

　　江澄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摔得后背生疼，咳出几口血沫，才缓过来气，“我看是你想杀我。”

　　金凌有些讪讪，摸着摸鼻子，连忙扶起江澄，讨好地笑了笑。

　　“哦对了，温苑！舅舅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江澄看着撒手没的外甥有些无奈，眼下并未完全安全，金凌可真是心大到令人头疼。到底还是不放心，江澄快步跟上。

　　刚才温若寒一掌将蓝思追打到高台之后，他这高台似乎有什么阵法保护，在他自爆的余威中居然毫发无损。不过，江澄并不报什么希望，温若寒濒死的一掌也不容小觑，蓝思追就算不死估计也是苟延残喘时日不多了。

　　金凌惊叫了一声，江澄三步并做两步，朝高台后看过去。

　　蓝思追此刻确实有些凄惨，七窍流血，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

　　金凌急忙上前探了探鼻息，扭头一脸惊喜地对着江澄喊道：“舅舅，还有气，他还活着。”

　　声音大到江澄都想打他一顿，生怕别人听不到吗大小姐。

　　江澄半蹲着捏起蓝思追的手腕，心里盘算着怎么措辞哄骗大小姐他状况还行，哪知刚探了一息便不由得变了脸色。

　　金凌大惊，“舅舅，他…他还有救吗？”

　　江澄瞅了瞅他，心说好的不能再好了。余光却瞥见金光瑶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连忙整理了一下脸色，“有没有救不好说，你背着他，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替他疗伤。”

　　金光瑶凑上前，“江宗主，他怎么样了？”

　　江澄摇了摇头，“不太好。”

　　金光瑶上下打量了一下蓝思追，“不然让兄长来看看，兄长对岐黄之术颇有研究，他是斩杀温若寒的功臣，自当竭尽全力救回他的性命。”

　　金光瑶这话说得在理，江澄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说话间蓝曦臣走了过来。

　　江澄便知是避不过了，“泽芜君，温苑重伤昏迷，我说带他去疗伤，金宗主不大放心，还是你来瞧瞧吧。”

　　蓝曦臣看着蓝思追七窍流血的惨状，紧赶两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

　　微妙的脸色变化没能逃过一直关注着他的金光瑶的眼睛。

　　蓝曦臣与江澄对视一眼，心念几转，顺着江澄的话说道：“还好心脉损伤不大，大约还是有救的。江宗主快带人下去疗伤吧。”

　　金光瑶皱了皱眉，趁着无人发现又很快挂上了惯常的笑，“兄长说的是。若是需要什么灵丹妙药，江宗主尽管开口，我定叫人寻来。”

　　江澄颔首，示意金凌将人背起，两人朝外边走去。

　　蓝曦臣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出神，金光瑶碰了碰他的手臂，“兄长在看什么？”

　　蓝曦臣收回目光，瞅了瞅身侧的墨玉宝座，想象中的畅快感不过存留一瞬，剩下的只是无尽的虚无，“他就这么死了。”

　　金光瑶嗯了一声，“兄长终于给忘机报仇了。”

　　蓝曦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蓝家校服，躲躲藏藏这么多年，很久没穿过了。他与忘机有八九分相似，自忘机死后再穿这身校服的时候，总不太敢看铜镜。

　　金光瑶的眼里映出他的身影，蓝曦臣看着金光瑶的眼睛，笑了笑，如释重负，恍惚间还是金光瑶初见时那个温文尔雅、心无尘埃的泽芜君。

　　殿中反应不及离得近得都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离得远的或轻或重都受了些伤。

　　金光瑶组织后来的人将殿中重伤之人抬了出去，又专门清理出一片地方供众人打坐疗伤。诸事安排妥当，才有机会走到蓝曦臣身旁休息片刻。

　　这一战的损耗比预想中的要小很多。只是仙门百家喊打喊杀这么久，最后温若寒却被一个温家小儿所斩杀，白忙活一场，实在是让众仙门面上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