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书卿》一个白羊

7、月色

　　中秋节。

　　下午四点，白若希一家到了，白星去开的门，她先招呼姑姑姑父进门，这才看向还站在门外的那两人，与白若希对视一眼后，她平静地叫了声“若希姐姐”，待视线移向与白若希十指相扣的男人时，男人主动介绍说：“星星，我叫景来。”

　　白星笑容淡淡道：“景来哥。”

　　这时，在厨房忙碌半天的白一风和齐雨才出来，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几个大人很快便聊起了家长里短那些事。

　　景来和白若希坐在一起，见白若希脸色不太好，景来一脸关切道：“若希，你不舒服吗？”

　　白若希强挤出笑，“我没事。”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有多乱。

　　齐雨留在客厅跟他们聊天，白星坐在这里也无聊，便去厨房给白一风打下手，“爸爸，我帮你洗菜吧。”

　　白一风：“好。”

　　白星拿起芹菜就开始洗，洗着洗着，她突然叹了口气。

　　白一风问道：“星星，你不开心吗？”

　　白一风是个好爸爸，白星也愿意和他讲心事，但这件事太难开口了。

　　白星垂头丧气道：“没有不开心，但也谈不上开心。”

　　白一风将厨房门关上，小声说：“星星，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跟我讲，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真的吗？”

　　“当然。”

　　白星把芹菜放回盆里，落寞道：“爸爸，你爱而不得过吗？”

　　“没有，你妈妈是我初恋，我们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波折就在一起了。”白一风很聪明，他反问道：“那你呢？你爱而不得过吗？”

　　“嗯。”

　　白一风循序渐进地问：“那你现在还爱吗？”

　　白星回答道：“不爱了。”

　　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心思不足为奇，白一风笑道：“星星眼光好，喜欢的男孩一定也很优秀。”

　　白星脱口而出道：“一定得是男孩吗？”

　　白一风当场愣住，但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调整好情绪，冷静道：“可以不是男孩，但最好是男孩。”

　　话音落，白星刚一露出难过表情，白一风立刻就改口了，“算了算了，我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希望你能快乐，星星，尽管去做让你快乐的事吧，无论发生什么，都还有我呢，爸爸永远都不会挡你的路，爸爸只会为你开路。”

　　白星感动道：“谢谢爸爸。”

　　白一风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你不是很久没见若希了吗，出去跟她聊聊天，这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白星摇头说：“我不去。”

　　白一风困惑道：“怎么了？”

　　白星叹口气，“我不想看见她。”

　　“为什么啊？”

　　“因为……”白星拨弄盆里的芹菜，烦躁道：“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看见她。”

　　白一风心中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明说，他装作若无其事，用轻松的口吻说：“星星，那就去外面放松一下心情吧，把手机带上，等他们走了我给你打电话。”

　　白星说：“好。”白一风跟她一起出去，并说明白星有事必须要出去，不能在家吃饭了，姑姑姑父和景来都表示理解，只有白若希双眼空洞地在发呆。

　　看着白星出门后，白一风又回到厨房，其实他并不冷静，他心里很慌，他希望白星快乐，说要为白星开路的话也不假，可他很害怕白星走上的这条路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在白星没有明说她喜欢的人是谁之前，白一风就一定会把这个秘密瞒好。

　　姑姑是亲姑姑，可是，表姐并不是亲表姐。

　　.

　　今晚月亮格外圆，月光为大地镀上一层薄纱，氤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飘渺美。

　　节日的缘故，街上的人也比平时多了几倍，白星走在人群里，先是被壮汉撞一下，再是被小孩推一把，她有点进退两难了，正当她手足无措时，江书卿将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能在这里碰见江书卿，白星难掩惊喜。

　　江书卿穿了件黑色呢子大衣，头发随意扎起，明明没有化妆却偏偏在她脸上看到了几分寡淡的欲。

　　白星忍不住开口道：“老师，要是有一只笔就好了，我就能把你画下来了。

　　江书卿张了张唇，或许是夜太暧昧，会让人误以为她在柔情脉脉，她没有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白星看。

　　白星莫名其妙地又要脸红了。

　　江书卿宠溺道：“你啊你。”

　　她们沿着僻静的那条街走，按理说，校外两个人的相处氛围应该轻松一点的，但白星却认为此刻似乎比在校内更拘谨了。

　　知道江书卿话少，白星便想着找话题说，可看着江书卿那张脸，她也只能说出这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老师，你怎么能这么好看。”

　　江书卿的目光融在月色里，天上几颗星星落到她眼里，她眼含星光，冲着白星笑了。

　　前面没有路灯，她们便不往前走了，站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白星悄悄挪动脚步，只要再向右挪一小步就能和江书卿肩挨肩了，可看了眼高高在上的月亮后，她突然缩回了脚。

　　片刻后，江书卿开口说：“很晚了，回家吧，你家人肯定在等你。”

　　白星摇头，“不回。”

　　江书卿看向她。

　　白星也看向她，并坚定道：“我想陪你。”感觉这句话有点别扭，她又嬉皮笑脸地补充一句，“不是啦，其实是家里有客人，我待着不自在。”

　　“陪客人不自在，陪我就自在了？”江书卿嘴角扬起，又说：“我可是你班主任。”

　　白星含糊不清道：“自在死了。”

　　江书卿没听清，还没来得及问，白星就把她不自在的真正原因说出来了，“若希姐姐来我家了。”

　　江书卿问道：“所以是因为若希来了，你才觉得不自在了？”

　　“嗯。”

　　江书卿酝酿一阵后才委婉说道：“若希是成年人，她顾虑得也多，白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星没吱声，沉默很久后，她问：“老师，你都知道了？”

　　“嗯。”

　　月光铺满星空，她们相互凝望，在江书卿将要移开视线时，白星抓住最后一秒钟说：“过去的事就留在过去吧，我放下了。”

　　白星的话让江书卿感觉很意外，她没想到白星这么快就想通了。

　　江书卿看着月亮笑了，白星看着江书卿笑了。

　　白星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月亮。”

　　江书卿唇边绽开一个笑容，“嗯。”

　　这一刻，白星看不见月亮，她满眼都是江书卿，她想留住这一刻，她不想回家，可是，这样的想法又让她感到慌张，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江书卿产生了不该有的依赖感，于是她没来由地冒出来一句话，“老师，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这句话瞬间把她们拉回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上。

　　刚才共同看月亮的惬意不在，江书卿脸上的笑容也不在，她朝来时的路走，说：“回家吧。”

　　白星连忙跟上去，装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回家干嘛啊？”

　　江书卿：“送你回家写作业。”

　　白星用撒娇的语气喊了声“老师”。

　　江书卿表情不禁软和下来，她停步，“对了，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你说吧，老师。”

　　“不许早恋。”

　　“没问题。”白星答应得痛快。

　　江书卿不想说教，但有些话必须要说，“白星，等你有能力承受爱情给予你的各种情绪时再去享受恋爱吧，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还需要成长。”

　　白星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点头说：“听你的，老师。”

　　江书卿还说：“年轻的时候总会遇见几个错的人，但是你要相信，最让你惊艳的人，往往都在后面。”

　　江书卿不知道的是，当她说到“惊艳的人”这几个字时，白星看向了她。

　　白星意有所指道：“让我惊艳的人，一定是最优秀的人。”

　　“只有先让自己优秀起来，你才有可能遇见比你更优秀的人。”

　　“老师，我不够优秀，但我不还是遇见这么优秀的你了吗？”

　　“我啊，我只是一个要在这个小地方教一辈子书的普通人。”

　　白星立刻大声反驳说：“不！在我心里你就是最优秀的人！”

　　江书卿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她望向月亮，眼中流露出许多白星看不懂的情绪。

　　白星站在江书卿身边，偷偷对着月亮说：我好像遇见那个惊艳我的人了，但请你一定不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