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断玉削锋

1、第一章

　　烟花三月，春光明媚如少女的眼眸。天朗气清的日子，本易让人发狠地想念茶壶和藤椅，然而毕竟还是有些不开眼的，在这样好的太阳底下仍要“刀光剑影”。
　　树木才发了新芽，一整片连起来仍显得零落，七八个丐帮弟子正小心谨慎地在其间搜寻，人虽不多，却搜得极有章法，为首的显然是走在最前面的消瘦男子，紧跟其后的矮个儿男子似乎也有些身份，只是带了些明显的躁动，一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他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三哥，那王怜花是何等样人，即便是受了重伤，也是咱这班兄弟动不得的菩萨，你何苦拉着兄弟们去送死？”
　　消瘦男子闻言，猛回过头来瞪一眼矮个儿男子，怒道：“你懂什么，不欺他受了重伤，难道还等他伤势无碍时，去找他单打独斗吗？”
　　矮个男子咽一下口水，气势已矮了半截，道：“可那王怜花……说不定这片树林里已到处是毒，说不定何时就有你我都招架不住的暗器飞出来……”
　　“够了！”消瘦男子回过身来，一掌推在矮个儿男子肩头，推得他一个踉跄，“若不是沈少侠亲口许诺会给我丐帮一个交代，你以为王怜花能逍遥到几时，如今他已如丧家之犬，难道还敢对我丐帮再开杀界吗？还不去找！”
　　这几声怒喝声音虽不太大，却已丝毫不差地传进了隐身在不远处的清俊少年耳中，少年脸上的愠色一闪而过，拇指在食指上一搓，一排银针已蓄势待发，不多不少，正能将林中会喘气的全体诛灭。
　　虽负重伤在身，八根银针的速度仍非同小可，眼见这八跟银针分射八人，那八人仍浑然不觉，突然间却凭空飞出一条绸子来，向回一兜，就似那西游记里镇元大仙的袖子一般，将八根银针都卷了回，这一兜干净利落，竟未惊动那八个四散各处的丐帮弟子。
　　少年勃然变色，待要站起，后颈上却猛一阵酸麻，紧接着身子不由自主地离地，竟被人点了穴道如铺盖卷一般夹到了腋下。当此时刻，少年纵有千般不愿，也不能张口呼喝，只得咬牙忍耐。
　　来人携着少年疾行，片刻已在数里之外，少年终恨声高喝道：“姓沈的，我可不会谢你！”
　　夹着他的少年朗声一笑，轻轻将他放下，拍开他的穴道道：“应谢我的该是那群丐帮弟子！”
　　清俊的少年站起身来，拍一拍身上的尘土，他受伤果然极重，似连站也站得极吃力，不远处隐隐约约似有个山洞，少年沉吟片刻，踉跄朝那山洞行去。
　　沈浪苦笑摇首，道：“山洞看似隐秘，却易给人‘瓮中捉鳖’之机，王兄你……”
　　王怜花冷笑两声，道：“有劳沈兄挂怀了，我偏要看看那儿是不是我王某人的葬身之处！”竟头也不回地进了山洞。
　　沈浪唯有苦笑，缓步跟入。
　　正是洞内别有天，那山洞洞口虽窄小，内间却豁然开阔，一溪蜿蜒的清水，远远伸向一点光亮，尽头处似有出口。
　　王怜花舒一口气，面有得色，一瞥眼却见沈浪笑得惬意，竟似早已成竹在胸。王怜花忍不住讽道：“沈兄的激将法用得倒真得心应手，只可惜小弟早已抱定了进洞的决心，丐帮若是苦苦相逼，来一人我杀一人，来一双我杀一双，沈兄怕得罪江湖第一大派，我王怜花可不在乎！”
　　沈浪面上波澜不惊，道：“在下原也不能确定洞内是否有出路，然见王兄心意坚决，想必心中已有计较，或许是早听到了水声也说不定呢！”
　　王怜花面上一阵颤动，掩着胸口去扶石壁，沈浪叹一口气，脚下微动，已晃到王怜花身前，不容他反抗，已将他负在身上，王怜花下意识地抗拒了一下便不再反对，对着上方翻翻眼睛。
　　却不知沈浪何时砍了棵碗口大的树来，他将树往溪水中一抛，轻巧地飞身站上，最原始的木筏，顺水而行，溪水轻溅，却只打湿两人的裤脚，王怜花忍不住笑道：“这倒似我的作风，原来沈兄也是懂得享受的！”突然间脑中灵光一现，明白了沈浪的用意，“呀，这是快活林里玩过的老把戏了，我竟仍未料及！”言语中大有懊恼之意。
　　沈浪沉声道：“你当这是为了打发那群丐帮弟子吗！”
　　王怜花身子一颤，明知故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沈浪冷冷道：“那位武功尚在金无望之上的高人，智慧怕是亦不在你我之下吧！”
　　王怜花紧紧闭住嘴，半晌方道：“那是我的家务事，我谁也不怨！”他说到“谁”字时，半垂着的右手突然伸出，毒蛇般地绕到沈浪前面，闪电般击向沈浪小腹，沈浪一声不响，却似周身都生了眼睛，他先用手肘撞开王怜花的手掌，再用脖子一甩，将王怜花甩到侧面，然后轻拖王怜花上臂一掀一掷，便将王怜花掷入水中，用的却是蒙古摔交的手法，王怜花几个起伏，自水中探出头来，狂笑道：“沈浪，这世上有你便容不得我，有我便容不得你，那人说得极对，你我之间终要分出胜负，失败的代价就是命！”
　　沈浪仙鹤般立于木筏之上，脸上隐有愠色，“那你偷袭我时，为何不直击我后心，绕个大圈子攻我的小腹，可不是王大公子的作风。”
　　王怜花脑中一片眩晕，暗忖：莫非我真的感念他的数次救命之恩，下手不由自主地留了情面？他凝神思量之际，全然忘了自己身受重伤，再被终年不见阳光以至凉入刺骨的溪水一浸，脸上已呈青白之色，真气一散，便向下沉，沈浪知他势不愿再受他恩惠，便将木筏踢至他近前，然而王怜花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连游向岸边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彼端遥遥地传来朗朗话音：“王怜花，你对沈浪留情，无异于将后半生置于他的阴影之下，你本可做绝世枭雄，如今为何甘居人下，难道永世不得翻身你也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