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莫属》啊饭

4、第 4 章

　　晚上八点，温浅清坐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前，店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只有南筱竹打游戏的声音。
　　她一天三份工，白天上班，晚上在便利店收银，偶尔接一些小公司代写文案的工作，她大学学得管理，对各种类型的公司都或多或少有了解，写起来不费劲，能赚一点。
　　今晚她难得闲暇，就打开直播看一会儿。

　　她第一次看南筱竹打游戏。

　　南筱竹在吃喝玩乐上是有天赋的，她初中的时候游戏就打得好，成天和小区里的富二代混一起，不是逃课去网吧，就是组团窝在谁家里打游戏。
　　那时候温浅清还教育过她，说她成天打游戏将来除了啃老一无是处。
　　南筱竹一身反骨，不让打就偏要打，现在还能靠着打游戏吸粉，是有点本事的。

　　就是这嘴……
　　直播看了不到十分钟，温浅清已经第三回听到她说脏话了。

　　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温浅清点亮手机屏幕，给培训组的组长打了个电话。
　　“南筱竹那边，你没找人盯着吗？”

　　她这一问，电话那头的就开始抱怨，“别提了，我说一句，南筱竹顶我十句，我只能照你的方法把事情丢给管理，可是谁敢闭她的麦？但凡在评论区多说一句话，都要被她喷的体无完肤。”
　　“今天姜总还给我来信息了，让我多照顾着点，你说我能怎么办？”

　　“给我个管理的账号，我看着她。”
　　说罢，温浅清掐断电话。

　　管理的账号密码很快发过来，对方还发了个“感激不尽”的表情包。

　　温浅清没回，在好友列表里找到姜逸之的名字。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年前，姜逸之问她过得还好吗，她说很好，谢谢。

　　姜逸之这人在圈里是数一数二的妇女之友，女孩都喜欢跟他亲近，和他说些小秘密，温浅清算例外，她那时候没时间跟任何人交谈，成天除了念书就是上兴趣班，姜逸之却也能在恰当的时机问候她一声，是相处起来让人觉得舒服的那种人。
　　这些年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明知她家中变故，还对她没有任何态度变化的人。
　　每年一声问候，从未迟到过。

　　温浅清挺感激的。
　　她想了想，给他消息：【一会儿不管南筱竹多暴躁，都请你不要插手，谢谢。】

　　姜逸之：【OK】

　　一句都不多问，还有求必应，怪不得让那么多女孩喜欢。

　　温浅清勾勾唇，在电脑上登录了管理的账号。
　　重新进入直播间的时候，南筱竹在安静的操控人物。
　　她玩的是枪械类的游戏，反应快，操作强，流畅性高，很有观赏度。
　　如果能安分打游戏的话，确实吸粉。

　　但……
　　没那个可能。

　　评论区又混进来一个黑粉，对着南筱竹的操作一顿评价，最终总结她是开了挂。

　　南筱竹“嘶”一声，温浅清就知道她又要开骂，于是她眼疾手快的点下闭麦键。

　　南筱竹：“……”
　　骂了好一通她才意识到自己被禁言了，她自己打开麦，“有病啊？谁关我麦？”

　　“滴~”
　　又给关了。

　　南筱竹攥紧拳头。
　　他喵的！

　　在她重新开麦前，她眼熟的管理账号打出一行字：【乖乖打游戏】

　　南筱竹眼皮一跳，胸口轻轻起伏，像是有什么要跳出来。
　　她喝了口水，冷静下来，打开麦，不知是对那个黑粉，还是对闭她麦的管理，说：“放你一马。”

　　她知道，只有温浅清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初升高那年，她成绩烂的令人发指，她爸妈找遍名师给她辅导都毫无作用，最后是温浅清过来，对她说，你这没用的东西，考这么点分，一辈子追不上我。
　　她从那之后发奋图强，发誓要把成绩提上去给温浅清看，还把游戏给戒掉了。
　　但她基础实在太差，温浅清就主动来给她补习，那段时间温浅清对她的态度出奇的好，不骂她也不嘲讽她，偶尔她想偷懒，还会摸摸她的头，说：“乖乖写作业。”

　　她就真的考上了温浅清的高中。
　　而温浅清，以七百多的高考分成为小区里的传奇。

　　那个暑假，她敲锣打鼓的挨家挨户宣传，说温浅清考了七百多分，下一个就是她。
　　温浅清知道了，给她发来一条短信，就三个字：【你做梦。】

　　南筱竹不服气，拼了命的开始读书。
　　三个字，让她努力了三年。
　　结果她连高考都没参加。

　　温浅清大概挺讨厌她的，那么张扬的到处炫耀不属于自己的成绩。

　　打完一局，南筱竹放下平板，懒散的看了会儿评论。
　　粉丝问她怎么那么听管理的话。

　　南筱竹冷笑，“谁听她的话了？狗叫两声我非得搭理了？”

　　这次温浅清没及时把麦给闭了。
　　她手里握着刚过期的饭团，斜眼看着屏幕，一口一口咬着。

　　又有粉丝问是不是换管理了。
　　南筱竹说是，签了公司，准备留国内发展。
　　粉丝问怎么突然回国了。

　　南筱竹沉默了好一阵。
　　弹幕都开始聊别的，她才说：“十八岁的时候被人骗了，前阵子听说她过得不好，回来雪上加霜。”

　　弹幕一堆的“666”。

　　温浅清听笑了。
　　吃完饭团，她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亮了下。

　　姜逸之给她发了一份文件。

　　温浅清嘴角的弧度凝固。
　　她没点开文件，只怔怔的盯着屏幕。

　　姜逸之：【你拜托我查的东西都在这儿，你需要的话，我还能给你更详细的，但你确定要看吗？】

　　温浅清强忍着手指的颤抖，回：【为什么不看？】

　　姜逸之：【南筱竹都回来了。】

　　温浅清：【跟她没关系。】

　　姜逸之：【那她算什么？你报仇的工具？】
　　姜逸之：【你当初让她走，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她这人一点心眼都没有，你让她干嘛就干嘛，如果让她知道，她世界观都会塌的。】
　　姜逸之：【我没资格劝你善良一点，但南筱竹真的很无辜。】

　　温浅清将手机反扣在桌面。
　　她没回姜逸之消息，但也没点开那份文件。

　　这五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为什么最早通知她温家出事的会是南筱竹妈妈，又为什么会早在温家出事之前，南筱竹妈妈就为她找好国外的学校。
　　巧合吗？她不信。

　　可不信又能怎么样呢？

　　她无数次想跟自己说，算了，算了，可是怎么能算了呢？
　　她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也基本等同于没了妈妈。
　　交不起学费去办休学的时候她在想，南筱竹读的是什么专业呢？应该很贵吧。
　　从精神科出来一个人走在街上啃馒头的时候她在想，南筱竹吃饭了吗？
　　下了夜班被人跟踪的时候她在想，等南筱竹回来，会不会也这样跟着她？
　　她那时候好累好累，累到无数次想买张机票冲过去，拉着南筱竹一块儿去死。

　　现在，南筱竹回来了，安逸的坐在电脑桌前，打着游戏，说要对她雪上加霜。
　　真可笑啊。

　　她关掉电脑。

　　在便利店里坐到十二点，同事准时来接班，温浅清起身，笑着和同事聊了两句。
　　便利店离她住的老栋自建房就隔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她拎上包，准备走回去。
　　夜里下了点雨，路面是湿的，她脚下是一双单薄的板鞋，踩到积水就会被浸湿。
　　她点亮手电筒，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巷子里突然传出摩托的声响，一辆接着一辆。

　　温浅清愣了下，脑中警铃大作。
　　顾不了那么多，她踩在积水里，飞奔着老房子跑去。

　　一楼的大门被几辆摩托车围住，几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拿着铁棍在叫嚣。
　　门被锁死了，他们进不去。

　　温浅清整理了一下情绪，手电筒的光照到为首那个男人的脸上。
　　“你干什么？”

　　男人被晃到眼睛，下意识的捂了一下。
　　身后小弟提醒他，“老大，不是这个人。”

　　被喊老大的皱眉看着温浅清，“没你事啊，滚开。”

　　“我住在这儿。”
　　温浅清站到门槛上，挡住这群人。
　　“里面就一位上年纪的老人家，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了，你们的恩怨跟她没关系。”

　　男人冷哼，“怎么没关系？要不是她教出一个好儿子，我小姑妈妹妹的老公的侄子能把命丢了吗？我告诉你啊，今儿个要不给钱，要不就拿命偿。”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简直无理取闹。

　　温浅清已经记不清这些年来过多少这样的人了，房东奶奶那么好的一个人，被他们吓得大白天都不敢出门，却总是在夜里等着自己回家。
　　温浅清有时候恨自己没用，离开了家，没有了父母支持，连带奶奶换个地方生活都做不到。

　　“老人家身体不好。”
　　温浅清盯着这伙人，一字一句：“我已经报警了，如果吓到老人家，我会告你们敲诈勒索。”

　　那人拧眉，“你威胁谁呢？这样就能吓着？我告诉你，警察来了也是我有理，她儿子可是杀人犯。”

　　温浅清平静的笑，“我说了，老人家身体不好，她床头柜里一抽屉的药，如果你们执意赖在这儿不走，我可以给你钱，但我明天一大早就会带老人家去医院，不管查出什么问题，我都会赖到你头上，你可以赌一把，看看我们谁会赔得比较多。”

　　“你……”
　　对面说不过她，也知道理亏，不情不愿的带着人走了。
　　边走边骂：“我就说有诈，一个老人还得让我来要钱，怪不得之前来那么多批人都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合着还有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特喵的，回去非得找他们算账……”

　　看着他们走远，温浅清重重松了口气。
　　她转身敲门，“奶奶，是我。”

　　过了一会儿，老人家颤颤巍巍的打开房门。
　　她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双手微微哆嗦，眼睛里泛着泪光。

　　温浅清心疼的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温柔的说：“奶奶，没事了，不怕啊。”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老人家啜泣的声音。

　　但没多久，又有脚步声。
　　温浅清紧绷的神经彻底崩塌，她扭头吼：“滚！”

　　南筱竹愣住。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温浅清，皱眉骂：“你就那么喜欢让人滚？”

　　温浅清平静了下，温声让奶奶先回去休息。
　　等老人家进去了，她才红着眼睛转向南筱竹。
　　声音很哑：“南筱竹，你没资格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