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盛宴》顾盼若睐

11、第 11 章

　　两人颠鸾倒凤，外面已经翻天了。

　　三天两夜没有消息，手机关机了，裴秋快急疯了。
　　给裴意通风报讯，猜测叶澜和裴意在一起的楚天同样淡定不再。

　　叶澜回到公寓中，才换上电池，嘀嘀声一声跟着一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等她从浴室洗了澡走出来，不止手机铃声，房门也炸开了。

　　“怎么那么久才开门，在干……”楚天说了一半顿住。

　　叶澜湿淋淋的头发，红扑扑的脸蛋说明了，她刚从浴室走出来。

　　“这几天干嘛去了手机怎么手机一直不开机？”前一个问题不用问，后面还有很多问题。

　　楚天以前对叶澜也很关心，却不至于这么八婆，叶澜有些奇怪，跟裴意这三天做的事也不便出口，回转身拿毛巾擦头发，避而不谈。

　　楚天还想再问，手机响了。

　　叶澜听得他嗯了几声，说：“电话打通了就行，叶澜也找到了，回家了……”

　　“裴秋的电话？你什么时候跟她那么熟了？”叶澜很好奇。

　　“以后会更熟，她可是你的大姑姐了。”楚天没好气道。

　　大姑姐就是老公的姐姐，叶澜咧嘴一笑，扔了毛巾倒到沙发上，说：“你咋不说她是我后妈。”

　　这亲戚关系可真复杂。

　　“恐怕你当不成叶家的女儿，得换姓了。”楚天冷冷道。

　　叶澜怔住，好半晌才回神：“我是跟我妈合影的那个男人的女儿？”

　　这可不是辛离的性格，她不像是会生一个私生女的人。
　　如果跟那个男人有肉.体关系，她肯定不会远离，如果那个男人有妻室，她不会做第三者。

　　“那个男人就是我爸，拔根头发我去做DNA鉴定。”楚天显然也很郁闷，石头一样冷硬的脸阴黑得可怕，叶澜拔了头发下来，楚天接过，跟着，拔自己的头发。

　　“不是吧？我是你爸的女儿？”叶澜被惊呆了。

　　“我爸已经去世了，鉴定你是否楚家的女儿只能跟我鉴定了。”楚天淡淡说，掏出一张纸巾，将两根头发包了起来。

　　叶澜慨叹，过去二十几年生活的太平淡了，老天爷开始要让她活得多姿多彩了。

　　裴意提着满满两大袋肉菜来敲门，叶澜已经在极度震撼中镇定下来，波澜不惊地给他开了门。

　　“等我一下，很快就好。”才上了床就被抛弃的尴尬难堪不见了，裴意神态自若地进了厨房。

　　以前暗恋他时跟他提过很多次，邀请他过来，他不来，这会儿却不请自来了。

　　叶澜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屋子，还好，她的习惯很好，到处干干净净的，虽然三天不在家，也不显得脏。

　　卫生间里有刚换洗下来的衣物，叶澜走进去，麻利地扔进洗衣机，按下按钮。

　　“我干嘛要在意他，现在换他追求我了。”洗衣机哗哗入水，叶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吸气。

　　镜子里的女人脸颊红彤彤的，眼睛亮得惊人，眼波盈动，娇媚害羞。

　　“我才不激动呢。”叶澜对自己说，抿紧嘴唇，强作镇定。

　　镜子里的女人有了些许女强人的刚硬，可是，脸颊的晕红看起来还是让她女人味十足，那微微红肿的嘴唇更像是在邀请男人对她进行性.骚扰。

　　坠入情网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叶澜自我唾弃，认命地放弃了戴面具。

　　裴意的厨艺很不错，只这一会儿工夫，厨房就飘出来香味了。

　　叶澜倚着厨房门，有些恍惚地看着以前在梦里出现过无影次的情景。

　　裴意高挽着袖子，设计师的手指和钢琴师的手一样，修长美好，因为瘦，腕关节有些高，也因此，优雅里透着强劲有力，灯光在大理石料理台折射出反光，斑斑点点，配着他的一双手移动时带出的暗影，像跳动的音符。

　　像是有意耍酷，裴意切菜的动作像在耍杂技，砧板上的黄瓜被他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出来一朵朵绿色梅花。

　　梅花之后，他拿起一个白萝卜。

　　这回是规规矩矩削皮，可是那脱离肢体的皮薄得透明，有丰盛的生命力一般，让人极度心疼怜惜，不舍得它们离去。
　　脱了皮的那个白萝卜比绿梅还漂亮，水嫩嫩娇滴滴，裴意的手指在动，那个白萝卜缓缓幻化成人体，性感的葫芦身体，如果去掉双臂，就是风靡西方的断臂维纳斯女神了。

　　电蒸锅热气腾腾，裴意看了看手表拔掉电插头。

　　锅里是虾仁绣球丸，透明匀润的一粒粒小虾球整齐地排烈着，他把绿梅排在周围，六朵绿梅，剩下的空隙正好站了维纳斯女神。

　　“本来要雕朵展翅凤凰的，不过我想，餐厅里的厨师也是这样做，我得别出心裁。”他得意而腼腆地看叶澜，“让女神代替凤凰更有诗意。”

　　叶澜有些头晕，脚下地板似乎在动，她像是坐在汽车里，车子失控了，朝未知的方向狂冲，快冲出道路，快冲下一望无际的河流了。

　　“过来吃饭了。”裴意温柔的声音把叶澜的神智从万马奔腾的撒欢中拉回。

　　倒扣南瓜形吊灯下，餐桌上摆了四盘一碗，一色的青瓷食具，于细微处透着精致的生活品味。

　　虾仁绣球丸，清炒豌豆芽，银鱼羹，豆腐白菜煲，口蘑三鲜汤，纯广式口味，着意于清淡生脆，鲜嫩滑爽。
　　做某种剧烈运动后，吃些清淡些的食物更有益身体健康。

　　叶澜原来不懂，可是裴意含笑的眼神告诉她了。

　　色.情狂，吃顿饭还能想歪！
　　叶澜怒瞪他。

　　酒杯摆到桌子上，裴意买啤酒了，哧哧气泡争先恐往上冒，一个比一个调皮，叶澜拿起筷子了又起身，来到沙发上，拿起手机发信息。

　　她的家不欢迎不受欢迎的对象，不受欢迎的人第一位当之不让是裴秋，不过，这会儿，她想到这好玩的了，也就顾不上小细节了。

　　裴秋没有那么快过来，叶澜也不想虐待自己的胃，跟裴意呆在那违章建筑房子里那三天，迷迷糊糊只吃过他喂的一顿粥，而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令她食欲大动。

　　裴意夹了一个虾丸进叶澜碗里，漫不经心说：“我们家以前就住在那房子里面，那个房间是我的房间，我成绩好，姐姐和妈妈非说要给我一个清静的环境，一家四口，我自己占了一个房间。”

　　那两间违章建筑是他家！那小得转不开身的房子还是他妈妈和姐姐心疼他让出来给他住的！叶澜呆住，手里的筷子差点落地。

　　“你可能没看到，在天台角落，还有个一米五高度不到的窝棚，那是我家的厨房，我妈妈和我姐姐做饭的进候得弯着腰……”他吁出一口气，来回捣腾筷子。

　　为什么不搭高一些非得受那种罪？
　　叶澜张嘴又合上。

　　她想起来了，那两间违章建筑在天台最中间，再搭多房间，在楼底下看到会被强行拆掉的。
　　而那小厨房一米五的高度跟天台沿一样高，可以让下面的人看不到，还可以因为靠着边沿少砌一面墙少花些钱。

　　“叶澜，穷人的世界你不懂，你从没经历过，你知道你妈不是我姐姐逼死的，可是你还是怨恨，怨恨我姐姐接受了你妈妈的提议，配合你妈妈，跟你爸生了儿子是不是？”裴意把手里的两根筷子竖起来，叶澜曾觉得能让鸡蛋立起来的人很了不起，这会儿觉得，竖鸡蛋没什么了不起，把细长的筷子竖起来屹立不倒才是真本事。

　　“你也看不起我姐姐，觉得她没骨气，觉得她爱慕虚荣，觉得她土气没修养，是不是？”他接着说，是问话，也是陈述句。

　　叶澜的确这样认为，她瞧不起裴秋。

　　“我在你心中是王子，你舍不得瞧不起我，就把所有的怨恨都投到我姐姐身上了，你一想起自己喜欢的男孩有一个卖身求荣的姐姐，就嗝应的很，是不是？”裴意苦笑，胸腔颤动，竖了很久的筷子因这意外突然就倒了，铛地一声，叶澜呼吸一窒，心口涌起无所适从的慌乱。

　　叶澜怔住，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裴秋。
　　裴秋肩膀单薄，身材瘦削，脸色腊黄，怀里抱着孩子，眼神闪烁，一脸的怯弱，不敢跟她对视。
　　她当时满腔的怒火，恨极，认为裴秋白莲花，装柔弱。
　　怎么就没想到，那是真的柔弱呢。

　　裴意抱头，弯腰，呜咽，孩子一样哭起来。
　　叶澜烦躁地起身，走到窗前。
　　楼下一个人影来回走动，矮小，瘦削，像冬天快要枯死的花。
　　叶澜笑了下，忽然间，所有的怨恨与不甘一齐释然。

　　推开窗，叶澜冲楼下喊：“大姐，上来啊！”
　　裴秋抬头，惊恐的一张脸。
　　“叶澜？”背后，裴意快步走过来，不敢置信的神情。
　　“怎么？我叫的不对吗？不叫大姐难道要叫妈？”叶澜耸耸肩膀，遗憾：“虽然DNA鉴定还没出来，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不是我爸的女儿，你姐姐当不成我后妈了。”
　　“你不生气了？”裴意怔怔问。
　　“我妈不是你姐逼死的，我爸不是我爸，我还有什么资格生气。”叶澜摊手。
　　“那我们？”裴意嗓子都抖了。
　　“结婚啊。”叶澜嘻笑，“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