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草，追白月光》》草莓霄

55、第 55 章天花

　　乔玄毅只是扫了一眼，不经生疑。奇怪，阿泽喜净，纵使不是香气怡人，这屋子也须得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这里就连汤药的味道都浅，肉眼可见茶桌上铺着一层厚灰。

　　说是没人打扫都不为过。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叩叩。”有声音在那说道，“太医，快请。”

　　乔玄毅合起床帘再去开的门，一时不稳，被门外的人冲撞着，霎时踉跄着脚步。

　　他依摔在门边，定睛一瞧，是些不熟悉的面孔，那太医也是他先前未曾见过面的。

　　“用那个红线吧，太医亲自上手，这般触碰怕是惹督主不喜。”乔玄毅在身后冷冷的说道。

　　为首的老医者，手中拂袖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而从旁边的药箱掏出红线给众人看。

　　他不急不慢的扯着红线，对着旁边的小厮问道，“船上何时来了这么一个莽汉。”

　　两个貌美的丫鬟皆是摇摇头，不忍直视又疑惑的看着这个满身伤口光着膀子的男人。

　　扶着药箱的太医徒弟也摇头，“未曾见过。”

　　那矮小小厮，弯腰恭顺说道，“今夜前船清路，来了些盗贼，此人是督主重金请来，保此一路平安，因此看着凶了些。”

　　听到来历，李太医平直的嘴角也扯了两下，对着呆愣的徒弟说道，“药箱里还有些止血去痛的药丸，你带他下去服用。”

　　“是，师傅。”小太医拿了些东西就走向乔玄毅。

　　“这屋子里不太透气，人多了，反倒不利于督主休养，且都在门外等候吧。”

　　李太医轻声吩咐道。

　　见人都走后，一道哼意从他的肺腑里溢出，浑浊的眼睛也盯着那门口，片刻没动。

　　乔玄毅没吃那人递过来的药，带上门就去找了那个小厮去。

　　老八看向拐角处的那人，手中拿着的扳指在夜里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泽。

　　无声叹了口气，弯腰跪地道，“阁主是有什么想问的话，暗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宸泽的卷宗在皇宫里是不是真的？”

　　老八身形一顿，几近僵硬，他说道，“回阁主，属下不知，这等私事阁主不妨亲自前问？”

　　浑身就差“猫腻”二字贴上去，脸上同他一样求知，乔玄毅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他查过宁宸泽的身世，落户流桥村，上下三四个哥哥妹妹，亲人皆逝去，也知晓阿泽是被强卖过来的，卖的银子勉强让家里能吃上一口饭。

　　被卖过来已经是七岁，已是知事懂礼的时候，就算是泼皮赖子进了这苛责的宫里，也会被磨的方方正正。

　　宫里的人鱼龙混杂，即便表面一致，私下里总会有陋习，而宁宸泽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收起那些凭空冒出的想法，静看着船栏外的河水，平静的河面下汹涌，亦有能吞噬人的力量。

　　夜间行船，并未点太多的烛火，屋内的烛火也是燃剩下的，很快燃尽，周遭一片昏暗。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噪音，仿佛东西被砸烂，声声入肉响一般。

　　乔玄毅惊的一下，边往那走，灵动的耳朵也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不——不！”是那个太医在求饶！

　　乔玄毅立马冲了过去，船上伺候主子的人听到动静，也赶忙过去侯着。

　　“啊…！啊！”顿时声声惨叫刺激着乔玄毅，这让他的不安充斥着狂跳的心脏，丫鬟小厮尖叫着，面目惊恐的往外涌。

　　在屋子门口被撞的不稳的他，也愣在了原地，眼睛不自觉的上了一层薄雾，化去了那些显些不适的血光。

　　太医仰在碎木之中，不断地求饶后退，可被宁宸泽踩着手掌怎么跑都跑不掉，只见他高举着圆凳要冲着他脸砸过去，眼里甚是绝望。

　　乔玄毅的太阳穴青筋跟着颤动，那凳子已经染了不少血迹，宁宸泽似乎对视线有所感应一般，双手停在了半空中。

　　凳子忽的掉下来，砸在了那堆烂泥里，太医惨痛的喊叫着，血迹模糊了五官，只剩一只手的他拖着血袖，拼命的向外爬着逃跑。

　　一个薄如蝉翼的纯金面具，惊掉在他身后的断木凳腿之中，跳动着，最后归于平静。

　　乔玄毅看着那里斑驳的血迹，不由得将目光转移在他的脸面上。

　　只是一眼，胃里顿时一阵翻涌，眼里瞬间闪起雾色，只瞧清他一身寝衣血淋淋的，衣袖滑退至半肘，目光所及之处，少有一块完好的肉皮。

　　他不经响起一个念头，“天花？”

　　昏暗的房间，宁宸泽盯着他一步步朝他走去，一袭长发犹如索命鬼一般。

　　乔玄毅没错过他眼里的一道诡光，待他靠近时，心里发狠，吻了上去。

　　亲上去才知道，身上寒意冰凉，哪里都是冷的，怎么暖也暖不热。

　　宁宸泽想避开，他后退着被乔玄毅察觉，随手按着他的脑袋，让唇贴的更紧，犹如一体般。

　　鼻尖急速的呼吸交织着，宁宸泽下意识的挣扎想推开他，手臂上生的水脓却让他蹙紧了眉头，见乔玄毅迟迟没有动静，只是鼓起来嘴巴在那闭着眼睛不知道做什么。

　　半晌，两人嘴巴仿佛融在了一起，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仅仅只有薄热的温度。

　　而宁宸泽适应的快，缓缓的，浅浅的呼吸，他挑着眉头甚是有趣的看着，还在闭着眼睛的乔玄毅，鼻里呼哧呼哧的。

　　乔玄毅肚子都已经鼓到最圆，在瘪下去的时候，伴随着胸膛不断地起伏，头晕目眩的犹如躺在棉花里。

　　“要死…了！”他终于忍不住，倒趴在镜榻那里，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手脚一阵虚软。

　　“你是在这里打算扼住本督的气息？”宁宸泽立于他身前，一副想问话的样子。

　　他恢复了不少，神气的将扳指放在桌子上，翘着二郎腿说道，“你自我了结吧。”

　　心里嘀咕着，“真能忍。”

　　宁宸泽眼神顿时凌厉，他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想到乔玄毅刚才作呕的神情，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至极。

　　“你在本督的船上，威胁本督？”

　　乔玄毅寻死这么多回，还是头次这么痛快，反正也没几时好活了，他干脆一股脑儿的将话说的更难听一些。

　　“对的。说的就是你，堂堂一个督主，也算挺大的官儿了，心眼怎么那么小，说你事多难伺候吧，你还不乐意。”

　　“说真的，我供家里财神爷都没这么虔诚，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谈个对食，我要不是瞧着你好看，这破地我压根就不会来，陪着你这刀山也闯了，火海也淌了，你还不开心。”

　　乔玄毅掰着指头继续数落他，“好是没落半点好，脸子也没少甩。”

　　乔玄毅没注意到，铜镜中的脸。

　　森然一笑，刀痕随之裂开，容颜落下的血珠，随着他落袖，手掌处十几根粹毒的银针掉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在吓唬着他。

　　乔玄毅莫名头皮发麻，屋子里的冷风掠过浑身的鸡皮疙瘩变得更加悚然。

　　他从嗓子硬压出声音的解释道，“自己下手，好比被百姓架火烧死来的强，更何况还有我陪你赴黄泉，临死之前你总得对我好点吧…”

　　“本督难伺候，有你赴黄泉，怕是委屈了你。”他唇角扬起，微讽道。

　　乔玄毅尬的咧起嘴角，“不委屈，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这黄泉路只有你这么个熟人。”

　　宁宸泽向外走着，“本督先送你去上路，与那里的人混熟了，在上来与本督赴黄泉。”

　　乔玄毅战战兢兢的回道，“倒也不必，人多路拥挤，还是你一个就好。”

　　宁宸泽哐当的一声，抡起重达百斤的梨木桌砸了过去，镜榻瞬间四分五裂的碎了一地，一片狼藉，乔玄毅浑身肌肉僵硬，愣是翻滚了出去。

　　“好险！”他捞起旁边的烛架一把扔进了床里。

　　绸缎床被，蚕丝床帘慢慢轰燃了起来。

　　火光映在乔玄毅的眼里，闪过片刻的温柔与惆怅，“早知道学写字了，临走之前还能留个遗书，让三儿帮忙弄个冥婚，不用死不瞑目，还要被爹娘问责不孝。”

　　下一刻，双脚离地的宁宸泽就躺在了床榻上，床三面火海，他被压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恼羞成怒的在他脖颈处撕咬发泄。

　　乔玄毅健壮的后背被他刮出长长的指痕，而他伸出的手臂碰到燎人的火芯，畏惧般的缩了回去。

　　躲在他的身里避火，乔玄毅闷声不吭，紧紧的拥着他，伤多了不疼，比起他要阿泽同日被火烧死，这种小打小闹算不了什么。

　　“你至死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乔玄毅都觉得自己被烧成灰烬，已不在人世，连一道声音都犹如虚无。

　　他双唇碰了下，喃喃道，“什么？”

　　宁宸泽百般聊赖的听着他微弱的心跳，他被双臂看护着很紧，紧到让他喘不过气。

　　极轻的声音让他不经自虐般的放低姿态，再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两者，你要哪个？”

　　时间犹如静止，静到两人仿佛同心一般，宁宸泽就在这一起一伏中得到答案。

　　“天花。”

　　“……”

　　“若是天花，他焉能有命来见他。”

　　仔细想着他的方才的行为，宁宸泽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失落。

　　他指缝里渗出毒针，“所做所为都是为了除掉他，怕他传染给百姓，祸害四方。”

　　“一世英名，受万人敬仰。”他自嘲道。

　　“你。”

　　这沙哑虚弱的声音让毒针顿住，尖头几乎要悬停在戳近心脏皮肉的那一刻。

　　一望无际的荒地似乎有那么一颗小芽苗想冲破天际。

　　乔玄毅觉得怀里不如之前的刚硬难抱，不由得蹭了蹭那柔软的发顶，仿佛陷入云里，让他舒坦，也彻底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