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余香》莫名其妙不可言

9、红豆

　　时间在两个人都不愿意低头妥协和好的冷战中，拖拖拉拉地走了三个月。

　　夏末状似无意地向人力资源部询问有没有需要外派人员的计划。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要了一份各个分公司需要的职位名单，一个个仔细研究。

　　最后选定了浙江分公司。和上司打了招呼，一直欣赏她的上司对她的选择，一个表示是惋惜，惋惜这么一个得力的下属就要转投其他地方，另一方面，对她选定浙江分公司表示了赞赏。

　　那个分公司的负责人舒颜是夏末上司的同学，是一个办事雷厉风行的漂亮女人。她是以营销总监的身份升上去的，所带领的团队，几乎算得上是全公司最强的营销团队。

　　但同样的，她对于下属的筛选也非常严格。夏末想要如愿以偿，就必须要经历一次内部面试考核，由这位负责人亲自面试考核。

　　上司还是很够意思的，借着自己的同学关系，亲自向舒颜作了推荐。

　　“噢，是你的得力干将啊？那你干嘛不好好带着，要送这么一个大人情给我？”舒颜在电话里毫不客气地问。

　　“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惜夏末这小孩铁了心要外派，就算去不了你那里，也会换其他的分公司，我想来想去，反正都留不住嘛，还不如便宜你呢！”

　　“好吧，看在你面子上，我就考虑一下，适当放宽一下条件，但有一条，如果实在不符合我的要求，我不会通融的。”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夏末绝对没问题的。”

　　私下勾兑现好面试时间之后，才指点着夏末去填各种各样的申请表格。

　　一周后，舒颜回来总部汇报工作，顺便就安排面试夏末。

　　说实话，舒颜对夏末的第一印象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她是做营销起来的，对于手下人的礼仪及衣着打扮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

　　但是看看夏末是个什么样子？衣着随意，没半点气质；长相平凡，偏偏还素颜朝天；脚下是上不得台面的跑鞋，身姿就不够挺拔好看，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最重要的是，乍看之下，根本没法分清是男是女。

　　随意问了夏末一些问题，对于专业上的见解和触觉倒是不错。就是这形象实在太寒碜了。舒颜在心里吐槽道，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个她认为很重要的问题：“酒量怎么样？”

　　夏末愣了一下，这个转个岗还要凭酒量？“滴酒不沾。”

　　舒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要是夏末千杯不醉，她也就考虑考虑破例收了，岂料是个压根不喝酒的。做营销的人哪个是不喝酒的啊？不全是在酒桌上拼出来的！

　　挥了挥手，示意面试到此为止。

　　夏末愤愤地想，什么鬼面试嘛，专业上只是蜻蜓点水地问了一些，大部分时间都在衣着打扮啊酒量啊爱玩什么啊这些东西打转。她以为漂亮就了不起啊，她以为现在是相亲么？她不是要招工作人员吧，而是要找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吧！

　　她在心里一直腹诽那个漂亮得过分，妆容精致，号称全公司最有潜力的明星营销总监。

　　殊不料舒颜也在办公室里冲着那个极力推荐夏末的人怒吼。“你就给我推荐这么一个人？！我什么时候选人的标准堕落到这种水准了？”

　　夏末的上司翻个白眼，真是脾气随着权力长，要求随着地位高啊。舒颜以前就够挑剔的了，现在就更挑剔了。

　　“拜托，她又不是要去做营销，她是市场分析人员好吧！你把她当一个营销人员来面试，我才想问问你到底要求是要多BT呢！”

　　他一边说一边翻着夏末以前的分析报告，递到舒颜的眼皮底下，“你来看看，我们刚入职一年的时候，你做的报告能有这个水准么？”

　　舒颜气呼呼地瞪了一眼他，接了过去。他不提自己都忘了，当年自己进公司的时候，也是进的市场拓展部，做了将近一年，后来借调到营销部，才一路顺风顺水地升了上去。

　　但确实，夏末不是做营销的，她不用去面对客户，只是做前期工作，那些对营销人员的要求，要用在她身上，委实是太强人所难了些。舒颜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许了夏末加入她的团队。

　　对于舒颜最终同意调职过去，夏末十分的意外。她也是会察颜观色的好不好，那天这个强势的女人明显是左右不满意的态度，现在竟然会是面试通过，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偷偷地去问上司，“你不会是去走后门托关系了吧？”

　　“你开的什么美国玩笑？！舒颜是那种会让走后门托关系的人进她团队的人么？”

　　夏末摸摸鼻子，谁知道啊，我跟她不熟。

　　“不过呐，舒颜就跟她名字一样，是个颜控，你以后啊，还是要注意一下收拾自己，不能总穿得那么青春无敌的像个大学生一样。”

　　这话委实大有玄机，夏末也不好装作听不懂。只得嗯嗯地点头应了，转头就去琢磨，是不是要去理个更有范的发型，置办几件人模狗样的能在正式场合露面的衣服？

　　实打实的砸了银子将自己修缮一新的夏末倒是赢得了舒颜暗中点头赞可，还算是个有眼力劲的，懂得听弦知意，闻歌解语。

　　浙江分公司说是分公司，其实目前只有一个项目，顶多算是个办事处。只是目前正在筹备要拿地开发第二第三个项目，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向公司总部申请像夏末这样的前期人员过来。

　　外派人员由公司统一提供宿舍，这里的条件还算不错，租了顶层整整一层楼的房子，全是精装修，三室两厅或者是两室两厅，还请了保姆每天过来做饭，午餐晚餐统一由公司提供，每个员工只意思意思每天交十块钱伙食费。

　　总而言之，夏末对这里非常的满意，除了工作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去操心，远离了深圳，仿佛那些让人烦恼郁闷的事情，也随之远去了。

　　她甚至有心情每天加班回来之后，拎着口琴，到天台上去一个人静静地吹上几首，享受一下惬意自得的生活闲情。

　　连续三个月，天台成为她享受安静的私人空间，只是在某一个夜晚，这个专属被打破了。

　　舒颜晚上应酬回来，酒意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听到轻轻浅浅的音乐声，细细一听，却不是谁放的曲子，而是有人在轻缓地吹奏口琴。

　　“真心英雄”那么老的歌，那么励志激情的歌，竟然会被人吹得缠绵悱恻。

　　站在阳台上静静听了一会，隐约觉得是从天台上传过来的，舒颜心里有着一点好奇，顶层全是她们公司的人，而且又以女性居多，却从来不曾知道有谁会吹口琴。而且，这些女人，有什么伤心事，去唱K发泄或者拼酒解忧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吧？

　　或者说，是哪个男同事？

　　就当是吹下夜风醒酒吧。舒颜这么宽慰着自己，悄然上了天台。

　　月色下，夏末顶着半干未干的头发，寂寥地坐在天台上，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原来是她啊。舒颜笑了一下。夏末这三个月来的表现，让她很是满意，也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以貌取人”这样的事情。

　　今晚她的应酬饭局，就是和规划局里的官员联欢的。夏末忙活了三个月，对于他们公司想要拿的预备地块，作了细致的分析对比，最终给出的建议是选那块最不被看好的地，同时还提出了一个很是新颖的构想，这对于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踏实发展的分公司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夏末浑然不觉有人上来，一遍遍地吹着“真心英雄”。

　　“总听一首有些腻呢，可以换首么？”

　　口琴声嘎然而止。夏末回过头来，发现自己那漂亮得过分的新领导，似笑非笑地站在身后，看样子是来了好一会了。

　　“你想听哪首？”

　　咦，这个夏末，反应还真的有点好玩。不像一般人见到领导的不自然，连客套话都不曾讲，就这么开门见山地让人点唱，真是很有街头艺人的风范嘛。

　　“还可以点唱啊。” 舒颜干脆走了过来，皱了皱眉，还是学着夏末的样子，席地而坐。“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你随意换一首看，说不定听着听着我就想到要听什么了。”

　　夏末很是从善如流地换了曲子，却是更冷淡的旋律。

　　舒颜静静听着，直到那一段旋律跳入耳中，恍然想起一些自己以为已经忘却掉的记忆。

　　那是熟悉到刻骨的旋律，歌词几乎可以一字不漏地背下来。曾经的曾经，自己一个人，在无数个夜晚，静静地听着这首歌，眼泪总会随着那一句话从王菲的嘴里唱出来时落下：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只是我，也只有我，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但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终于明白，但凡世界所有，一切皆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