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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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巡查茂陵？” 金日磾追上正疾步向外走去的霍光，满腹疑问。
霍光摇头，老皇帝的心思倒不难理解，无非察觉到自己去日无多了。只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因此霍光只是吩咐宦官们，为了防止皇帝的身体受不了旅途颠簸，将车乘换成步辇。
刘彻躺在步辇上，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将作描述着自己陵寝地宫和陵园的宏伟。半晌，他突然开口：“烈侯和景桓侯的墓如何了？”
“年年都有修整，这次知道陛下要来巡视，更是加倍小心。”
“是吗？那么朕去看看。”
御驾浩浩荡荡的向东北行去，不多时，刘彻已经能看见伫立在苍蓝的天空下形似庐山的高大墓冢的影子，年迈的皇帝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浮现一丝笑意。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整个队伍也停了下来。刘彻不悦的皱眉：“出了什么事？”
“臣去看看。”霍光向刘彻一躬身，纵马而去。未行多远，便看见大将作惊慌失措的飞奔而来，霍光下马拦下他，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大将作跺了跺脚，在霍光耳边低语了几句，霍光大惊失色，连忙将他引至步辇之前。
“陛下，大将作有事启奏。”
“嗯？”刘彻微微抬起身子，“何事？”
大将作一脸的惶恐，匍匐在尘埃：“启奏陛下，臣万死！烈侯墓的西南角，突然塌了一块……”
“什么？”刘彻猛地坐了起来，“快！朕去看看！”
“陛下！陛下不可！”霍光跪了下来，阻挡住步辇的去路，“方才大将作与臣所言，烈侯墓的塌方似乎甚是严重，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不可亲临危境啊。”
“放屁！”刘彻一掌拍在步辇之上，抬辇的侍从均是浑身一颤，周围簇拥着他的大臣宦官也尽皆跪了下来，刘彻视若不见，袍袖一挥：“起驾！”
“陛下！光禄大夫所言甚是，陛下不可不察啊！”金日磾急步上前，跪在霍光身侧，“陛下若是担心烈侯墓，等工匠修缮完毕，再来察看也就是了。何必非现在不可？”
“放肆！放肆！”刘彻大怒，喝令周遭羽林，“还不给朕将他们拿下！”
“陛下！” 金日磾挣脱卫士，向前膝行几步，“陛下今日就是杀了臣，臣也要上奏。如今国无储君，万千生民皆系于陛下一身。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那便是塌天大祸。望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周围的官员全都跪拜下去，齐声高呼。
刘彻枯瘦的手紧紧的抓住衣襟，雪白的胡须颤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目光投向远方，点缀着苍翠绿草的黄土延伸出去，直与青天相接。西风渐紧，绵白的云朵在苍蓝的天幕中勾画出千姿百态的形状，那座形似庐山的高大墓冢伫立在在这坚实的大地和流丽的天空之间，静默无语。刘彻眉宇间的戾气消失了，他不再是一怒而流血千里的天子，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颓然倒下，刘彻无力的挥了挥手：“回宫吧。”
回到未央宫已是黄昏时分，刘彻顾不上休息，传诏大将作，一旦查清烈侯墓塌方一事，立刻上奏，不得有半点延误。因此大将作请求觐见时虽然已近深夜，还是被立刻带到了皇帝驾前。
“启奏陛下，烈侯墓塌方一事，臣已经查明原因了。”
“说。”
大将作小心翼翼的呈上一卷竹简：“臣启陛下，烈侯墓自建成以后，年年都有专人修整。陛下前日下诏前往茂陵巡视，臣便命修陵官员将烈侯墓和景桓侯墓都重做修整。没想到前一日晚上突降暴雨，将正在修整中的封土冲坏了些。臣等连夜赶工，原想尽快修缮完毕，没想到过犹不及，施工不当，第二日便发生了塌方之事。”
“暴雨阻朕，难道这本是天意？”
“臣怎敢妄言天意，只是……”
“够了，下去吧！”
刘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将作如释重负，连忙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你们也都出去，”刘彻让殿中的宦官宫女也全部退了出去，昏暗的大殿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天意，天意……”刘彻掂量着手中的竹简，眼光渐渐变得炽热而疯狂。
“什么天意，无非就是你不愿意见朕罢了！”刘彻猛地将竹简掷了出去，将台阶上的放着的灯盏撞倒了一片。一片幽暗中寒光一闪，锋锐无匹的天子剑出鞘，被当今天子紧握在手中。
“国无储君！国无储君！你就是要告诉朕这句话是不是？你你恨朕逼死了你的姐姐、你的外甥！你恨你和去病拚死守护下的这万里江山最后不是交到据儿手上是不是？朕知道，你在乎你们卫家的权位富贵！你们卫家的皇后！你们卫家太子！说什么卫家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你装什么温和退让？你要是真的不恨，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朕？”
疯狂的发泄让刘彻筋疲力尽，他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倚在天子剑上，手剧烈的颤抖着：“可你怎么能怪朕？这大汉万里江山都在朕的肩上，在太子肩上。据儿已经死了，朕建了归去来兮台又如何？他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这是你不好！你既然放不下他，放不下你们卫家，为什么你要那么早走？为什么不留下来守着他们？是你不好！是你自己不好！你怎么能怪朕，你怎么能不见朕？仲卿……仲卿……”
霍光急冲冲的推开殿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狼藉。翻倒的灯台、散落成片的竹简和崩断的牛皮绳、被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幔帐残片洒满一地，年迈的皇帝倚靠着他的剑，虚软的坐在一地残片之中。
“陛下！陛下！”霍光示意身后的宦官宫女们收拾一地狼藉，自己快步上前，扶起刘彻向御座走去。刘彻浑浊的双目中没有一点神采，口中犹自喃喃自语：“你怎么能怪朕……仲卿……”
霍光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握住老皇帝手臂的手猛然收紧。那一瞬的痛楚让刘彻从迷茫之中清醒过来，他扭过头，紧紧盯着霍光近在咫尺的脸。
鹰目！
霍光心中闪电般掠过这个词，手一颤，放开了老皇帝的手臂，退开两步，深深的跪拜下去。
“起来。”刘彻袍袖一挥。
“臣……”霍光犹自不敢抬头。
“起来，”刘彻的声音中有些许不耐，“难道你要朕一人走上去？”
“诺。”霍光稳住手脚，利落的站了起来，走到刘彻身边。刘彻不待他的手触到自己的臂膀，便一把紧握住霍光的手，两人均感觉触手处一片冰凉。霍光微微一颤，刘彻却似浑然不觉。
霍光扶着刘彻走了两步，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刘彻不耐的甩脱霍光的手，转身大喝：“什么事如此喧哗？你们这群贱奴，不想要命了？”
“启奏陛下，”门外伺候的小宦官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显然被刘彻吓得不轻，“您去看看，西北……西北天空……”
刘彻走出门外，放眼向西北天空望去。深黑的天幕中，竟有紫色的光华流动，形似游龙，穿空而过，直冲紫微。
“来人，传太史令！”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