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无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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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园祭第三天，约会。
然而收到了约会对象前一天的短信通知，带好了网球包运动服，心中隐隐对某个结论有一定预感的篠崎在看到约会地点时，不禁发出了这辈子最深刻的叹息。
“幸村。”
“嗯？”
“你这样会没女朋友的。”
他们在学校校庆第三天，跑到了网球俱乐部，打球。
结论：幸村的约会对象是网球，而且恐怕这辈子不会有其他约会对象了。
要套用某个知名脱口秀的话来说，那就是“我这辈子都不相信幸村精市说的“我爱你”，因为他只爱他的网球和球拍！”
“嘛，虽然我也大致猜到了……”换好运动服的篠崎一脸纠结。“但你不是不能剧烈运动吗？”
“稍微做一下康复运动还是可以的。”幸村久违的踩了踩球场，有些跃跃欲试，但身体却跟不上思维，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篠崎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头认命自己专人陪练的地位。
他们没打比赛。一来篠崎也没心大到敢真的和病人比试，二来幸村的动作就篠崎看来实在不是可以比赛的状态。学园祭只需要到处闲逛，没什么要幸村活动身体的地方，这位病号同学又犟得很，绝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病态，所以乍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真的跑动起来，动作肉眼可见的逐渐不流畅，有时幸村不得不停下奔跑，用走路的方式去追球。
而幸村的扑克脸也让篠崎捉摸不透他的意图。他这张脸在比赛上能防止对手抓住心理弱点，但现在也顺利的让篠崎完全无法对病人情绪有一个大概的掌握。他提心吊胆的陪着打了大约十分钟，最后在幸村一球吊球出界后停下。幸村收起拍子，慢慢走向场外。
2:0。他在心里默数。
如果这是正式比赛，这意味着篠崎已经基本了解了对手和场地，精神集中，球感进入佳境。
但即使如此，幸村精市依旧拿不到一局。
注定赢不了的比赛没有必要继续。再打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
他花了篠崎一倍的时间走到休息椅旁。身体很久没这么消费体力，也不是适合运动的状态，这让运动后的幸村有一定的不适感。碍于自尊心，幸村没开口要人扶，篠崎也没去扶，装作找不到饮料放哪了，在外场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只用眼角余光悄悄看，看着这不省心的约会对象屁股沾上凳子，没直接坐地上也没倒一边，才麻溜的拎了两瓶常温水跑了回去。
但等他把水递过去时，又后知后觉摸了摸沁着凉意的瓶壁，觉得今天这约会就不该带什么球拍运动服，应该带个泡枸杞的保温杯。
“凑合着喝吧。嘴里含一会儿，温了再咽下去。”
幸村笑着说不用这么担心，但拿水瓶的手不一会儿从右手变成了左手。篠崎陪打的专业，幸村也看的清楚，刚才一局没一个球的时速超过100，大概业余的上班族大叔对拉也就打出这水平，但幸村的右手已经被消耗的没有力气了。
——就这样活下去吗？
只要像在学园祭时那样，慢慢的行走，不做“越界”的运动，幸村精市就能“活着”。
——虽然这个结果，是和网球无缘。
“篠崎，你是为什么开始打网球的？”
这个话题来的突然，让篠崎愣了一下。“大概……是家庭因素吧？”他别开眼。“我爸我妈我妹都会打，自然而然就开始打了。……幸村呢？”
“这样吗。我没有那样的环境，不过……”幸村看向自己的右手。“我觉得，网球就是我自己。”
篠崎脸色古怪。
“幸村，你……居然想当一个球吗？”
“……。”
一个充满浪漫细胞的人和一个没有半点这种艺术细胞的人说话是什么感受？
大概前者随时随地都在思考该如何把后者摁在地上摩擦。
“啊、等等！我错了！别这幅表情……我知道你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稍微活跃一下气氛……”在幸村彻底失去交流欲望动手虐人之前，篠崎迅速认怂。“我知道，网球就是你，你就是网球……不，我是说，你是个球……不对、啊——”越说越乱。
“……唉。”
幸村露出了些许苦笑，但这笑容立刻被淹没。他略带忧郁的叹了口气。
“我可能要做手术了。”
“欸？”
“现在的治疗没法根治，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幸村依旧低着头，手指试着抓取般勾紧又松开，看不清表情。“手术成功几率……不高。”
“失败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幸村笑了。“但大概猜得到。很可能……就要一辈子在病床上生活了吧。”
无法自主行动，和死了没有区别。
他一开始并不准备和别人商量。这个问题本不应该抛给别人，任何人都无法看清他们未来的道路，并告诉他怎么做才能走向他希望的未来。这终究是幸村精市的人生，他必须亲自做出选择，让别人为此徒增烦恼也没有意义。
只是过去那个过于真实的诡异的梦，让他在潜意识里觉得，篠崎或许能给他一个答案。
现在想想，这样把自己未来的选择权依托于梦境或是推给他人，本来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但他下不了决心。谁能下这个决心？他的身体如果不做手术，这之后就不可能再从事运动员职业。父母不把这件事告诉他，半数是不忍，半数是不愿。朝脑袋上抵枪口的事情只在电影小说里出现，但他如果想要继续打网球，他就必须在现实里，在那个令人发疯的病房里亲身经历一回俄罗斯轮盘赌。
六枚子弹里五发实弹，倒和他手术的成功几率差不了多少。
但只要不拿起这支枪，幸村就能一直活下去。失去了网球，但他可以“自由”的活着。他的家人可以不用承担失去孩子和哥哥的风险和悲痛，他们可以继续如往常那样去歌剧院，去商场，去妹妹喜欢的游乐园，去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他或许成不了网球手，但他可以考虑成为画家、从事可以在家里进行的工作，找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性组成家庭，等到中年，他或许会和其他上班族一样因为久坐而得腰椎肩椎病，可以和妻子分享这些烦恼共同承受。他能拥有一个平淡温馨的未来。
他并非没有退路，而且这条路比起把一切交给胜率缥缈的手术，要现实美好的多。
——但他不想放弃网球。
“那你要怎么做？”
突然，幸村听到身边的人这么问道。
篠崎收起了一贯轻佻的口吻，声音里的笑意也全数隐去。他表情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但这笑容却仿佛隔了一层磨砂玻璃，模糊不清。
““网球是我自己”，嗯，好句子。放在少年漫画里，笔法高明的作者能用这一句湊个一大页。现在一大堆描述梦想、愿望的作品都喜欢用这类话，以至于这些文字都变得像速食快餐一样廉价，谁都说的出口。真是讽刺，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只看到天上的月亮，却从来看不到那六便士。但你看得清两方，上天却让你缺了其中之一。”
“幸村，你很聪明，比其他人更能看清现实，我很喜欢你的这一点。你有将想法转化为现实的能力和动力。这件事每个运动员都得面对，而你的病让你不得不更早的面对这个现实，所以你的愿望比其他人都更为真切宝贵。那么，你想做什么？准备怎么做？”
“……我想打网球。”
“只是网球，你现在也能打。”篠崎轻嗤道。
“……”幸村抿起嘴。刚才的态度大概激怒了这个男生，篠崎似乎能听到磨牙的声音。“我会做到第一。”
“但你现在做不到。”
“即使如此我也想打。”小孩子气的固执。
“你还没下决心。”
篠崎声音干脆清晰，幸村听起来却觉得有一瞬间的冷。
但这种冷意一瞬即逝，男生暖棕色的眼睛在轻眨了几下后带上了熟悉的温度。以往轻浮的笑容重新浮现在了篠崎脸上。“我差不多了解了，至少你的志向的确不是变成一个球。嗯……难得的约会，要不要听一个故事？或许，能做个参考。”
幸村在稍许的沉默后，点头同意了。篠崎轻咳一声，开口道。
“这是一个没什么意思的，某个网球选手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