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尾通红》红烨

1、第一章梦境

　　昏暗凌乱的屋子。推搡之间，桌边的玻璃杯应声而碎。朝颜后背重重撞到墙上，肩膀上的手掌掐的她生疼。

　　“五年！”

　　“整整五年。既然当初没打算留下来，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苏九死死攥着她的臂膀。他一直以来温顺的表象被撕裂。掐着肩膀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少年消瘦的躯体颤栗着，漂亮的脸孔已经看不清楚。

　　朝颜只是看从他眼角颗颗落下眼泪。那是无法言语的绝望，痛到骨髓，无法呼吸。“你就算养条狗这么多年也能有点感情吧？你是石头也捂热了吧？啊——”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你说话啊！”

　　声声泣血，声声质问。

　　细长的眉眼，一贯顺从的假象被撕碎。背后露出的癫狂与绝望，让得他整个人变得扭曲并且疯狂。苏九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两人挨得极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柔软的触感....

　　朝颜却想不起来他长得什么模样了。时间太久了。梦境里的记忆模糊不清。只剩下张张合合的嘴唇，以及濒临崩溃的情绪翻涌。

　　他身上那股香甜越来越强。绝望与癫狂的煽动，香甜的气息像罂粟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焦躁难耐。

　　顺着脊柱细细密密蜿蜒而上的，是对灵魂的贪婪。本能与理智像是被撕裂成两半，本能欲望感觉要撕破胸口从身体里爬出来。

　　.....

　　让人窒息的梦。

　　昨天晚上睡觉没关窗。朝颜今天脑袋昏沉沉重的厉害。打开冰冷的水龙头，掬一捧浇在脸上。冰冷的触感刺的她一缩脖子，朝颜昏沉的大脑才稍稍清醒。

　　怎么会想起他？

　　苏九。

　　多少年了？朝颜很少做梦。

　　镜子中的，年轻女人苍白漂亮的脸孔与她原本的长相越来越像。朝颜伸手将耳边散落的长发捋到耳后。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飘散的思绪有些收不住。

　　那是一张极漂亮的脸，只是苏九模样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朝颜静下心来想，依旧能回忆起他当时的表情来。他眉眼生的漂亮极了，那样的眼睛细长的眉尾，微微泛红落着泪的模样，当真能勾起人骨子里的暴虐。

　　她有多少年没有尝试过那种让她欲罢不能的香味。朝颜骨子里的欲望被勾起，像猫一样，一下一下挠着胸口直痒痒。

　　但是，都是梦。

　　被勾起的饥饿，现实的落差。让朝颜感到烦躁。算了想他做什么！拿着毛巾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擦干净脸上水珠。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朝颜本就压抑的心情更跌落谷底。

　　一大早，烦不烦！

　　饿着肚子的朝颜，实在算不上美。她拿起手机正想挂掉，但是来电显示上跳动名字，让她眼眸下意识暗了暗。

　　捏着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等了几秒，平复了下心情才慢慢按下通话键。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温柔缱绻的声线一如往常。还夹杂着早上起来懒懒的软调。“论文写完了？”

　　听在邢嘉文耳朵里，眼前仿佛就浮现出那女人趴在床上睡眼朦胧的模样。心里不自觉就软了下来，感觉精神上的疲惫都缓解了不少。“昨天熬夜赶完了。”

　　朝颜转身靠着台面，脑中几乎能描绘出那憔悴却俊秀的人，现在焦头烂额的模样。嘴角终于浮现淡淡的笑意。“那你还不休息，等不及要给我分享你的成功吗。”像是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一样。语调像往常一样温柔，眼神却冰冷刺骨。

　　“嗯。”掐着手机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邢嘉文本能的否定，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变成一句嗯。“之前睡过了，也才刚刚醒。之前一直忙着论文，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你能出来吗？我，我想你了。”
　　隔着手机听着像是羞涩。但事实上邢嘉文清颤动的睫毛显示出几分慌乱，他依旧无法适应这种生活。对着朝颜，他即将出口的话难以启齿。

　　但他没有选择。无论他的内心如何挺立。这个漆黑破旧的屋子，陈设被砸的乱七八糟，满墙喷满刺眼的红漆。以及手机发来的照片里满脸是XUE被毒打的母亲。录音里一声声惨叫，最终还是压弯了他脊梁。

　　那音频邢嘉文听了一夜。

　　邢嘉文不知道，音频是朝颜发给他。就是为了看他，内心的斗争彷徨。就是为了看他，一身傲骨却不得不折辱的模样。

　　他越凄惨，她就越开心。朝颜光是这么想想，觉得自己灵魂都在颤栗。她要他众叛亲离，她要他一无所有。

　　喉咙微微滑动，压住因为兴奋而轻轻发颤的声调。

　　“好。”

　　轻柔的曲调，装潢精致的咖啡厅里。轻柔音乐，温柔浪漫的氛围。一切都是她‘喜欢’的调调。

　　朝颜姗姗来迟，步调轻快的走到桌前。就像所有许久没有见过的男朋友的女朋友一样，对着邢嘉文甜甜一笑。“路上堵车来迟了，等了很久了吧。”

　　蹩脚的理由。她离邢嘉文有点近，俏皮的眨眨眼。那个表情神态，十足十就是精心装扮赴约的女朋友。

　　“没有，我也才刚到。”心里藏着事情，因为熬夜眼下一片青黑，邢嘉文明显心不在焉。

　　“你黑眼圈好重，真的休息了吗？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回头身体垮了要怎么办。”随着动作不经意轻轻晃动，耳坠闪着细碎的光泽，越发显得她面容娇俏艳丽。“而且你说吃饭吗？我以为你会带我去你常说的那家店。”

　　靠窗的座位，光亮的镜子隐约映出自己的样貌。朝颜视线装作不经意的掠过窗口。这具身体用久了，眉目间与她本来的样子越来越像。如果当年，她能活到长大，概也会长得和现在一样漂亮。

　　或者更漂亮。

　　“那里太偏僻，你要是想，下次带你去。这里也很好，我记得你很喜欢这家店。”

　　“我是喜欢这家店。但是今天是你请我吃饭，人家想要惊喜。”拖着下巴微微侧过头，朝颜看着邢嘉文微微抿紧嘴唇。

　　“那我们换地方？”有求于人短一截，邢嘉文问道。

　　“不用，来都来了就算了。”朝颜伸手招来侍者，熟练地翻开菜单挑选着，眼尾余光却时不时扫过对面。

　　这张脸，真的是rou眼可见的憔悴。眼底青黑消瘦了不少。看的出来出门的时候是打理过，只是最近糟心事太多脸上憔悴遮都遮不住。

　　辞退电话什么时候会打过来？他母亲还有多久会被丢到他家大门口呢？辞退电话什么时候打过来？朝颜面上笑的甜，心里恶意满满的盘算着。

　　还不够。

　　看着对面这张似相识的脸，心里的恨意翻涌着让她XUE液沸腾。她要折磨着他身边每一个人，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血脉至亲与自己反目成仇。

　　像她所经历的一样，把她承受的所有痛苦都经历一遍，恨得执念在她脑子里膨胀，心里的恨意翻涌，这使得她狂暴的力量有些控制不住。皮囊都遮不住，那骨子里的阴冷。

　　周围的温度骤然低了下来。但这么多年，肉身和她契合度越来越高。朝颜还是稳压住了骨子的冲动。

　　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

　　突然而来一道炙热视线，几乎要将她的背脊贯穿。像把利刃悬在头上，只要落下便可取她首级。

　　她以为自己刚刚的露了马脚，被人认了出来。忙收敛了气息看向邢嘉文身后。只见光可鉴人的墙面，映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长大了却与梦中稚嫩模样一一重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