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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一 如意 ...

  •   走在颖都的大街上,看着两旁缠红挂彩的店铺和穿梭如织的行人,一袭紫衫的少年脸上神情也是愉快的。

      从那个卦馆走出来,他就一直是这副愉快的表情,因为他的心情确实是十分的好。

      那个神算子怎么说来的——

      “小公子这一卦大吉大利,想做的事情无往而不利,定能成功!”

      大吉大利,定能成功!

      这八个字暖如春风,将他心底仅存的一丝疑虑也吹得干干净净。其实,占这一卦根本是多此一举,结果当然只能是那个:他准备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又怎么可能会失手!

      不过……那个神算子叫他“小公子”,看来名动天下的卦神也只是徒有虚名——又或者,是他伪装的太好了?从卦馆出来后他已经改了装,现在他的脸上多了一张人皮面具,自然更不会有人认出他的本来面目了。唇角向上扬起,他笑的更愉快了。

      一阵锣声吸引了少年的注意,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围了很多人,中间高高的台子上用细绳吊着垂下一枚铜钱,台上的人边敲锣边吆喝:“过年了讨个好彩头,箭穿钱眼者得玉如意一对,福泽绵长,事事如意啊……”

      “事事如意”的彩头果然激发了众人的热情,台下不乏有自负箭术了得者引箭弯弓,希望能箭穿铜钱,得到那对如意。

      只是那铜钱虽然是特制的,钱眼比起一般的铜钱来略大,但因挂在高处,距离太远,想要一箭射过却也不太容易;兼之又是被细绳吊着挂在空中,风一吹铜钱便左摇右摆,更加找不到准头。故而虽然射向铜钱的箭飞如雨,竟没有一支能够穿钱而过的。一时间,羽箭纷纷落地的声音和众人遗憾的叹息声交织成一片,箭雨过后,铜钱却仍然在半空中摇摆不定。

      少年此时已经走到了台下,他举目望着头顶上那摇摆的一点,紫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伸手从身侧的挎囊里抽出弓箭,箭搭在拉满的弦上,“嗖”的一声,一道白光便从他手下射出,直向空中的铜钱击去。

      几乎是同时,从另外两个方向也射出两道白光。三道白光到处,只听“当”的一声响,众人定睛细看,铜钱在空中摆动的幅度更大,刚刚还空空的钱眼上此刻竟然同时插了三枝箭!只不过钱眼太小,将三枝箭都卡在了那里,掉不下来,却也穿不过去。

      这一来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议论纷纷:怎么刚才半天没人射中,这一中便是三枝箭同时中了!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紫眸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他确定其中有一枝箭是自己射的,那另外的两枝……

      正思量着要不要上台,西南方传来一声断喝:“我家主人射中了铜钱,如意归我们了。”呼喝声由远而近,众人只觉头顶有风声掠过,原来是有人踩着人们的头顶飞过。一片惊呼声中,台上早已站上了一名身形魁梧的黑衣大汉,炯炯有神的虎目向台下扫视一遍,不怒而威,然后转身向在一旁看傻了的主办者伸出手:“拿来!”

      “什,什么?”坐在台子一侧的胖老头儿是这场活动的主办者,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张口结舌的问:“……这位爷,你要什么?”

      “奖品!”黑衣大汉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耐:“不是说射穿铜钱者可得那对如意么?铜钱上的箭便是我家主人射的,如意拿来!”

      台下有人发出“哦”的一声:原来是射中铜钱的人来讨奖品了。

      “哦……好,好……”被大汉的气势震住,胖老头儿几乎是立刻的就到身旁的锦盒中去取那对如意,手刚碰到盒盖,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他身后伸出,轻轻按住他哆嗦的手腕,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在下也射中了铜钱,如意给了他们怕是有失公允吧?”

      胖老头儿和黑衣大汉都是一怔,同时回头望去,见台上不知何时已然又多了一名白衣男子,这句话虽然是冲着老头儿说的,一双寒冰似的眼眸却看向黑衣的那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和对方目光接触,黑衣人心下一紧:眼前这个人何时上台的他竟然毫无察觉,武功显然高自己一筹。铜钱若也被他射中,他想要争那如意便也不无道理。然而主人是何等身份,已经看上的东西又岂能容他人染指……

      念及此,黑衣人上前一步,抱拳道:“这位爷,如意只此一对,不能分给两家;既然双方都射中了,就请您出个价钱,不论贵贱,我们补偿给您就是。如意却是一定要归我家主人的。”

      白衣男子眼中寒光一闪,但随即仍是一副闲适的笑意,声音中也不带一丝波澜,“你为你家主人考虑的还真是周到。只是别的还好说,这‘事事如意’的彩头实在是不好相让,不如这样,如意归我,让你的主人出个价钱,不论贵贱,我双倍补偿给他如何?”

      “你……”闻此言,黑衣大汉虎目圆睁,便欲发作。刚上前一步,突然有个清脆的声音破空传来:“双倍若是嫌少我出三倍,这对如意是我的了。”话音甫落,一抹娇小的人影缓步踱上台来。

      少年站在台上,看那位黑衣人脸上的神情由初时的倨傲到刚才听完白衣人答复后的恼怒再到现在的近乎抓狂,突然之间心情大好,勾起唇角,亮盈盈的紫眸中满是玩味的神情,十足看好戏的打算。

      黑衣人和刚才的男子之间已是剑拔弩张,要出手时又被外来的声音阻挡,他性情暴躁,最恨行事时有人打扰,上台取如意连遇阻挠,已是恼怒至极。此时再看清说话的只是个相貌平平,身形瘦小的少年后,眼神中除了狠戾,更是带了三分轻蔑,由鼻端哼了一声,冷冷道:“这里在说正事,闲杂人等到台下看热闹去。”

      “谁说我是闲杂人等?那枚铜钱上明明有三枝箭,不是么?”

      在黑衣人诧异的眼神注视下,少年从身后缓缓拿出弯弓,冲他晃了晃:“第三枝箭,便是由这张弓射出来的。”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时间仿佛静止,除了紫衫少年,所有人的表情在那一刻都凝固在脸上……

      “哈哈哈……”

      突然爆发的宏亮笑声将沉默打破,黑衣人中气充沛的嗓音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膜振得嗡嗡响:“有趣,真是有趣。现在三枝箭的主人都到齐了,老头儿……”扭头转向台角的胖老头儿,目露寒光:“你有几只如意可以分呐?”

      “几,几只……”胖老头儿一脸吃了黄连的表情,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禁不住暗暗叫苦:看台上这三位,哪个也不是善茬儿,头两位就不必说了,最后上来的那位紫衫的小公子,年纪虽轻,却也不像等闲之辈,看那语气神态十有八九也是有后台的,轻易也得罪不起啊。这三方僵持不下,都对那如意志在必得,他们三个万一因此争斗起来,拆了这个台子事小,就怕闹出人命,喜事变丧事,他这个主办者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早知就在当时多准备点奖品,设个一二三等,再搞些花样来个PK,多些备用也好……

      如今,却要想个什么办法来化解这场风波呢……

      一时间急得他抓耳挠腮,窘迫难当,六神无主之下便将目光四处乱瞟。正没计较间,突然一眼看见对面的酒楼,心中一动,满脸堆笑对着台上人道:“三位爷,今日有幸遇到您三位神箭手,真是让小老儿开了眼界。然而如意只这一对,拆分不得。小老儿这里有个主意,不如你们三位再比一场,胜者便可拿走那如意,如何?”

      “再比?如何比法?”仍是那黑衣人发问,余下两人也全是探询的神色。

      “刚才的射箭算是武试,咱们这回再来个文试。小老儿这里有副对联,多年来一直求不到下联,今日就拿出来权当作文试的题目,您三位谁能对出下联,如意便是谁的。不知三位爷意下如何?”

      胖老头儿说完,笑嘻嘻的看向三人。

      台下围观的自然想看热闹,听说又要比试,“接着比啊”、“看看文试谁能胜”、“不敢比是草包”的呼喊声瞬时响成一片。

      白衣人微微颔首,道:“如此,倒也公平。”

      紫衫少年挑眉浅笑:“好啊,奉陪到底。”

      黑衣人皱着眉,冷哼一声:“比便比了,谁又会怕了谁!”

      台子边上的人又敲了通锣,等现场安静了,胖老头儿高声冲着台上台下的众人道:“既然三位爷没有异议,这文试就算开始了。大伙儿听好了,我这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摇头晃脑的报出上联,转身对着台上三人道:“请三位爷慢慢想下联,一柱香后,对出下联的就可得到如意……”

      ……

      紫衫少年坐在台子一边,咬着笔杆,下联他早已有了,却并不急着落笔。此刻,他灵动的紫眸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台上的另外两人:那个黑衣人的主子,排场倒是不小呢。这种事情只让底下人出头,自己却藏在幕后不肯露面,这样做,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么?只是若真想如此,便应该懂得低调;刚才他们那种以势压人的作法难怪那位白衣公子会生气,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么?好啊,你要砸银子换如意,那我就砸三倍!想斗富,在这个颖都城里还轮不到你!

      嗯……他这样的作法,若是那个人在,必然会说“怎么,你又小孩儿心性了……”但是,下一句一定是“不过,你若真想要,纵然再高出百倍的价钱我也定然会让你如愿。”——这才该是那人的风格,不是么?……

      少年微微眯起了眼,唇角向上勾起好看的弧度,正遐思间,突然觉得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心中一凛,反射性的回视过去。见那位白衣公子遥遥的向自己颔首微笑,他这才意识到刚才想的入神,自己冥想的样子全被别人看在眼里了,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幸好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出他脸红。顿了顿,干脆站起身来向那人走过去,口中说道:“这位仁兄可是有了佳对?且容愚弟一观?”白衣人见少年向他走来,清俊的脸上笑容不减:“不敢当,已然有了下联,却是博人一哂罢了。”

      少年走到近前细看,只见长绢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乃是: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心中不禁暗暗喝彩,抬头含笑道:“这位仁兄果然才思敏捷,在下自叹弗如!”白衣人眼中笑意更深:“让贤弟见笑了——贤弟的下联可也有了?”

      少年紫眸盈然,迎上对方视线:“有了仁兄的妙对珠玉在前,在下又何敢再班门弄斧?不过,倒也勉强想出一个充数——”当下提起笔来,在白衣人那行字旁边一挥而就: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

      当写着两人下联的长绢被挂出后,台下众人轰然叫好,少年和白衣人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有了些惺惺相惜的神色。

      这个男人……

      他在台下就注意到他了:当时大家都只顾着看那黑衣人,连他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形如鬼魅的出现在台上的;那个黑衣人虽然身形高大,站在台上似半截铁塔,然而在他面前黑衣人的气势竟然半分都施展不出,生生的被对方周身散发出的威严和霸气压了下去。但说那人有威严,却又并非刻意为之,完全是浑然天成,让人不自觉地对他心生敬重景仰;而此刻靠近在他身边,却又觉得,“温润如玉”一词才是合该为他准备的,那样暖如春风的笑容,皎如明月的形貌,想来任是三冬积雪也会消融,霜娥素女也会怦然心动。

      原以为那个人便是当世无双的才貌了,谁知人外有人,今天竟让他在这里又遇到一个,眼前这个不论是相貌、武功还是学识,都和那个人不分轩轾——只可惜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冬湟人,倒像是外来的客商,不然倒可以推荐给那个人留下来委以重任……

      台子另一边有了小小的骚动,少年朝那方向一看,却是那个黑衣人待一柱香都燃尽了,也没能对出下联,正在大呼“不公”,口里嚷嚷着什么“见他们两个凑在一处便一起挂出了下联,显是作弊”云云。

      作弊?

      少年眉峰一挑,紫眸中带了丝薄怒。

      在非常时期他确乎不惮于用这种非常手段,譬如在应付师父的考试时,又譬如为得到一样他非常想得到的东西时,偶尔为之也不是不可以;然而为这么区区的一对如意还不值得他这样出手!那个黑衣人真是很看不清形势:既侮辱那位公子在先,既而又诋毁自己在后,把对手都得罪光了,这不是逼着他们两个联起手来共同对付他么?

      少年扭脸看向身边的白衣人,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客气的开口道:“如意我要有凤纹的那只。”

      白衣男子唇边的笑纹加深:“成交。”

      ……

      两人一同走到台子那边时,黑衣人犹愤愤坐在那里,双手抱胸,对二人看也不看一眼。他面前的白纸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大的墨点,显是绞尽脑汁亦无从下笔,不小心滴上去的。少年鼻中轻轻发出一声冷笑,掠过身边的人上前一步开口道:“这位爷,适才说好,一柱香之内对出下联者得如意,现在我和这位公子已对出下联,你待如何?”

      黑衣人冷冷扫了面前的两人一眼,闷声道:“这场比试不能算数。”

      “为何?”

      “之前主办方言道‘箭穿铜钱者得如意’,我家主人的箭既已射中钱眼,就该将如意给我家主人。那个胖老儿搞鬼,却又要来什么‘文试’,我乃一介武夫,吟诗作对自然比不过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这场比试不公平,所以不能算数!要比,也得是大家都会的才成!”黑衣人说时情绪激动,一拳锤落,竟将面前的桌子砸了个坑,桌上笔墨纷纷坠地。

      少年挑眉:“确实很不公平。射中铜钱的明明是你家主人,便该叫你家主人上台比试,然却叫一个奴才上来与人过招,那岂不是强人所难?输了固然面上无光,赢了也难免落人口实:莫不是你家主人自知技尚不如你,故而甘愿这台上的风头都让奴才抢了去?又或者他自忖身份高人一等,不屑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同台比试?若是前一个理由,你都已输了,你家主人自然更不在话下,如意便当是我们的;若是后一个理由,你家主人既然身份尊贵,目下无尘,定然看不上这民间的玩意儿。不如就让他大度一些,将这一对如意割爱让给我们吧。总之,不管哪一个理由,如意都应该是我与这位公子的。”

      少年侃侃而谈的这一番话,固然令他身旁的白衣男子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却也令对面那黑衣人额角青筋暴起,虎目中骤然闪现杀机!

      只听对方低吼一声,双拳虎虎生风便向少年当胸袭来!

      少年只觉劲风不善,紫眸一闪之下,还未待有所动作,眼前一花,前方已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却是一旁的盟友出手,将对方雷霆万钧的攻势轻易化解了去。白衣人挡在少年身前,手中一柄未打开的折扇扇尾压在黑衣人的双拳之上,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压却令对方的拳头停在原地动弹不得,看两人的神情,白衣人脸上一派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淡淡笑容;那黑衣人却是表情古怪,虎目圆睁,一对太阳穴也是高高鼓起,显是在运用内力相抗。

      见有了援兵,少年定了定神,从白衣人身后走出绕到黑衣人面前,冷冷道:“这位爷,有理讲理,讲不过便出手伤人,算什么好汉所为!”黑衣人被对面男子扇柄一压之下,已知那人实力比自己高出许多,此刻正勉力与对手抗衡,少年的一席话正说到他的痛处,想要分辩奈何全力抗敌之时又作不得声,不禁心中暗暗气恼,只这略一分神,体内一股真气便提不上来,双拳被对方的扇柄又压低了几分,身子也跟着低了下去,状如弓形,进退不得。

      见己方已稳处上风,少年唇角扬起,步步紧逼:“再不认输,便要吃亏喽——你家主人真是狠心,手下人为他如此卖命他却不管不顾,跟着这样的主人你也算是遇主不淑……”

      少年话音未落,忽觉耳后风声响起,空中骤然闪现一道身影,快似闪电一般来至正较力的二人之间,左手探出化解了白衣人扇柄的力道,复顺势向下抓住黑衣人的手腕带着他飞快纵身后退了几步,电光火石之间已将黑衣人从对方的压制之下解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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