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你》长是年年

7、我在这里

　　“谁打你了。”凌疏克制着语气，不让自己的情绪太过显露吓到乔叶。

　　事实上，怒火已经快将她的理智烧干净了。

　　乔叶扁扁嘴，低下头没有说话，但是又怕自己不回答导致凌疏生气，便伸手扯扯凌疏的衣服下摆：“我没事，我们今天去哪玩啊。”

　　言下之意是让凌疏不要追究。

　　凌疏差点被这回答气的一口气没喘上来，她用力闭了闭眼，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一字一顿认真道：“告诉我是谁。”

　　“我没事，真的，”乔叶缩缩手臂，将她能见到的伤藏到身后去，焦急忙慌的解释：“只是看着严重，不疼的。”

　　说完，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向凌疏。

　　又被凌疏冷的像冰碴子似的表情吓回来。

　　“要不，我今天还是回去吧，我们明天再约可以吗？”乔叶窘迫极了，转身就想走，被凌疏摁住肩膀。

　　凌疏将她拉回来，问她：“你还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什么样子吧。”

　　“什么......样子？”

　　“跟我来。”凌疏拉着她往车上走，步伐有些快，乔叶被拉的一个趔趄。

　　凌疏心里又是一突突，“对不起，我太急躁了。”

　　明明不让乔叶和自己道歉，她自己却在道歉。

　　乔叶闷闷的想着，摇摇头，没敢说话。

　　赵海正倚车门上抽烟，烟抽了没几口，看到凌疏带着昨天的小丫头回来，条件反射的掐灭烟头，而后才注意到挂了彩的乔叶，不由一愣。

　　“哎哟我的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赵叔，去医院。”

　　“行，快上来。”不等人走进，赵海帮她们打开车门，自己也赶紧回到驾驶座上。

　　他也是个做父亲的，孩子比乔叶还小几岁，就算看不上乔叶，他终究也是个父亲，见不得小孩被人打成这样。

　　“太过分了，这可是活生生的孩子，家长不管管吗，就这么伤着放人出来，报警，一定要报警，不管是谁干的，把他们都抓起来！让他们赔钱！”后视镜的位置能看到乔叶，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越看越生气，赵海握紧了方向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气到想跟人干架的气势。

　　“乔叶，你跟我说，是不是你爸妈打的。”凌疏握着乔叶肿胀的手臂，语气轻柔：“没什么害怕的，我在这里，你说实话，我有办法让他们不再伤害你，但是前提是你要跟我说，不能瞒着我，知道吗？”

　　乔叶愣愣的看着凌疏，没有说话。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她，哪怕是学校里的女老师，也没有用这种表情跟她说过话。

　　乔叶突然感觉无比委屈，眼眶一阵酸涩，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模糊了。

　　“别哭。”凌疏用拇指轻轻拭去乔叶眼角的泪珠：“乔叶是最勇敢的小孩，我会保护乔叶，所以告诉我吧？”

　　“......嗯。”乔叶点点头，才发出一个音阶，喉咙里的哭腔就抑制不住了。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泪水流了满脸，抽抽噎噎的小声哭起来。

　　凌疏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伸手把乔叶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小小的抽噎慢慢变成嚎啕大哭，一直到她哭够了，凌疏才递给她一张软软的手帕。

　　“擦擦眼泪，医院就要到了。”

　　“医院？”一个只在别人话语中出现过的词汇，乔叶感到陌生。

　　“你搞成这样当然要去医院啊。”呆呆的反应让凌疏有些好笑。

　　“不用了，话很多钱的，就是看着严重，不疼的，只有胳膊这一点，不用去......”

　　“乔叶，”凌疏打断她：“听我的。”

　　“可是好贵......”

　　凌疏有些为难。

　　乔叶还小，就算以后大概率不会长歪，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性格可塑性也很强，她不能明目张胆给乔叶花钱，万一造成一种‘花别人的钱是应该’潜意识概念就完蛋了。

　　但是也不能说的很直白，长大后的乔叶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咬牙自己解决，性格要强得很，自尊心极强，相比是从小就这样，她不能伤了孩子自尊心。

　　“那你先欠着，长大后赚钱还我。”

　　乔叶没想到凌疏会这么说，长大对她来说一直是很遥远的事情，朦朦胧胧，触摸不到，“可是万一长大后不联系了怎么办？”

　　“唔！”凌疏扯起她没被打的那一半脸颊，表情严肃：“你的意思是长大后就把我甩了吗？不可以哦。”

　　乔叶：“唔唔唔......”

　　凌疏鼓了鼓腮帮子，放开乔叶：“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凌疏脸蛋得到解救，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不想和凌疏失去联系。”

　　“不是不想，是一定不能，那你跟我说你爸叫什么名字，你以后要是抛下我，我就去你们村认门，上门找你算账。”

　　“乔高义，可是万一.....”未来的事情谁能知道？

　　凌疏不容置喙的一锤定音：“没有万一，听我的！”

　　“好吧，那我赚不来钱怎么办，我听他们说，医院花钱超多。”

　　“还行吧，”凌疏拧着眉回忆，乔叶去世后，因为乔叶父母跑来要遗产，她曾经合计过，有九位数：“你以后赚挺多的，看个病还是没问题啦。”

　　“那上学呢？”乔叶迫不及待追问，身体不自觉凑过来，眼睛发亮，配上那一身青青紫紫的伤，看着让人心酸。

　　“夜没问题，小叶子将来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

　　“重点大学？是很厉害的大学的意思吗？”

　　“对哦，”凌疏拍拍她的头：“聪明的小孩。”

　　赵海听着她们的互动，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情沉重。

　　乔叶这样的小孩，如果伤真的是他爸妈打的，那她能上学的概率几乎是万分之一，听说还有个弟弟，将来的命运，大概率是早早嫁人，给弟弟换彩礼。

　　就算凌家资助她，万一资助金都被乔叶父母吞了供儿子呢？这谁也说不好，毕竟亲生孩子都能打成这样。

　　世界太大了，什么人都有，有为了孩子不要命的父母，就有把孩子不当人看的父母，虽然很少，也不是完全没有。

　　只能说乔叶命不好吧，投胎在这样一个家庭。

　　想到这，张海有想抽烟了。

　　他指尖扣了下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里给乔叶擦眼泪的凌疏，暂时将这个念头压下去。

　　到了医院后，赵海去挂号，凌疏陪乔叶等着，不一会儿赵海就回来了。

　　“你在这里陪一会儿乔叶，我去那边的公用电话通打个电话。”

　　“有电话卡吗？”赵海在自己随身的皮包里翻翻捡捡。

　　“有的，赵叔，乔叶身上的伤你让医生出个依据证明，各种检查什么的都做一遍。”

　　赵海有点惊讶，13岁的小孩居然会想这么多，简称跟个成年人没两样。

　　昨天的感觉又突然回来了。

　　他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特地想了一下这个事情，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那样，龙生龙凤生凤，凌疏的爸爸凌宏扬就是个厉害的人物，教出来的女儿相比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么一想就释怀不少。

　　真懂事啊。

　　赵海感叹着，“行，你去吧，注意安全，卡别让人抢走了。”

　　凌疏笑着应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小叶子，过来。”她回身招呼休息椅上乖乖坐着的乔叶。

　　乔叶应声走过来。

　　“一会儿叫到号的时候赵叔陪你过去，我有点事情要办，很快回来。”

　　“多久。”乔叶细声细语的，透着不情愿。

　　十岁的孩子还不会掩饰心情，什么都写在脸上。

　　赵海郁闷的说：“别这样嘛，叔叔很和蔼的。”

　　凌疏对乔叶舍不得她还挺感动，“十五分钟怎么样。”

　　乔叶点点头：“好。”

　　凌疏再次笑了笑，起身朝大门走去。

　　乔叶一直注视着凌疏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依依不舍回过头，又恢复了小鹌鹑似的畏畏缩缩的模样。

　　“走吧，”赵海拿着号，低头看她：“叫到我们了。”

　　*

　　医院一般都配备公用电话，离着门口不远。

　　凌疏动作生疏的把卡插上，拨通凌宏扬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凌宏扬的大嗓门从话筒里传出来，失真的厉害：“你好，哪位？”

　　“爸，是我。”

　　“谁是你爸，打错了吧。”

　　凌疏：“......是我！”

　　那边一阵嘈杂，另一个人的声音隐约传来，凌疏分析，大概是她妈。

　　几秒之后，凌宏扬才再次说话：“啊，凌凌啊，没听出来哈哈，怎么了？”

　　“帮我个忙，有人虐待女童。”

　　“女童...你那个小叶子被人虐待了？她将来可是我们凌家的人，真是岂有此理，绝对不能放过，你跟我详细说说，我来处理。”凌宏扬马上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一秒变严肃。

　　“嗯，乔家村人，叫乔高义，性别男......”凌疏把重要信息和事情经过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下，思路之清晰，语句之精准，听得凌宏扬一愣一愣的。

　　“你将来真的不是个律师吗？”凌宏扬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

　　“爸，我在说正事。”

　　“嗯，我听着，你继续说，继续说。”

　　“......总之就是那么多，晚一会儿我让赵叔把医院开具的伤情鉴定给你拿过去。”

　　“嗯，行，正好我差不多忙完了，三点之后没什么事。”

　　“好，还有，”凌疏想了想，还是补充道：“那个，如非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让乔叶参与，我怕她情绪受影响。”

　　“哎呀知道了，不惊动你那宝贝疙瘩。”凌宏扬受不了似的嫌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