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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一丝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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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一天,心情莫名地烦躁,不能平静。惯性地打开日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写了这么一件事:
“今天忽然想起樱花,说起樱花又不得不说到日本。日本看樱花的地方有好几个,我只记得箱根。那年,我和你追踪着目标穿过箱根樱花飘飞的山路,在我停下查看目标踪迹的时候,有一片粉红的花瓣落在我的肩上——轻得不能再轻的负担,我却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存在。白羽,在旁边的你不会注意到这些小事,当然也没有留意到我开了小差。可我到今天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飘飘洒洒地零落成泥的樱花并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悲壮,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刻死去难道不也是一种幸运么?
白羽,那时的我在想,因为我们在一起,我不介意生命就在这时终结。能在你的拥抱里死去,于我是无上的幸福。
请相信到最后一刻我都是幸福的。”
我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就崩溃了,躲在我们住过的房间里,泣不成声。
时间又过了数年,我在船上终于呆腻了,想到岸上散散心。刚踏上陆地那一刻,天旋地转,几乎适应不了陆地的安稳。艾瑞儿替我联络好车辆,跟下船送行,又硬把一张机票塞给我,眨眼道:“好好地去快活快活,不要太快回来。”
我没好气地道:“只不过去散散心,没必要跑到日本吧?”
“日本好啊,日本女人温柔又体贴,要是遇上一个合适的,不妨来一段艳遇。”
我白了这八卦吸血鬼一眼,坐上前来接我的车,把她远远甩开了。
我回到我们的家。
小屋村比我想象中衰落得更快,建筑老旧破败,青苔爬上了窗台,裂缝随处可见,似乎踢一脚就会倒下似的,石板路也坑坑洼洼,乘凉的老人和嬉戏玩耍的小孩也很少见了,只有一些大陆来的外来工匆匆忙忙来去。我们小时候甚是富裕的小屋村已经完全“沦落”了。
幸好,我们的屋子保存得还不错,因为有请专人打理的关系,我稍微收拾一下就能居住了。夜晚我坐在花园里,木槿花丛已经枯萎了,无端寂寞丛生。天空万里无云,凉风习习。出去走走吧,我这样想着。于是,漫步出了家门。
道路黑漆漆的,走着走着,远处出现一盏昏黄的路灯,灯下一个倚着灯柱吸烟的年轻男子,正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玩。我的心脏猛然一跳,差点儿窜出胸腔。
真的,朦朦胧胧地看过去,真的太像了……
记忆之门轰然打开,门的另一边,是一个少年的背影,突然,少年转身对我毫无戒备地一笑,如盛放昙花一般的纯净无垢,扣人心弦。
很久以前,在这条路还不是这么黑的时候,晨钰就站在那盏路灯下等我回家。
大概是我读大一的时候,因为学校太远,难得的一次回家也经常天黑了才到。我挂念着晨钰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恨不得飞回去。气喘喘地跑着跑着,一转弯,竟看到晨钰穿着厚毛衣,围着长长的围巾,在那处路灯下站着,拼命地给自己的手呵着热气。看到我出现,冻得红通通的小脸上露出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挥着手道:“白羽,快点儿快点儿!这边!”
也许是我惊讶的目光过于热切,灯下的男子抬眼看我,眼神慵懒而放肆,竟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媚惑。我已是多年没见过这种男子,奇怪竟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遂多看了两眼。正想走开,他扔掉烟头向我走来。
“想玩么?”他几乎贴着我的身体发问,声音意外地好听,模样清秀耐看,眼睛的形状竟与晨钰十分相像,现在,那双眼睛正肆无忌惮地上上下下打量我。
我装作不懂:“玩什么?”
“你出钱,我带你玩。”他的笑带着媚气,毫不造作。
我微笑着摇头,想走开,他却拉着我的手臂,暧昧地说:“你不想试试么?我的技术很好,就我们两个……”
这话说得太没有艺术性,也太露骨了,我有点儿反感,皱起眉摇摇头。同时心里一叹,在“燃烧之罂粟”那群吸血鬼中间呆久了,竟然也被他们荼毒了。要是以前,我哪管什么艺术不艺术,维持最基本的礼貌就行了。何况我本人说话也不见得多有教养。
“可是,”那男子也皱起眉头,“你看上去很寂寞。今晚没有人陪,会很难过吧?”
我嗤笑:“不,明天我会更后悔!”我的寂寞就算是陌生人也看出来了么?
他嘲笑了两声,似乎笑我假清高,又说:“没有情人在身边的滋味可不好受,我们各取所需不好么?我会让你忘掉寂寞的根源。”
我歪着脑袋看他,到底他哪来的自信?
“抱歉,我不想忘掉寂寞的根源。”我向他礼貌地点头告别。
他有些气急了,在我背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今晚寂寞难耐可不怪我没安慰你!”
我噗哧失笑,摇着头走远了。
忘掉寂寞的根源么?
只有这件事我办不到,也不愿意去做。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你早已成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的一部分了。
晨钰最怕的事莫过于有一天突然被莫里亚取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甚至没有人知道。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与我丧偶的寂寞不同,是一种极致的恐惧。我无法体会,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他的每一点每一滴,让他放心地离去。
慢慢地百无聊赖地走回去,远远地竟看见别墅门前停着一辆宾士,与周围破落的街景一对比,说不出的惹眼。
是谁找我?
我皱起眉头,停下脚步。
车门打开,一个陌生的俊秀吸血鬼从车上下来。
“请问您是白羽先生么?”他向我行了一礼。
我点头,并不搭话。
“我叫斯佩特•莱格利斯•菲洛斯特,我的父亲是雷蒙•阿赛拉•菲洛斯特。奉父亲之命,前来拜会白先生。”
又一个文绉绉的吸血鬼。
我与他擦身而过,打开院门,口中问道:“你真的是阿赛拉的后裔?”
“如假包换。”斯佩特急忙跟着我进去,解释道,“白先生离开菲洛斯特的时候,我还没有跟随父亲。”
“阿赛拉那个视礼节如无物的家伙,会有你这样懂礼貌的后裔?真是有趣。”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子,把自己抛进沙发里。
斯佩特也许想不到我居然会有这样的说法,显得有些窘迫,在身上找了一会,最终竟掏出了“十字的辉煌”。
“这就是证据!请验收。”
我还在VHU和晨钰狩猎吸血鬼时,曾把这个十字架当普通饰物戴了十年,看一眼就能辨认出真假。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坐。”
“是。”斯佩特恭谨地只坐了半边屁股。大概我的恶名流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十字的辉煌’在你身上,那就是说阿赛拉选定你当他的继承人?”
“是的。你知道这个十字架?”斯佩特很讶异地道。
“怎么?”我冷冷地问。
“各位管事都说,你只是住在城堡里,不可能知道家族内部的事情……”
我点头:“他们没错。我知道这个十字架是因为它曾经是我的玩具。”
斯佩特露出疑惑惊讶的神色。
我道:“阿赛拉叫你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父亲希望您能帮助他寻找莫里亚陛下的下落。”
莫里亚?!
我拿烟的手不禁抖了一抖。
“想必你也有所察觉,从八年前开始,部分的血族已经恢复了创造出正统后裔的能力,那是陛下已经觉醒的征兆!”
斯佩特的话无异于重磅炸弹!莫里亚觉醒了?!
是的,都已经快十七年了,如果从晨钰死亡的那一刻便转生,十七年足够他取回属于自己的力量。
我的脑袋因为这个认知而一阵阵裂痛。
说真的,我恨莫里亚!因为他的存在必须毁灭晨钰,再直接一点说,晨钰只是他安然复活的工具,他的力量足够了,晨钰便只有被他吞噬的命运。
虽然最后晨钰的死与他的关系不大,但这一刻听到他觉醒了的消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有痛恨之外的任何情绪。
“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根本找不到陛下的下落,为今之计,只有拥有陛下的纯血的您才能找到他。陛下对我们的重要性相信你是知道的,希望您能施以援手!”
“莫里亚在外面玩够了自然懂得回去,他知道菲洛斯特的位置。难道他不愿意,你们能把他绑回去!”我冷冷地拒绝。
“不,父亲说,可能是莫里亚那边出了意外的情况,我们必须去接他……”
“那跟我没有关系!”我打断他的话,“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回去了,趁着天黑。”
“可是罗兰少主和陛下……”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我大声叱道,杀意汹涌而出。
斯佩特被我震住了,颓丧地站起来道:“是。”躬身退出。
我揉着太阳穴,心情烦躁得如无以复加,毁灭一切的冲动从心底满溢而出,一点点地考验着我的意志。
“对了……”斯佩特停在门口,犹豫地开口。
“说完了快走!”我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把这个慢吞吞的家伙一剑斩了。
“我曾听父亲说过,找到莫里亚陛下,可能有机会复活罗兰少主……”
“你说什么?!”
像听到了不标准的国语,我的大脑运转速度跟不上,几乎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信息。
“父亲说,莫里亚陛下可能有办法复活罗兰少主,毕竟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自动过滤掉其余无用的话语,只剩下关键字——“复活罗兰少主”。
瞬间,患得患失的恐惧抓紧了我的心脏,心跳几乎停止,脑海中就只剩下这六个字。
“我们回去!”
我果断地下了决定,只收拾了必要的证件,强拉着斯佩特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