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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事实上,迄今为止,合谷弥久还不曾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他有着令人艳羡的显赫家世,享受着媲美贵族的精英式教育,自身又具备着相应年龄段内,一切能够向同龄人炫耀的傲人资本,因此,无论男女都是合谷弥久最忠心的追随者。
      简而言之,合谷弥久的人生堪称是一帆风顺,事事圆满。
      然而,他的母亲言泉栀子女士却因为天生的忧郁性格,时常不无担忧地感慨道:“我们弥久这么优秀,如果履历上再添加一笔克服挫折的经历,该有多好啊。”
      为此,她甚至兴师动众地同合谷草见商议,希望他能够对孩子严厉一些,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处处纵容。
      即便夫妻二人相伴多年,如今也都到了不惑之年,合谷草见凭借身上那种历经沧桑,在岁月中积淀下来的成熟魅力,非但没有使得言泉栀子对丈夫冷淡,反而让这个女人越发痴迷,那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掌控欲也不减反增。
      “我们弥久足够出类拔萃,还有什么需要苛责的呢?”合谷草见轻描淡写地一句反问,就将栀子计划好的全部腹稿彻底打消。
      栀子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道:“我是觉得你对弥久太溺爱了。”
      照实来说,言泉栀子在成婚育子之前,甚至在合谷弥久还未满一周岁时,一直以为合谷草见会是那种忽视家庭,经常做甩手掌柜,仅仅作为“丈夫”和“父亲”两个符号存在,刻板冷漠的封建大家长。
      谁知道,合谷草见不但充分履行了“父亲”这个角色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使命,甚至比其他任何一个家庭的男主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合谷草见对儿子弥久的宠爱远近闻名,几乎到了无所不应的程度。栀子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草见在面对弥久时好似没有任何一点点负面情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仿佛弥久就算犯下滔天大错,他也会浅浅一笑,妥当善后。
      儿子合谷弥久在人前人后也不止一次地表示,他最崇拜最敬佩的人就是父亲草见。
      这也难怪,毕竟,“能够拥有一个像合谷草见那样的父亲”是本国千千万万小朋友最最诚挚的愿望呢。
      ……
      那场对话彻底改变了合谷草见的人生。
      从炼狱中伸出手来,死死抓着他们,一起沉沦。
      “平淡麻木的生活是文学创作的天然死敌。”合谷草见无数次地在心底这样告诫自己。
      在那件事发生四年左右,疗养院里传来了父亲合谷丰也的病危通知。
      “终于结束了呢,”骨瘦如柴的老人虚不可闻地说道,“……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可是,怎么办呢,草见。我死之后,秘密就是你一个人的秘密了。”
      “真担心你难以承受这种痛苦啊……”弥留之际的合谷丰也这般说着。
      然而,合谷草见却清楚地看到父亲嘴角,噙着一抹凉薄诡异,泄露出丝丝兴奋神色的笑。
      是终于摆脱了病魔的痛快,还是预见了合谷家后继有人的老怀大慰?亦或者单纯对于这一惨绝人寰,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件的纯粹热爱?
      对于这一切,合谷草见不得而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父亲合谷丰也的遗言分毫不差,以后就只剩他一个人背负着惊世隐秘和难以逃避的罪恶感,踽踽独行了。
      医护人员过来检视了一番,用白布遮掩了合谷丰也瘦削得不成样子的憔悴病容,温声安慰合谷草见道:“请节哀顺变。”
      合谷草见难以承受似的,踉跄一步依靠在背后的墙壁上,用双手捂住脸颊,引来一众年轻天真且富有同情心的护士小姐的怜悯注目。
      啊,她们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合谷草见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是阴沉似鬼魅一般的莫测,与仿似瘾君子的细微战栗。
      合谷丰也先生下葬那天,衣着得体,神色端庄沉静的佐藤真纪女士也来了,她鞠躬致意,礼节性地劝慰了家属两句。
      合谷草见机械地还礼,两道同样冰冷无机质的目光在空中相触——若有人留意到,定会因两人如出一辙的冷漠淡然而暗自心惊。
      彼此心照不宣的对视片刻,佐藤真纪女士捏着她的黑色小包离开了。
      ……
      从二人世界,顺利蜕变成三口之家,在合谷草见与言泉栀子组成的家庭中,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似乎预示了很多东西,却又似乎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变化。
      言泉栀子仍然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丈夫,事事唯草见马首是瞻,即便在母亲的天性影响下,下意识地将弥久视作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每每在关键时刻,无论是弥久还是栀子,都是要为草见这个一家之主的利益让步。
      这个阔大到有些空洞的家,如同自然界生物链的一个缩影,在弥久出生后的极短时间里,自发而发地形成了一套和谐有序的生存准则,完美展现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生态规律。而一力担负了全家所有经济来源并绰绰有余的合谷草见,无疑是这个微型国度中的王。
      无论我们愿意承认与否,在当今社会,教育资源的享受权利似乎并未做到绝对平等,作为享受了绝对倾斜的优渥先机的合谷弥久,真的足够让所有同学望尘莫及了。
      不过,有一点,栀子始终想不太明白。
      京川合谷家族一直自诩名门望族,祖上也实实在在有贵族血统,极为重视子嗣传承,而对依靠文字为生,世世代代舞文弄墨的合谷氏来说,还有什么比传递手中那杆如椽巨笔重要呢?
      然而,被外界寄予厚望,且被生母言泉栀子严格要求的合谷弥久,虽然处处完美,让人无可挑剔,却偏偏对文学一道敬而远之。
      为此,言泉栀子曾经不止一次沮丧叹息,语重心长地对弥久道:“……怎么会这样呢?你可是合谷草见的儿子啊!”
      话题中心人物合谷弥久对此非常不以为意,他抹去额上的汗水,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碳酸饮料,活力四射地说道:“有什么关系呢?父亲说过,他尊重我的选择。”
      是的,言泉栀子也亲耳听到过,合谷草见宠溺又纵然地对弥久说道:“弥久,你是我的儿子,只需要每天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就好了。父亲希望你永远无忧无虑。所以,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我的孩子。”
      天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栀子差点以为丈夫疯了。须知合谷家的祖训可是把“为文制道”放在第一条,并要求所有子孙以写出震撼人心的文学作品为己任,不允许任何人懈怠和推脱,也唯有写作水平最高的人才可以担任家主一职。
      祖辈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信念,到了合谷草见嘴里,竟然被轻描淡写地抛掷在一旁,反而要为合谷弥久的个人意愿让步了?
      这是多么怪诞又让人难以置信的父爱啊。
      ……
      忘记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言泉栀子生产前后,合谷草见忽然多了一个怪癖,每星期总会消失那么一两天,在此期间,任何人都见不到他的身影,也绝无可能取得丝毫联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栀子询问了丈夫的行踪,得到的却是合谷草见乍然变色,以及严肃到令人暗中心悸的凝重神色。
      幸而,下一秒合谷草见就收敛了身上的气势,温声解释道:“原谅我的飘忽不定,栀子,并非是我有意故弄玄虚。你知道的,我必须要保持对世间万物的极度敏感,体察入微。定期采风、体验生活,是作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我不希望被打扰。”
      明理贤惠的栀子立刻表示:“当然,我完全理解并绝对赞同你的决定。”
      合谷草见翘起唇角,好看的脸庞上泛出一抹暧昧暖意,柔柔地望向栀子,“我不得不说,栀子,娶了你,真是我毕生一大幸事。”
      “草见……”
      栀子十分感动,合谷草见的这句话无疑是对她的最大肯定,栀子明里暗里所有的付出,不就是为了争取到合谷草见的认同吗?
      她主动依偎到合谷草见身旁,露出一脸心满意足的甜蜜笑容,并暗中发誓,一定替草见打点好各界媒体,决不能放任他们造谣生事,诋毁草见的名声。
      与此同时,合谷草见仿似不经意间偏了偏头,目光正正对上墙壁上那副《地狱游历图》。他竖起一根手指抚了抚唇角,眸子里精光流泻,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
      栀子之所以愿意帮助草见打理家务,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斡旋,绝对服从他的吩咐,除了因为爱合谷草爱到不可自拔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栀子亲眼见证了,合谷草见如何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完成一次次堪称惊艳的完美蜕变。
      外出寻求灵感这种方法似乎对合谷草见格外有效,每次短暂消失之后再度出现在人前,合谷草见都能拿出来一些全新的作品,其情节之犀利大胆,离奇恐怖,常常让读者一边冷汗涔涔,一边拍案叫绝,直呼过瘾。
      最最让人赞叹的是,合谷草见近些年来的创作风格越来越多变,题材涉猎广泛,内容天马行空,行文不拘一格,很难找到过去的痕迹。
      外人都说合谷草见是天纵奇才,在以往的写作方式到达巅峰,难以寸进的情况下,能够做出清醒冷静的判断,转而寻求新突破,并次次都能获得不菲战绩,实在是文学界难以复制的奇迹。
      这些话兜兜转转传到草见耳中,他但笑不语。
      世界上只有一个合谷草见,即便外界知道了他的写作秘诀,也绝对绝对不可能让历史重演。
      没有人能够像我这样,把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合谷草见如此坚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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