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之家》沈兮和

5、第四章

　　言泉栀子不得不一次次询问佐藤真纪：“佐藤女士，我的孩子他还好吧？到底什么时候出生呢？”
　　佐藤真纪照例拿出许多大剂量的营养品，一丝不苟地亲眼盯着言泉栀子吃了下去，才说道：“合谷夫人放心，孩子非常健康，各项指标都十分出类拔萃，我相信那会是让人喜爱的活泼男婴。至于孩子的出生，瓜熟蒂落，这事急不得，夫人还需要耐心等六周时间。”
　　言泉栀子小姐有些惊讶，“竟然还要这么久？我还以为孩子马上就要落地了呢，毕竟《情定一生》里的那位夫人，临盆时肚子比我现在还要小两圈呢。”
　　《情定一生》是时下大热的爱情类电视剧，因为合谷草见做主没收了言泉栀子的手机和电脑，别墅内也接触不到其他高科技设备，言泉栀子最近一直依靠电视打发时间，幸好她本来就痴迷追剧，倒也不觉得无聊。
　　话虽是这么说，但言泉栀子明白，电视剧里的东西都经过艺术加工当不得真，是以她甫一说出口自己先笑了起来，语气天真道：“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猪一样的生活，自然会比同月份的其他夫人胖上许多，产后复建时有得忙了。佐藤女士受累，准备晚饭时，还请把我那一份减少一半。”
　　佐藤女士不置可否，晚上仍然给言泉栀子呈上了一份包括水果、汤饮、素食、荤食，足足摆满了大半个餐桌的套餐，相比之下，对面合谷草见面前的两菜一汤一饭显得寒酸极了。
　　“呀！”言泉栀子纳罕，“怎么又准备了这么多？佐藤女士，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佐藤女士垂首侍立在一旁，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抱歉，夫人，孕妇的餐食本就该如此丰盛。”
　　言泉栀子犹疑道：“那也不必这么夸张吧？”
　　佐藤女士面皮紧绷绷的，脸上一丝儿情绪波动都没有，“您可以参照《孕期护理必备手册》《孕期营养学》等书籍，上面都是这样指导的。”
　　言泉栀子歉然：“啊，原来如此，佐藤女士千万不要介意我的冒犯，我只是有些吃不下。”
　　一直安静用餐的合谷草见淡淡笑了，眸色像是在看一个顶撞监护人，不服管教的顽童，“栀子，你不是想要浪费食物吧？这可不是好习惯。”
　　言泉栀子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合谷草见道：“孩子在看着你呢，记得给他做个好的示范。”
　　话已至此，言泉栀子无奈道：“好的，我明白了。”她不该在这种小事上纠结，这会伤害两个最关心她的人。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几乎寸步不离的佐藤真纪女士，以及为了照顾自己而拒绝了一切约稿，近期一直在家陪护，从未踏出过兰氏町大门一步的草见，都太过辛苦了。
　　言泉栀子觉得自己应该听话一点，以免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言泉栀子的肚子实在太大了，大到她险些承受不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连呼吸都伴随着一种力不从心的窒息感。
　　如果说怀孕前期，还是合谷草见与佐藤真纪以胎像不稳为由，禁止言泉栀子外出，那么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言泉栀子自己主动要求闭门在家——她的脸和四肢浮肿得不成样子，这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随着临产期的逼近，言泉栀子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瘫在床或沙发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痰音浓重，像极了一条濒死的鱼。
　　无论如何，临产期还是到来了，言泉栀子的肚子在两双眼睛灼灼注视下，终于发动了。
　　尽管合谷草见与佐藤真纪做足了万全准备，但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依然有够忙乱。产道的撕裂让言泉栀子痛不欲生，这个出生优渥，自幼娇生惯养的女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
　　等到言泉栀子终于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残阳如血，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丝毫温暖的光线沉沉洒落进来，填满了临时充作产房的卧室。
　　佐藤真纪守在一旁，正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监护仪上的数据。言泉栀子费力地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丈夫合谷草见的身影，她有些淡淡的失落，出于母亲的天性，轻声问道：“孩子呢？他还好吗？”
　　“您醒了。”佐藤真纪转过身来，语调平淡地说道：“您放心，孩子很健康，是一个精力十足，有些调皮的家伙。”
　　佐藤真纪俯身从摇篮车里抱出酣然甜睡的孩子，递给言泉栀子。栀子立刻被孩子小眉小眼、小手小脚的模样给俘获了，惊叹道：“他好小啊……”
　　诚然，刚刚落地的孩子在外貌上确实会有种种不尽人意的地方，脸蛋皱巴巴的，皮肤呈现出干涸血迹一般的暗红色，五官局促地紧缩在一起，身上还散发着不容忽视的血腥气。
　　但是，对于血脉相连的母亲来说，没有什么会比她怀胎十月，疼了整整一夜，九死一生才侥幸生下来的孩子漂亮讨喜。
　　言泉栀子真心实意地赞美道：“多么可爱的宝宝，草见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对吗？”
　　一贯如雪山寒石般，硬邦邦不近人情的佐藤真纪女士，竟然罕见地笑了一下，诚恳点头道：“当然。”在她身后，是大片猩红色晚霞，狭裹在渐渐逼近的黑暗之中，翻腾奔涌着逼近。
　　日暮黄昏，逢魔时刻。
　　……
　　刚刚晋升为新手妈妈的言泉栀子小姐十分幸福，几乎萌生出人生无憾、别无所求的感叹来，不等休养好身体，尚未从分娩的剧痛中彻底脱离，仍然心有余悸的言泉栀子就急切地请求合谷草见给孩子起个名字。
　　合谷草见显然早有准备，轻声道：“弥久，就叫他合谷弥久吧。”
　　栀子发现，草见在说这句话时，眸底闪烁着一种复杂莫名的奇异的光。
　　“弥久”在本国文化中是长生长寿的象征。民间怪谈中有一个人身鬼面的大妖，长期游荡于川泽水汀，悬崖幽谷之间。此大妖双生同体，一个温柔良善，悲天悯人如菩萨，一个暴戾残忍，冷血无情似修罗，一个名为“弥”，一个唤作“久”。因两人相依相伴，共享同一副躯干，且容貌一模一样，外人不能分辨，故合称其为“弥久”。
　　定下这样一个古古怪怪的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不详的意味？
　　言泉栀子对这段异闻有所了解，关于孩子的名字持有不同意见，还想象征性地据理力争一番，然而合谷草见已经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望着丈夫高大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言泉栀子怔愣了一会儿，不禁喃喃失语道：“草见他最近很忙吗？”
　　虽然言泉栀子不敢表露出任何怨怪，但是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事情，比照顾正在坐月子的妻子还要重要呢？
　　幸好这样奔走忙碌的合谷草见只是“昙花一现”，不久之后他就恢复了正常作息，这段合谷草见的异常期满打满算也没有几天时间，很快就被言泉栀子抛到了脑后。
　　本国民间有句俗语，叫做“没有儿女的夫妻，随时都会走向分崩离析”。尽管这句话会毫无疑问地遭到不婚族、不育族的强烈反对，但对栀子这种比较喜欢患得患失，习惯了杞人忧天，在爱情中一直扮演“付出者”角色的女人来说，却不异于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虽然二人成婚的时间还不长，但天知道言泉栀子有多少次在深夜惊醒，就是因为梦到合谷草见以“无子”为理由协商离婚。
　　现在，孩子终于被言泉栀子盼来了，而且还是一个虎头虎脑，活泼机灵的男婴，言泉栀子也算是了了一大心事，可以心无挂碍地做好“合谷夫人”一职了。
　　丈夫合谷草见也在不久之后重新回归家庭，除了依然将大部分精力分给写作外，其余时间自然都在陪伴妻儿。
　　温和风雅，事业有成的丈夫，出身名门，百依百顺的妻子，再加上一个饱受宠爱，被父母视作掌上珍珠的独子。
　　这是多么完美，多么令人艳羡的家庭构成形式啊！
　　数学上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对于一个家庭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呢？
　　外人也不曾一次地赞叹道：“合谷家的生活方式，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啊！”
　　娇妻幼子，天伦之乐，这样的温柔乡，英雄冢，能够把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意志软化成一汪春水。想来对恐怖悬疑大家合谷草见先生来说，也是如此吧？粉丝们如此猜测着，并对合谷草见宣布休息三年，短暂性地封笔这一决策，在伤怀难过之余，也奉上十二万分的理解，并暗暗期待合谷草见口中承诺的，为了补偿读者们，计划在闭关结束后献上的大作。
　　妻贤夫贵，孩子玉雪可爱，合谷家得天独厚，俨然成为新一代模范家庭，难能可贵的合谷草见甚至为了陪伴孩子，辞去大量琐事，并在外界询问时直言“不想错过孩子最初的成长”。
　　谁能忍心苛责这样一位慈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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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走乌飞，三年时光转瞬即逝。
　　合谷草见果然兑现了当初的诺言，在回归之初就推出了重磅力作《恶魔降临人间的一夜》，一举席卷了本国各大图书销售榜，成为当之无愧的“冠军王”，引发社会各界疯狂热议。
　　之前三年粉丝们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等到偶像复出，纷纷拿出全部家当整箱整箱地购买，再转手赠给家人朋友，强势助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