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骛·影视》春听

17、《阳光普照》

　　《阳光普照》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暗处。

　　坦白讲，这部电影我看了三遍。
　　我甚至到现在都没怎么看懂，可是我已经等不及要将我的理解写出来。
　　它有点像是是枝裕和，又或者岩井俊二，柔缓与暴戾同时进行，絮叨，缓，琐碎，又娓娓道来，充满了家长里短，却并不温馨，反而有几分吊诡的冷漠与阴沉。

　　——

　　电影在一个夜晚的暴雨天开场，黄色的雨衣，最中间一辆摩托车在马路上疾驰，配上舒缓的bgm，断断续续插入介绍。

　　接着，正头戏来了。
　　摩托车停下，两个男生走下来。
　　“他坐在哪里？”
　　“在厨房那边。”

　　男生走进去，□□起落之间，鲜血肆意，声画让人心惊不已。
　　火锅热汤中，一只手掉落在里面，可怖又残忍。

　　甚至让我在一瞬间感到，我是不是在看什么□□电影。
　　但是不，并不。

　　转场是阿文在训练场上教导学院，太阳很烈，照在人身上，连着阿文的脾气也跟着暴躁起来。
　　在后来因阿和犯罪而不得不去法院调解中，他说——
　　如果你要问我的想法的话，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过去是我们做父母的管教无方，未来我也不觉得我们管得动他，我希望你们把他送进去好好管教。

　　你也许觉得他是一个十足暴躁的父亲吗？
　　可是并不。

　　你看后面他给大儿子阿豪送补课费时候，他的态度多温和。
　　他甚至将自己的人生信条再一次告诉阿豪——
　　把握时间，掌握方向。

　　他在八婆的询问中说——
　　我有一个儿子，明年上医学院。

　　后来阿豪去世，他在给□□疏导情绪讲到兴头时，却冷不防被打断——
　　时间差不多了，学员们还有事，有的还要赶回去上班呢。

　　共情之处突然当然感到几分尴尬。
　　是忽然闷起的一口无法舒缓的气，梗塞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他在阿和出狱之后，长时间住在办公室。
　　夜半做梦，梦到阿豪同他一道走，到了中途却说，我走另一条路。
　　阿文醒来，再走这条路，见到了在便利店上夜班的阿和，忽然释然。
　　这梦真好。

　　失调的父爱，让他在这之后走到了一个极端。
　　他终于在一个山顶上承认了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甚至撞死了一直骚扰阿和的菜头。

　　而他所谓的人生信条，在此刻显得尤其真实又可笑。

　　——

　　阿豪。
　　他在里面的出场并不多，却是其中最不可少的一环。

　　他给同班交好的女生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司马光砸缸的时候，发现缸里的小孩子是他自己。

　　这个故事在袁哲生的《寂寞的游戏》中写到，最开头便是这样的一段话——
　　我想，人天生就喜欢躲藏，
　　渴望消失，这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事；
　　何况，在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我们不就是躲得好好的，
　　好到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曾经藏身何处？

　　用这样一个故事点题，讲人性的寻找，生命的躲藏，可我们见到了什么呢？
　　我们只见到了生命中无可避免的惨烈与死亡。

　　这甚至让我不敢轻易开口。

　　阿豪在自杀前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不论维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夜的时间都各占一半。前几天我们去了动物园，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所有动物都受不了，他们都设法去找一个阴影躲起来。我有一种说不清楚模糊的感觉，我也好希望跟这些动物一样，有一些阴影可以躲起来，但是我环顾四周，不止是这些动物有阴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葬礼上，弟弟阿和若无其事，却在狱中爆发。
　　他说——他一直都很好，好到这辈子只做错这一件事情。

　　他也曾暗中同阿豪较量，可是自己还活着，而阿豪已经死了。

　　后来，他出狱，几次找工作被拒，终于找到一个洗车行的工作。
　　他很认真，甚至在暴雨中担心自己衣服上的泥土弄脏客人的豪车而扒光了自己只穿内裤把车开进车库，在菜头来找他在车里抽烟问他有没有烟灰缸的时候，他伸手去接烟灰。

　　他很努力地想要将生活过好，最终还是在阿文的冲动下，菜头死去，生活步入正轨。

　　一切开始平静，也甚至多了几分旁人无法理解的负重感徒然压来，让明暖色调同前半部分失调，还多了些沉甸甸的情绪压在心头无法说出口。

　　而在电影的最后，阿和偷脚踏车载琴姐出去——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锁的啊？”
　　“妈，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

　　路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罅隙洒落在琴姐的脸上，树影交错，阳光普照。
　　一切理解中的温和，似乎已然得到了和解。

　　——完——
　　202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