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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离精神病院(五) ...

  •   秦楚睁开眼。
      世界在旋转。
      五彩斑斓的光点闪烁在漆黑的视野中。
      秦楚偏了偏头,眼前的光点拉出长长的一道残影。
      沉重的呼吸声砸进他的耳膜里。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咔哒,咔哒,咔哒。
      他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像是一条小溪。
      他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像是电锯滋滋作响。
      他还听见了歌声。
      轻轻的,慢慢的,温柔的,越唱越响。

      “啪嗒”一声,有人按了开关。
      头顶上的灯管迸裂出刺眼的白光,闪烁了两下,又熄灭了。
      “灯坏了。”有人说,声音嗡嗡嗡的。
      真可惜。
      秦楚想,看来他还得忍受一段时间这五彩斑斓的黑色。
      他艰难地呼吸着,想了想,说:“能帮我解开脖子上这个吗?”
      压迫在喉管上的拘束带让他呼吸困难,他不太喜欢。
      有人慢慢地靠近,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模糊的黑影。
      秦楚对他仰了仰头,露出脖子上紧紧扣着的皮带。
      一条条青色的血管嵌在他的皮肤里。
      他感觉到那人冰凉的手指在他的脖颈上摸索着,然后呼吸一松。
      “啪哒”一声,拘束带解开了。
      接着是肩膀,手脚,腰腹……
      他身上所有的束缚都被一一解开了。
      他瞬间失去了依托,就像是水草被折断了根,成为了浮萍,在水面上飘飘荡荡。

      秦楚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起身。
      他有点晕。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缓慢旋转着。
      他从床上轻轻地跳下来,踉跄了一步,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身旁的一只手扶住了他。
      秦楚抬眼,却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
      他眼前的光斑扭转成一个个漩涡,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模糊。
      耳边的歌声悠悠荡荡,清澈的女声低低吟唱着,让他想起那些老电影里的场景。
      暧昧的灯光,悠扬的交响乐,舞池里不断旋转的裙摆。
      这歌声就是一首老式舞曲。
      正好这里有斑斓的光,轻柔的音乐,空旷的场地。
      当然还有人,一个合适的舞伴。
      秦楚对身边的人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问:“你会跳舞吗?”
      对方沉默着没有回答。
      秦楚也不需要回答。
      他直接握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腰。
      “你听到歌声了吗?它在指引着我。”
      他轻飘飘地笑着,踏出一个节拍。
      舞伴应该是会跳的,他往前一步,舞伴就惊诧地往后退去。
      秦楚一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让他无法轻易逃脱。
      秦楚数着拍子,又后退了一步。
      他揽着舞伴,带着他贴近。
      对方向前一个趔趄。
      他控制着他,操纵着他的舞步。
      轻盈的节拍跟着音乐旋转,旋转,旋转。
      秦楚感受到手心下腰间紧绷的肌肉,听见对方压抑的呼吸声。
      他在紧张。
      多可爱啊。
      秦楚又笑,带着他,就像是带着一只提线木偶,在月光下翩翩起舞。
      脑海中的歌声愈加缥缈,在星星点点的光影中,对方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就连风声都开始变得缓慢而轻柔。
      秦楚沉迷在眼前虚幻的光影中,感觉世界跟着音乐和舞步一起旋转。

      **

      张诚毛骨悚然地缩在角落里。
      在漆黑的病房里,借着窗外一点月光,浑身是血的人搂着严青,无声地跳着一支舞。
      严青看起来浑身僵硬,似乎是想逃,却挣脱不开腰上的那只手。
      他就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般,机械式地跟着对方的舞步。
      墙上的钟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病房外有砰砰的撞击墙壁的声音,还有病人发出非人般的嘶嚎。
      而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美人,他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大片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一切都诡异到了极点。
      张诚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缩在墙角,努力压抑着呼吸,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相当漫长的一支舞。
      无论是对严青还是对张诚来说,时间都格外难熬。
      当秦楚终于渐渐地停住舞步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长久的寂静。

      张诚小心翼翼地从黑暗中探出头来,说话细若蚊声:“……那个……结、结束了?”
      秦楚没有回答,他只是放开了钳制着严青的手,说:“歌声变了。”
      歌声?什么歌声?
      张诚不敢问,直觉告诉他还是不问为妙。
      他见秦楚似乎能对话,就鼓起勇气:“请问,你、您知道怎么去516房间吗?”
      长久的沉默。
      半晌,秦楚终于看向了他,声音轻飘飘地仍像在梦里:“去516干什么?”
      “呃……”张诚不确定道,“我们……我们想去找一个叫陈星河的病人……您知道吗?”
      又是良久。
      秦楚的声音恍恍惚惚地:“你说阿星啊……阿星确实是在五楼。”
      张诚压抑着激动:“您认识他?”
      秦楚轻笑一声:“不认识。”

      又是长久的沉默。

      秦楚盯着窗口那一片月光出神。
      他看到五彩斑斓的月色渐渐变淡,点点光辉散去,开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白色来。
      风声叮铃铃地响着。
      好像有谁换了唱片磁带,一种苍凉的男声开始低唱。

      张诚蹑手蹑脚地,扯着严青的衣角,一点点地将他从窗边偷了回来。
      他愁眉苦脸,悄声问:“现在怎么办?”
      严青有点怔怔的。
      张诚又用力地扯了扯他。
      他终于渐渐回过神来,对张诚摇了摇头。
      张诚问:“怎么?”
      严青低声说:“等一等。”
      张诚说:“等什么?”
      严青的视线停留在秦楚身上:“等他的症状缓和一点。”
      张诚一头雾水:什么症状?

      依然是一阵沉默。

      但是渐渐地,秦楚似乎从那种迷离的状态中一点一点地脱离了出来。
      他恍然间想起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把目光移到两人身上,呢喃着问:“我们在五楼?”
      严青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他似是放下心来,解释道:“护士给你打了一针,我们跟着你一起上了五楼。”
      “外面楼梯口有一扇大铁门锁着,开锁的钥匙在护士手里。晚上这层楼基本上没有人,只有值班医生,不知道有几个。”
      他简单地说明着,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十分。我们查到一份档案,一个叫陈星河的病人住在516病房,他有过五次逃跑的行为,应该知道离开的办法。我们现在需要找到他。”
      秦楚“嗯”了一声:“跟我知道的差不多。”
      严青说:“我们现在的问题是,门从外面被反锁了,如果暴力开门,一定会惊动值班室的医生。更何况,我们没有开锁的工具。”

      秦楚依然有点晕,视线模模糊糊的。
      但他的理智已经渐渐回笼。
      他笑了笑:“这种老式的锁,不难。”
      他从病服胸前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东西来。
      是那个装着徽章的小盒子。
      他将小盒子翻转过来,底部朝上,有规律地敲打了几秒。
      “咔哒”一声,底部的盖子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几样极其细小的小玩意:几根粗细不同的金属丝,几片片指甲盖大小的迷你金属片,一支只有半截手指那么大的奇怪装置……
      秦楚挑了一根略带弯曲的金属丝,合上了盖子。
      张诚好奇地伸了伸脖子。
      秦楚笑着说:“你最好不要看。”
      张诚霎时缩了回去。

      秦楚用金属丝在锁孔中摆弄了一阵。
      “咔哒。”
      轻轻地,门开了。
      他隔着门缝探查,外面静悄悄地一片,走廊上确实没有任何人。
      他推开门走出去。

      严青和张诚跟在他后面。
      张诚扯着严青,窃窃私语:“你干嘛要跟一个NPC说得那么详细?万一他听不懂呢?……而且,这个NPC很古怪,你看见那个小盒子没有?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像跟这个背景故事格格不入……”
      “我听见了。”秦楚说。
      张诚瞬间噤声。
      严青有点头疼,张诚似乎认定了秦楚就是NPC,他也没办法解释。

      走廊里一阵寂静无声。

      **

      秦楚找到了516病房,门口的铭牌上写着陈星河。
      他捣鼓了一阵门锁,又轻而易举地开了门。

      门内是一间规格相似的病房。
      病床靠着窗,床上用拘束带绑着一个人。
      那人听见开门的声音,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瞪了过来。
      秦楚和他对视了几秒。
      然后,他快速后退一步,“咔哒”一声,又关上了门。
      严青疑惑:“怎么?”
      秦楚笑:“场面有点熟悉。档案上有说陈星河是什么病吗?”
      严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精神分裂症,有严重攻击倾向……打得过吗?”
      秦楚又笑了笑:“我不打人。”
      张诚悄声嘀咕:“……之前还手撕了好几个呢……”
      秦楚把笑容一敛,冷冷地说:“我听见了。”
      张诚惊恐地捂住了嘴。
      秦楚又对严青笑:“我不打人,真的,我脾气挺好的。”
      严青的视线有点飘:“……嗯。”
      秦楚的长相其实并不算温和。
      他的眉眼带着些锋利,看起来有一种冷硬的锐气。当他直视别人时,会让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然而,当他笑起来时,又似乎有种朦胧的温柔。
      此刻他穿着宽大的病服,伤痕累累,苍白又消瘦。严青有时候会觉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花,美丽又脆弱。

      秦楚再次打开了门。
      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秦楚与他对视着,空气中充满了怪异的安静。

      突然间,秦楚冷不防地开口:“陈星河,东西在哪?”
      这话问得相当直白,却又模棱两可。
      被束缚在床上的病人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秦楚靠近他,站在床头,冷冷地说:“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说就别想活着出去。告诉我,你藏起来的东西在哪?”
      陈星河又笑了两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不会告诉你的……嗬……我是不会背叛组织的……”
      秦楚冷冷地看着他:“真的不说?”
      陈星河面部肌肉扭曲着,声音嘶哑:“哈……你可以杀了我,你们这些人本来就想杀我!你们折磨了我这么久,不就是想要那些东西吗?!哈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死都不会说……”
      秦楚冷笑一声:“你还挺有骨气的。——关门!”
      张诚站在门边,闻言一个激灵,连忙关好了门。
      秦楚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结果还是得打……”张诚缩在门板边,拉着严青说悄悄话。
      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一幅幅可怕的画面了:午夜,精神病院,鬼怪打架……我方NPC手撕敌方鬼怪……
      然而,他预想中的暴力场面并没有发生。
      秦楚居然给这个鬼怪解开了拘束带,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不错。”秦楚温和地说,态度和之前几乎判若两人,“你没有出卖组织,也没用向敌人屈服,好样的。”
      陈星河闻言也是一愣。
      秦楚满脸歉意地看着他:“抱歉我们用这样的方式试探你,但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想证明你没用背叛组织。”
      趁着陈星河还没有反应过来,秦楚再加把劲:“我们是组织派来救你的!”
      陈星河在短暂的恍惚过后,倏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秦楚的手臂。
      他一脸激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组织没有放弃我!”
      “组织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秦楚信誓旦旦地说,“我们都很担心你,现在你能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星河喘着粗气,脸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狂热来:“好,好……按照组织的命令,我伪装成普通人随时待命……然后我潜入了这家医院……发现这不是普通的医院!这绝对是伪装成医院的秘密基地!……那些医生,那些护士……他们都是残忍的刽子手,病人们都被他们囚禁了,每天进行洗脑……他们抓住我,一直折磨我,我没办法给组织传信……”
      秦楚温柔地安抚道:“你做得特别好,组织都知道。”
      陈星河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秦楚趁热打铁,信口开河:“组织派我们来救你出去,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在你的身体里植入了一个追踪器,你一旦离开这个房间,他们就会发现,然后追踪器会爆炸,将你炸成碎片。”
      陈星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楚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接着说:“不过你别担心,组织不会放弃你的,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处理你身上的追踪器。如果能找到这座秘密基地里隐藏着的控制中枢,说不定就能把你的追踪器关掉,但是,这个基地的地形非常复杂,我们不能保证能顺利找到……所以,你有地图吗?”
      陈星河颤抖着嘴唇:“什、什么……?”
      秦楚耐心地重复:“地图,我们需要地图。”
      陈星河一个激灵:“对!地图!地图!我有地图!我拿给你——”
      他脱下右脚的袜子,从里面摸索出一张皱巴巴的叠纸,混合着黑色的血污和古怪的味道。
      秦楚嫌弃地看着这团东西,不肯接。
      严青板着脸,硬着头皮上前:“给我吧。”
      他接过之后摊开纸张,辨认了一下图纸上的内容,对秦楚点了点头。
      秦楚问:“还有别的东西吗?我要一切能用得上的情报。”
      陈星河思索了几秒,立刻跳起来,吭哧吭哧地挪开了他的床。
      床头被遮挡住的墙上,露出5014四个数字来。
      这几个数字刻得歪歪扭扭的,刻痕很浅,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陈星河说:“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
      秦楚终于满意了:“行,我们这就去找,你在这等我消息。”
      陈星河肃然点头。

      **

      秦楚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五楼铁门上的锁。
      他们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过楼梯间。
      张诚至今还在发懵:“……刚刚发生了什么?”
      严青意简言赅:“我们拿到图纸了。”
      “不是,这……”张诚拉着严青,悄悄地问,“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刚刚他们说话我怎么都听不懂?……这家医院不是医院,是伪装的什么秘密基地?还有那什么组织……”
      严青:“……”
      严青有点为难:“这不太好解释……”
      秦楚轻轻地笑了一声:“精神病人说的话,你也信吗?”
      张诚惊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他:“这都是假的……?”
      秦楚的脸上依然带着点笑意:“陈星河有病,他大概觉得他自己是什么神秘组织的间谍,被邪恶势力抓起来折磨。我只是顺着他的话,骗到了地图而已。”
      张诚忍不住说:“……为什么你跟他能无障碍沟通?”
      秦楚歪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张诚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电了一下,但同时又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他不敢再问了。

      这家精神病院的构造很奇怪,从二楼到四楼都没有电梯,只是在每层楼的台阶左边建造了一条独立的滑坡,病床上下全都从滑坡上推过。
      唯一的电梯在二楼的走廊尽头,直接通往地下的安全通道。整间电梯间就是一个房间,外面锁着一扇门。

      此时快接近凌晨五点半。
      医院内静悄悄的,没有多少医护人员在夜巡。
      他们从楼梯间往下,一路来到了二楼,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碍。
      秦楚如法炮制地开了锁,拉开普通的房门,里面是紧闭的电梯门。
      门上有一排按键,需要输入密码。
      秦楚试了试5014这四个数字。
      果然有效。
      电梯灯亮了亮,发出了腐朽的金属运作声。
      生锈的金属门缓缓地打开。

      电梯内的楼层按键只有两个,二楼和负一楼。
      他们坐着电梯往下,终于来到了负一层。

      电梯出来依然有一道门,但这门没有锁,轻易地就拉开了。
      门后是一条黑漆漆的通道。泥土墙,低矮的圆顶,顶上拉着几根简陋的电线,挂着几盏老旧的白炽灯泡。
      “啪哒。”
      灯泡发出昏暗的光。
      张诚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猛地扭头看向秦楚:“为什么你也跟着我们下来了?!”
      秦楚忍不住笑:“为什么我不能跟下来?我也是要出去的啊。”
      张诚越想越觉得古怪:“你为什么要出去?”
      秦楚理所当然道:“跟你们一样啊。”
      “……等等。”张诚僵住了,“你……你不是NPC?!”
      秦楚笑:“我说过我是NPC吗?”
      张诚懵了。
      半晌,他终于缓过来了,有点崩溃:“……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不,大佬,您为什么要混在这群鬼怪里啊……”
      秦楚依然对他微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诚噎了一下,又忍不住问:“大佬您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我叫——”
      秦楚笑意不减:“我不想知道你叫什么,你话太多了。”
      张诚:“……”行吧。
      严青出声提醒:“别聊了,我们先出去。”

      **

      他们钻进了昏暗的通道里。
      张诚有点蔫,他终于不说话了,闷头往前走。
      秦楚和严青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

      秦楚靠近严青:“你叫什么名字?”
      严青有点紧张,不太敢看他:“严青。”
      秦楚笑着说:“我叫秦楚。”
      严青:“嗯。”
      秦楚又说:“我不太喜欢地下,土腥味很难闻。”
      严青盯着脚下:“嗯。”
      秦楚又说:“你看得清路吗?我觉得灯光看着有点晃。”
      严青:“嗯。”

      秦楚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重影。
      昏暗的灯光挂在头顶上摇摇晃晃,晕染出大片大片的光斑来。
      泥土铸成的通道内部像是一条深渊,从远处的黑暗中诞生出一道巨大的漩涡,让周围的景象开始不断扭曲旋转。
      他晃了一下,脚下一绊。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
      严青有点担心:“你没事吧?”
      秦楚又晃了一下,眼神有点迷离:“没事。”
      他不再出声了。
      昏暗的通道里彻底安静下来。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门。
      那扇门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温暖明快的感觉。
      张诚有点激动:“严青!快看!”
      严青点头,也忍不住加快脚步。
      秦楚露出一个迷迷蒙蒙的微笑:“真好,我终于出来了。”
      他看着张诚,又笑了一下:“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困在这鬼地方十年了,终于能离开了。”
      “……啊?”张诚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啊???”
      秦楚上前一步,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去,开门。”
      张诚顿时头皮发麻,心脏狂跳:“——等等!别、别过来!”
      秦楚又向他逼近一步,笑容逐渐扭曲。
      他如恶魔般低语:“乖孩子,去开门,只有你能开门。或者,你想留下来陪我玩?”
      张诚双腿发抖,脸皮都在抖:“别别别——别过来——操!我操!——”
      他猛得一缩,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吸一口气,朝秦楚扬了一把土,拔腿狂奔。
      “砰!”
      张诚跌跌撞撞地撞开门。
      眨眼之间,他消失在门后。

      秦楚神经质地笑着。
      “哈哈哈哈哈——”
      他靠在泥土墙山,衣服上也沾了些土,看着有点狼狈,却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严青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上前,给对方掸了掸土。
      秦楚渐渐止住笑声。
      他歪头看着严青:“你倒是不怕。”
      严青无言以对。
      他又沉默了片刻,说:“该走了。”
      “嗯。”秦楚说,半边身子靠在墙上,“你走吧。”
      严青一愣:“你呢?”
      秦楚露出一个微笑:“我得回去。”
      他迷离地看着严青,轻飘飘地说:“快六点了,它在叫我回去……”
      严青皱起眉:“它?”
      秦楚恍恍惚惚地:“……这间医院……它在呼唤我……我该回去……六点有活动……”
      他往后退了一步。

      电光火石间,严青似乎想到了什么。
      十年前的袭击事件、一觉醒来会自动复原的物件、早晨六点的暴乱、暴动后如平常生活的鬼怪们……
      这间医院隐藏着的规律此刻清晰地呈现在了严青面前。
      十年前的袭击事件发生在清晨六点,这些精神病人和医生们永远留在了这里,他们的鬼魂日复一日地重复着那一天的生活,日日经历着清晨六点的暴乱,永远没有明天……
      那他呢?
      严青凝视着秦楚。
      他只是一个长着相同的脸的幻梦,还是真实存在的人?
      秦楚又退了一步。
      他低声喃喃道:“你听见了吗?……它一直在催我……我得走了……”
      他又退了一步。

      但是一只冰冷坚硬的手抓住了秦楚的手腕。
      几乎是顷刻间,他感到有风在身边驶过。
      无数斑斓的光点在眼前旋转。
      光点碰撞着光点,碎成无数细小的光晕,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他被一股坚定的力量扯着往前跑。
      穿过风,穿过彩色的光,然后打开了一扇门。
      一片温和明亮的白光包裹住了他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逃离精神病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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