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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家书 ...


  •   端午一过,天气越发炎热。

      少了一个被禁足的赞回,一个尚未病愈的穆赖王子,澄明宫的学馆照旧授课,但郝学文看着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停了下来。

      “诸位可是还没缓过来?”

      众人立刻正襟危坐,强打起精神。

      云知月是听说信使将要抵达,激动得难以入眠,见其他人也精神萎靡,料想一半是因为昨日龙舟赛精疲力竭,一半是担心没能获胜的赞回会报复大家,胡乱攀咬各国曾刺杀陛下,所以忧心难眠。

      郝学文叹了口气:“罢了,就给诸位放两日假,后天开始授课。”

      云知月等人顿时眼前一亮,起身作揖:“多谢先生。”

      郝学文点点头,收了课本,脚步如风地离去:我这小老头儿也再放两天假吧。

      楚逸打着哈欠,拎着书箱交给随从就走了。茴兰王子则打算去看望穆赖王子。云知月准备回去等傅崇光的消息,也归心似箭。

      百漠班酷与他有一段同路,问他:“你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是吗?”云知月诧异回头,唇边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百漠班酷看着他,跟着微笑:“好像从未见你这么高兴。我以为赞回被罚,许诺我们的条件不作数,你会和我们一样觉得可惜。”甚至后怕。

      而且昨日眼前人不知道和陛下说了什么,赞回回宫后不止禁足,禁军统领萧瑜还留在他住处带了许久才离去。

      云知月唇边的笑意消失,停下来看向对方:“你在怀疑什么?”

      百漠班酷歉然一笑:“别误会,我只是有些好奇。”

      云知月:“那不如你把赞回许诺你的条件告诉我,我也告诉你我为何这么高兴?”

      百漠班酷忙摆手,笑得憨厚:“我不问就是了。”

      云知月回以微笑,语气疏离:“既然大家都有秘密,大王子又何必追根问底?大家本就各有所图,不是吗?”

      百漠班酷笑了下,面容依旧憨厚,眼神中却有一闪而过的锐利:“你说得对,是我越界了。”

      云知月微笑颔首,抬步离去。

      原来有些人看着憨厚热忱,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

      …………

      昨夜没睡好,云知月回去睡了个午觉,阿吉娜和徐来宝轮流给他打扇。

      云知月晚上不习惯有人守夜,所以徐来宝甚少这么长时间观察他的睡颜。原来殿下睡着的时候喜欢侧卧,屈膝屈肘缩成一团,两手虚虚握拳靠在枕边,脸色白里透红,呼吸轻轻浅浅,宛如婴儿一般乖巧得不像话,令人心生柔软,忍不住想拥住他。

      徐来宝怔了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和可耻,同时又有几分明白了,义父为何说三殿下这样的人,天生招人疼。

      没过一会儿,阿吉娜轻手轻脚进来换他,说是章六找他。

      徐来宝出去,听章六说去乌虞送信的信使回来了,陛下请三殿下过去。

      徐来宝默了一瞬,想到先前太医说殿下多思多梦睡不好,这会儿难得睡熟,头一回自作主张:“殿下这会儿睡得正香,劳你去回禀陛下,奴才服侍殿下起身了再前去。”

      章六样貌平平无奇,平日里话也不多,做事手脚麻利,这会儿低头应了声“是”,转头去传信。

      徐来宝却没有立刻进去喊醒云知月,等过了午,太阳没那么大了才进去,“殿下?殿下该起了,再睡下去晚上可睡不着了。”

      云知月动了动,迷迷糊糊睁眼又合上,嘤咛一声,将醒未醒。

      徐来宝忍不住弯起眼睛,又道:“陛下说去往乌虞的信使回来了,请殿下过去呢。”

      云知月蹭地一下睁眼,整张脸都明媚起来:“真的?怎不早些喊我?”

      徐来宝:“奴才见殿下方才睡得熟嘛。”

      阿吉娜原本有些惊讶徐来宝没将这事告诉她,此刻听到又觉得早一刻晚一刻也没差,殿下休息最重要,于是一边给云知月递上外衣,一边劝道:“殿下莫急,信使总不会跑了。”

      云知月还是急急忙忙穿衣束发。徐来宝见他急,提前安排了轿子,赶到含凉殿的时候,云知月一滴汗也没出。

      “外臣参见陛下。”他跪下行礼,又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傅崇光。

      傅崇光从奏折中抬头,见他双颊红润、目含希冀,忽然就不计较他礼数不周,还睡懒觉让自己等了这么久了。

      “平身,给他吧。”后半句对徐德说。

      云知月从徐德手里接过书信,注意到徐德脚步有些异样,多嘴问了句:“公公这是怎么了?”

      徐德笑得眉毛弯弯:“年纪大了,前几日摔了一跤。”

      怪不得端午祭祀不见他跟在傅崇光身边。

      傅崇光却轻笑一声:“直接说朕罚了你不就是了。”

      云知月微讶,徐德脸上的笑也僵住,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看傅崇光:奴才这不都是为了您?

      傅崇光后知后觉愣住,原是没把云知月当外人,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但这会儿才明白,徐德是担心云知月误会他脾气不好才撒谎,并非自己羞于启齿。

      多事!傅崇光瞪了徐德一眼,朕用得着在他面前刻意扮好脾气?

      徐德最懂他的死鸭子嘴硬,对云知月解释道:“先前南昭二王子买通宫人替换熏香一事,是奴才御下不严,出了纰漏,陛下开恩,事情了结才罚了奴才。”

      云知月恍然明悟:“陛下圣明,公公也辛苦了。”

      傅崇光赏罚分明没什么不对,也不该他管,云知月低头看起信来。

      信没有封口,想来阿父也知道这信会被不少人查看,索性写的汉文,也不长。

      【吾儿知月:见信如面。

      听闻你在京都无恙,阿父便放心了。如今阿父暂居别宫,一切都好,望吾儿保重自己,无病无忧。

      你提的吃食阿父打点好了,花木香料也让人寻到,一并送来京都,望你用得上。安神香阿父也备了许多,盼你夜夜好眠。

      陛下派信使来了一趟,你父兄如今也敬着阿父,你不必担心,万事以自己为重,盼来日相聚。】

      云知月读得眼眶发热,用手背擦了下眼角。

      说吃食打点好了,意思是读懂了密信,帮他寄了信给年少时约定那人;再三盼他保重安好,其实肯定担心得不得了;最后又说“盼来日相聚”,是在试探陛下还有无放他自由的可能。

      傅崇光瞥见他的动作,朝徐德使了个眼色。徐德连忙上前开口:“三殿下,侧君给您捎的东西都在这儿呢。”

      云知月这才看到小书房东侧多了一张桌子,堆着好几个解开的包袱,有他爱吃的干果,阿父亲手做的果脯、牛肉干,还有一大袋银子和宝石,一个锦盒。

      锦盒里头是一对宝石银手钏,刻着祥云纹,镶着月牙形的宝石,是阿父很早就开始亲手打磨,准备送给他的成人礼,还叫他以后送一只给心上人。

      云知月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指尖紧紧攥着那手钏,肩膀不住抖动。

      依稀能听见啜泣声。

      徐德想上前开解,却被傅崇光一个眼神制止,老老实实退了出去。

      傅崇光也没吭声,等云知月哭了一会儿,自己回过神擦掉眼泪转过来。

      “外臣失态了,请陛下恕罪。”

      傅崇光从御案前走下来,递上一条手帕:“爱哭又不是什么罪。”

      云知月接手帕的动作一僵,还是接下,嘴上辩解道:“臣不爱哭的。”

      傅崇光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说不爱就不爱吧。”

      云知月转头避开,抬眸瞪了他一眼,不喜欢对方把他当做小屁孩哄。

      一双狐狸眼微红,雾蒙蒙的含着水光,像晶莹剔透的琥珀,瞪也没什么凶劲儿,反倒将傅崇光的心脏勾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傅崇光攥紧拳,开始怀疑是对方长本事了,还是自己定力变差了,怎么总是轻易被这小狐妖撩动心弦?

      他偏开视线,望向小桌上另外几个包袱,道:“那些是你阿父送来的花木和香料,确实有许多宸国没有的,但如今气味都混杂在一处,不好辨认。”

      “我看看。”

      云知月赶忙用帕子胡乱擦了下眼睛,动作“粗鲁”得傅崇光都替他着急,恨不得自己替他动手,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微红的眼角,合该被小心翼翼地对待才是。

      呔!朕怎么又被这小狐妖迷惑了!

      那头云知月查看了一番,转身看向傅崇光:“阿父向来细致,各种香料都是分开装的,只是合在一个包袱里气味有些混了,分出来放几日就好了。”

      “况且,陛下当时闻见的如果是刺客用的熏香,必然也不是单独一种香料,得请制香师傅来调配。”

      傅崇光:“朕让制香所的人接手,你负责跟进。”

      云知月:“臣领旨。”

      正事说完,该放人回去了,傅崇光却顿了顿,目光落在乌虞王侧君给云知月捎的那堆东西上。

      “你阿父做的牛肉干,好吃吗?”

      云知月愣了下,忍不住噗嗤一笑:“给陛下尝尝就是了。”

      虽然知道呈到傅崇光面前的东西不可能没经过核验,但他还是取了一根掰成两截,自己拿着一半先咬了一口,另外一截递给傅崇光,

      傅崇光挑眉:“就分朕这么点?朕大费周章帮你跟乌虞通信——”

      “臣这是帮陛下试毒。”云知月把牛肉干杵到他嘴边,傅崇光下意识张口叼住,停下了话头。

      威严不可侵犯的天子因为叼着一根牛肉干,突然变得有些傻气,云知月想笑又不能,讪讪地收回手,偏过头咬着牛肉干,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傅崇光垂眸看着他,咬了咬口中的牛肉干:还蛮带劲。

      …………

      内务府制香所突然忙碌起来,说是乌虞三王子向陛下敬献了西疆特有的香料,陛下又着人制香去了。

      刚登基那会儿,傅崇光为了查出那股香气的来源,也让制香所鼓捣过一阵子,最后不了了之,但天子好香的名声却传了出去。

      如今乌虞三王子突然来这么一招,朝臣和后宫里的美人都叹他极会钻营,投了陛下所好。又见乌虞三王子时不时往制香所跑,又带着香味去含凉殿小书房面圣,更觉此人讨巧媚上,不安好心。

      没过几日,就有朝臣参奏云知月,说他魅惑君主,纵容陛下奢靡享乐,不守臣子本分,净做娈宠媚上之事。

      彼时云知月正拿着不同的香给傅崇光闻,闻得后者直打喷嚏,仍没找到那股熟悉的香气,倒是看见那奏折,笑着递给云知月:“瞧瞧,骂你呢。”

      云知月不敢接,只探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面上火辣辣的。

      “外臣忠君之事,为君分忧,哪有这么不堪?”

      傅崇光放下折子,指头敲着上头“娈宠”二字,“可在朝臣眼里,你就是乌虞敬献给朕、朕却没收的男宠。”

      云知月皱眉,默了一瞬才瞪向傅崇光:“陛下诓我,这分明是朝臣在劝诫陛下,莫要沉迷美色和享乐。”

      只是不敢明着说,所以逮着云知月骂。但其实收不收云知月,还不是傅崇光一念之间的事?

      云知月顿了下,低头道:“其实事到如今,臣的确帮不上陛下什么忙了。”

      傅崇光当时给了两条线索,图腾已在赞回身上找到,如今香料也送到了京都,有内务府的制香师在,压根不用他插手,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那也是迟早的事,确实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就像他一开始也想不通傅崇光为何会与他做交易一样,对方身边不缺能人异士,并不是非要用他。

      虽然,他也确实帮了点忙。

      “爱卿怎会没有用处?”傅崇光却故作惊讶,语气满是调侃。

      “爱卿文有谋士之智,武能下水竞舟,”说着眼睛还瞥向云知月腹部,“还能生孩子,爱卿本事大了去了。”

      云知月:“……”

      呔!狗皇帝!

      大宸律杀“狗”不犯法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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