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梦境 ...
-
正遐思间，入目一片狼藉，断木残垣铺满了漫天满地。
隐隐有水声入耳，似有一首悠扬缥缈的歌儿飘入耳际。
走着、走着，固定的空间，不知不觉开始迷离。
天边，一颗流星燃烧而逝，渐变的深蓝夜空中，留下一道璀璨的痕迹。
再待清晰，周围光影陆离，梦幻而自然的景色，重重叠叠掩映着珍奇。
夜色的天，仿佛有布谷的鸣声弥漫。
随之，她的手不易察觉地轻轻一颤。
也许是空气渐寒？
一袭银色的披风，
却被按住我的手，
她快速摇了摇头。
果然是个强悍的女人，我暗笑，不要我的关心。
隐隐的水声渐大，那仿佛是激昂的水花四溅。
近了，又近了。果然，峰回路转，眼前登时开阔一片，一幕惊人的画卷正展现眼前……
好一面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宽屏！如此震撼如此壮观！
那瀑，从高不可攀的镜壁垂下，如玉琢美人的长发，下面却是一个并不太广的潭。
九亿神州，并不乏潭。
天潭，上主寰宇九天；
地潭，下辅玄冥五地；
日潭，昼控阳间生灵；
月潭，夜掌阴界逝魂。
但，从未有潭如此奇幻。
明明是几不可见的幽暗，却在每缕细流微泛荧光银环。
更加奇异的是，那小小的淡淡的星芒，竟似精灵般如有生命，
它们上下浮动，你若静静侧耳去聆听，便能听到轻轻的呼吸……
啊──我们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怔住：
那些小小的荧光的星星，竟然能调皮地泛出水面，恍恍惚惚。
有时安静如梳妆的少女，似在迷离中沉睡，发出轻微的鼾呼；
有时欢跃如奔跑的狡兔，倏尔飞离原地转瞬不见，声息皆无。
“看！”忽然惊呼出声，她用肘撞了撞我，像是发现了世界的奇迹。我跟着定睛望去──
在浅浅的礁岸，白色阶梯形环圈，紫衣长发的少女双手相握，静坐潭前。
双腿束在后边，那样优美的姿势，犹如刚从水里捞出的人鱼，无声叹息。
然而，她的头发却是紫色的，梦幻般旖旎的紫，浓妆淡抹总能相宜。
她的衣裙也是紫，衣色偏淡，高贵而典雅，裙色偏深，深邃而瑰丽。
裙边还有一朵朵样式独特的碎花，虽然不曾见过，却是那样的好看。
她，宁静得犹如一束野外生长的紫蔷薇，静默地绽放，无声地合拢。
她，如此静，竟使我们无从感知她的存在；
她，这般宁，仿佛从未曾察觉我们的到来。
她，对周身的一切情境波澜不惊视而不见；
她，更像是长年幽居古墓的仙女不染尘烟。
我们几欲转身离去，却发现怎么走，也走不出这片紫色的天。
“这又是一个‘障’。”她说。我知道这方面，她懂得很多，于是我问怎么办？
她走向那长发及地的紫衣梦幻仙女，头也不回：“只有试试看。”
紫衣长发的仙女，穿越亘古不变的孤寂，微抬她皓月般无暇的双臂，
将面前的水掬起，水中的月影不再忧郁，流连在她玉指间碎了又聚。
我看得痴迷。
已然不知身在哪里。
只是向前，跟着军魂女。
蓦地，她忽然止步不前，我微感诧异，不觉停下；
她猛然转身，伸手疾探，我抓紧衣服，撒腿狂奔；
她脚下加快，步步紧逼，我脚步加紧，步步后退；
她脚下生风，逼得更急，我脚底抹油，逃得没命。
她纵身一跃，一个“细胸巧翻云”赶在面前，一把勒住我脖领，厉声喝道：“你干吗？”
我诚惶诚恐，一脸委屈：“你……要干什么？”双手仍然执拗地护住衣领，不让她靠近。
这时，才听见潺潺水声，原来竟已到了潭边，险些就要化成群星……
她再次伸手：“给我！”我坚决地摇摇头：“不给。”
她再次逼问，我依然大义凛然地抗拒。
她再近一步，几乎口鼻相对：“你确定不给？”
我不敢再接，只是拼命摇头，眼里尽是可怜兮兮。
她嘿嘿一笑，喝了声“好！”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我翻身落水。
身子脱离她的一霎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入我怀中掏出一物。
“嘻。”一声极细极轻极悦耳的笑音入耳，仿佛虔诚优美的礼赞诗吟。
惊魂未定，顾不得责问对方莫名其妙的行径，我侧头追溯笑源望去。
她，刚放下掩口的长袖流云，挥舞一片霓虹的绮丽。
她，轻飘飘站起身，便如同一缕紫色的幽烟缓缓升起。
我，忘记了哭泣，只是惊异地望过去──她的笑声竟是那般好听，仿佛小屋下的风铃。
而身边的她，却紧盯了俏皮的声音来源，时刻双目不移，将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握紧。
紫衣仙女施施然穿越离我们还有约莫两丈的地方，
那一瞬，我竟然清楚地看到了她周围散发的金光。
一道一道，在她周围散发，呈现雷击闪电的模样。
我此时才恍然：原来，刚才野蛮女是要向我借镜破壁。
汗如雨下，我暗叫一声惭愧，小小声地说了句：“刚才我以为……对不起。”
她居高临下，颈子挺得像鹤，白了我一眼，道：“你以为什么？”我缄默，哑口无语。
更近的时候，紫衣少女忽然摆手微笑，示意她并无恶意。
然而身边的她却仍然浑身戒备，丝毫不肯放松一丝警惕。
于是，紫衣少女不再走进，转身向我：“你这样泡在水里真的不要紧？那里尽是冥气。”
话犹未落，我吓得“啊”地一声窜出水面，一跃跃起三丈许，却发现周身全是荧光闪聚，
惶急抖落，那些适才觉得“可爱的精灵”此时却一点不可爱，一直阴魂不散地依附不去。
紫衣少女笑看我这副狼狈，掩面而嘻。
云袖一转，一道紫色光粉在空中洒出一道奇妙的弧线，下坠成雨，淅淅沥沥。
无数星芒应粉而落，落散地上，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兀自噬啮，吓人不轻。
我不及道谢，身边，她已冷冷开口：“你，究竟是什么人？”语气甚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你们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吧？你们不是想知道怎样从这里出去么？嘻嘻。”
她巧笑嫣然，如同一朵紫色蔷薇花，盛极绽放，盈盈而立。
我和身边的她对视一眼──好厉害的读心术！
紫衣少女接着道：“这里是许愿池，我是这里的女巫，想要出去，就得看我的心意。”
“平时可要考试的，不过，看在你为求我掉下寒潭的份上，我可以破例。”
“这几千年来，还没有人主动跳下去呢……”
我尴尬地陪笑，顿感无地自容，暗骂自己今天出师不利。
“这几千年来？那你现在……？”我赶忙岔开话题。
“A secret makes woman woman.”她笑得神秘，“嘘，这可是个秘密。”
哇啊啊，千年女巫也需要懂英文？我不禁感叹英文当今超越三界的普及率。
“那就多谢……多谢女巫大人了……”我拱手致意。
“叫我泡泡就可以。不用那么客气。你想知道我的来历？那我就告诉你。
“我原是生活在海里的人鱼，本应化成梦幻的泡沫，却因夙愿未偿而陷在这里的囹圄。
“我没有灵魂，只有你们现在所看到的‘形’。我能作的只有日夜祈祷，永不停息……”
“泡沫吗……”身边的她不禁喃喃重复，进而神色一黯，莫非，她的心愿也是遥不可及？
“我的心愿？”她喃喃道：“我好像在等一个人…… 一万年太久，我早已忆不起……”
……一万年太久？我们静默无语。
泡泡却随即释然：“来吧，你们不是还有任务在身？不要耽误时间，我领你们出去。”
说着，她双袖情扬，也不见怎么费力，周围便顷刻发生奇迹──
脚下剧烈晃动，
潭底暗涛汹涌。
时间定格倒转。
所有水流回溯。
宽大的瀑屏如银河倒泻。
波光的水纹逆光而闪动。
星芒纷纷泛起，慢慢飘升，渐渐散去。
泡泡爱怜地伸出手，将它们轻轻捉住，双手合拢，打开一个小小缝隙，微微张口吹气，
吹出来的时候，它们已经散化成一个个透明泡泡，衬着那银色的水瀑，折射七彩光芒。
“那些……究竟是什么？”我疑惑，面对刚才差一点要了我命的家伙，仍然心有余悸。
“亡之魂。”她尽力保持平静，但我仍能感到她语气中的一丝颤抖，一丝淡淡的悲戚。
“……”
“那些，是和我一样没有灵魂愿望无归的同胞。但它们无法成形，因为灵力早已殆尽。”
她望向手里握住的星芒淡淡远去，自天边构成一道瑰丽的虹，她的眼神更加梦幻迷离。
“那……离开水……变成泡沫……它们还能生存下去？”
“从未开始，何谓结束？何况，能得解脱，是汲取你身上的灵力，它们还要感谢你。”
解脱？这个词让我不自觉浑身一颤，登时无语。
潭水将抽尽。潭底，竟是一扇圆形的石门，却仿佛是琉璃的质地。
上划五芒星，五角呈白绿黑红黄五种颜色，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
交叠的五点，也按着五角所在的颜色交叠，竖立五根无形的光柱。
中间的水池，是一股汩汩流动的凛冽清泉，正自喷涌，源源不断。
许愿水池边，她浑身笼着一层神秘的紫纱，构成一副绝世风景画，端地绚丽旖旎。
“记得有空回来陪我玩。如果你骗我，我就哭给你看，呜呜呜……”泡泡脸上却笑眯眯。
“嗯。”我应着，心里却着实不敢想象这承诺实现的可能性，这一去，生死由天定。
“过了这扇门，便通向从没有凡人能回来的海底纵深两万里。”
她说，“那里，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你们……最好要小心……”
“是……”我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牵起她的手。她迷离的眼睛忽然诧异地睁大。
我把她的手放在心口，郑重宣誓道：“答应你，会回来，还要拯救你的子民。”
终于，她点了点头，伸出小指勾出我的，满意地微笑：“嗯，一言为定。”
＜本篇END.＞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