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Happy Partner》鸫羽

9、凡尘大道09

　　09
　　能天使盘腿坐在一堆箱子中间，有条不紊地往弹匣里填子弹。身后的厮杀和惨叫影响不了她分毫，她鼻子里又轻轻地哼起了歌。

　　能天使自然早就知道德克萨斯叫德克萨斯，只不过她真的开始喊她德克萨斯还是那之后很久的事，比预计的要多费许多工夫。
　　能天使自拉特兰出走时，不可抗地背上了一大笔外债。其实这笔债可以还，也可以不还，全看她心情——她就算真的不还，谁又能拿她怎么样？拉特兰的公证所都不敢轻易接能天使债主的委托。
　　能天使是特殊的，所有例外之外的例外。她清楚这一点，虽不刻意利用这个优势，可也并不避讳。公理、名誉甚至普世道德，如若非她所愿，那么这些东西都不可能真正地束缚能天使。
　　在主座下的天使，从来时便无有对错。
　　叙拉古人在能天使的眼里显得特别有趣。话里话外总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他们自己对此毫无知觉，风尘仆仆，一意孤行，用最古老的血脉和最古朴的方式声张——声张什么呢？旧世界存在的权利，还是他们风化的爪牙与衰落的名誉？
　　能天使不太明白，不过她有兴趣。她看叙拉古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长了腿的古董花瓶上蹿下跳，老土是老土——倒也怪可爱的。
　　德克萨斯身上没有那种老土的可爱，而能天使中意她那双年轻但却老成的眼睛。
　　……好吧，还有那条蓬松下垂的尾巴。
　　能天使的直觉从没出过错：德克萨斯就是她会中意的那种人。
　　德克萨斯出生在哥伦比亚，而能天使仍会偶尔地感受到她身上源自叙拉古血脉里那种由来已久的疯狂症候。那种古老而神秘的疯狂和找上能天使的那群叙拉古人身上的感觉又不一样：德克萨斯身上的叙拉古特质如山脉一般静默无声地蜿蜒，又在风吹雨打中渐趋消逝。
　　能天使很想弄清楚，德克萨斯是如何与自己血脉中不可调和的冲突相处的，那或许可以启发她自己，但她终究没有问。
　　天使不可询问，天使只做回答。因而能天使认为这很公平：只要德克萨斯开口问，她一定给予她回答。
　　能天使没想到，德克萨斯第一次行使这项权利，问的是她要去往哪里。
　　能天使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这也是公平的：倘若能天使找到这个答案，德克萨斯也就能和自己的血脉和解，那么她们都不必再在公路上漂泊，她们都能重归故土，人类将得以回到伊甸。
　　没错，是这样的。能天使轻哼的歌谣陡然间断裂开来。
　　当人们离开故乡上路的时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决定永不回头，出走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

　　能天使装完了子弹，推上了弹匣。

　　在坡下湖滩上遭遇泥石流之后，能天使受了重伤。她勉强避过泥石流的冲泄区域，天亮时分昏死在高坡山林里。最后是循着她留下的信标一路追来的叙拉古人救了她。看到她濒死的样子，恐怕叙拉古人是并不想费事救她的，可是德克萨斯的行踪全掌握在能天使手里，他们不得不救。
　　能天使为他们惋惜——不太聪明的人有两件事是干不了的：追债和复仇。
　　能天使编了一段并不周全的说辞稳住了想要立刻去加油站围杀德克萨斯的叙拉古人。那段说辞满是漏洞，甚至有点滑稽可笑的嘲讽意味在里面，奈何他们十分轻易就听信了，没准是因为萨科塔天生不容易遭人怀疑。
　　倒也不是万无一失。
　　有一个叙拉古人脱离了狼群，想要单独去找德克萨斯的麻烦。能天使很清楚那个人对自己的不信任纯粹是因为其他人都太相信她了而不幸引起的逆反心理——直觉倒是个公道的东西，聪明或不聪明的人皆能在关键时刻依靠它。
　　能天使拿出很久不用的消声器装在狙击铳上，放了一次冷枪，尔后亲手处理了鲁珀的尸体。
　　她一边作业一边百无聊赖地对比：德克萨斯的脖子和腰比这要细，德克萨斯的尾巴比这蓬松，德克萨斯的毛发比这更漂亮、有韧性……
　　唯有一处显露出清晰依存性的关联：德克萨斯身上也有这种属于俗世□□的血腥味和真实感，只不过被烟味和其他气息掩盖着，淡薄了许多。
　　能天使心想，德克萨斯和叙拉古的血脉之间确实存在着尚未斩除干净的因缘，又或者，那种关联本来就是无法彻底断绝的，不论她逃亡到何处。
　　但那样也很好，能天使会觉得自己感同身受。

　　能天使再次爬上小山高的货箱堆，箱堆另一边，德克萨斯正在血洗战场。
　　兵刃碰撞、切开血肉时发出冷酷而又炽热的声响，传到能天使耳朵里实在聒噪得吓人。拉特兰是一片净土，即便是杀人，也不好发出这么原始暴戾又漫长得磋磨神经的声音。
　　叙拉古人个个杀得双眼爆红，唯独德克萨斯深色的眼睛依旧冷漠而清明。鲜血润湿了她灰色的皮毛，让她的尾巴沉重地垂下。她紧抿嘴角，面无表情，好像在做着一件无聊而又沉闷的事。
　　能天使触手可及的一切绝不存在“无聊”和“沉闷”。
　　她双脚一蹬，轻轻纵上最高的货箱，两挺铳枪左右双持，明亮的光圈照过德克萨斯的眼睛，就如主的辉光恩泽祛魅的土地。

　　Let’s PA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