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映骠骑》裁舟

40、第 40 章

　　合上账本皱起眉头，皇帝又问了问统领茶楼里面的细节。
　　统领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皇帝点点头，摆摆手让统领退了下去。
　　来喜看着皇帝的脸色，算了算时间轻声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到时间该用膳了。”

　　从下朝到现在，皇帝各种安排人出去查探。忙了一上午，如今歇下来已经快到了午时三刻，早就过了皇帝往日用午膳的饭点了。
　　皇帝被朝廷上的事堵心的要命，听到来喜提醒他也不饿。
　　但是想了想皇帝点点头，他道：“吩咐御膳房做些简单的就行。”
　　“是。”来喜应声，叫了个太监去御膳房传话。

　　皇帝的身体还是不爽利，手脚发麻的症状有所消减，但是他的头像是被人用针扎着一般。皇帝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思考不了事情他便拿起奏折打算看看，但是打开奏折，入目就是臣子问询如何处理胡家的事情，两者加在一块，皇帝心里更是厌烦了。

　　把奏折丢在一边，皇帝身体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来喜给朕按按头。”
　　“喏。”来喜腰微弯，他把拂尘放到一边，轻手轻脚的走到皇帝身后，给皇帝按头。
　　舒缓地力道随着额角蔓延到脑后，皇帝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

　　来喜见皇帝的面色有所变化，他大着胆子出声道：“陛下，您应当听刘太医的医嘱，好好歇息些时日。别累坏了身子。”
　　按理来喜就在皇帝耳边说话，可是随着来喜的话音落下，过了许久皇帝都没有出声，像是没听到一般。
　　来喜知道皇帝是不打算听劝了，他无声地叹一口气闭上了嘴。

　　过了会御膳房做好午膳，由太监宫女端了上来，宏懿宫有专门用膳的饭厅，就在皇帝每日接见大臣、批阅奏章的屋子对面。
　　午膳一道又一道的摆上饭厅的餐桌，来喜适时地收回手，出声道：“陛下，可以用膳了。”
　　同太监宫女一块走进宏懿宫的还有刘太医。
　　刘太医回道太医院给皇帝抓完药煮好，那药箱盛着药走了进来。
　　端着碟子的太监宫女进屋往右拐，刘太医提着药箱进屋往左拐。

　　皇帝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刘太医。
　　刘太医把药箱递给来喜，跪在地上对着皇帝道：“陛下，您用完膳后不用等待即可以服药。服完药后半个小时，是臣给您施针的最佳时机。”

　　“施针今日先免了吧。”皇帝说着站起身来，对着来喜道，“一会你派人去传周通可和罗峻进宫。”
　　“喏。”
　　“陛下，臣斗胆。”刘太医面容严肃，“您如今郁气与急火同时攻心，怕是已有头痛、手脚发麻的症状。此病症不能拖延，定要及时用金针纾解。”
　　皇帝的动作一顿，他垂眸看着刘太医，沉默了下来。

　　“陛下保重龙体啊！”刘太医感受到皇帝的眼神，他不敢直视天颜，把自己放的极低。
　　刘太医弯下身去，额头叩在地面上，声音情真意切。
　　“陛下，刘太医所言有理。”来喜也从旁劝慰着。

　　皇帝停顿片刻，终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你晚上过来。”
　　为了防止宫中有贵人得疾病太医院无人治疗，太医院内每天都留有三名太医值守，太医院也有供他们居住的地方。
　　今日虽不是刘太医当值，但他回到太医院与同僚调一下即可。

　　刘太医见皇帝松了口风，他明显也松了一口气，原本严肃的表情戴上了笑模样。
　　“那臣酉时过来给陛下施针。”刘太医道，这句话落下，他趁着皇帝没打断还愿意听接着道，“陛下，施针不比其他需要您少沾荤腥，用针前还要净体。施针所需半个时辰，待取下针之后，您不能吃生食，不能饮冷茶……”
　　“知道了，你还没完没了了？”皇帝皱起眉头打断刘太医的话语，面色不虞。
　　“臣不敢。”刘太医赶紧噤声，他觑着皇帝的表情，又拜了一下，“那臣先告退。”

　　“快滚下去。”皇帝摆摆手，“啰啰嗦嗦。”
　　来喜站在一旁听着皇帝和刘太医的对话，他的唇微一上扬，差点笑出声。
　　“咳。”来喜赶紧假装咳嗽打断笑声。
　　可是他这伪装哪里瞒得过皇帝，刘太医快步离开宏懿宫后，皇帝冷眼看向来喜，“你还站在这作甚？还不把周通可和罗峻宣进宫来？”
　　“是，奴才这就去。”来喜没再触皇帝霉头，他扶着皇帝走到饭厅，把药交代给宫女，抬步亲自往宫外去叫人了。

　　许是刚才和刘太医在正殿说话松快了些精神的缘故，皇帝这餐饭吃的还算爽快，起码他不会手指发麻握不住碗筷。
　　用完膳，宫女遵循着来喜的话，把药放在皇帝面前，“陛下，您的药。”
　　随着药摆放的还有一些蜜饯、白糖。
　　“嗯。”皇帝点点头，端起碗不停顿的喝干净药。

　　这药不苦但是却很涩，涩味之后转为了丝线一般绵长的酸味。
　　实在是一股难以下咽的味道。
　　皇帝面色不变，他放下碗，看都没看一眼手边的甜食，只是拿清水漱了漱口。

　　把清水吐到痰盂中，来喜适时走进饭厅，奉上了一盏热茶。
　　茶热并不烫口，皇帝可以直接喝。
　　这边皇帝喝着茶，没说话，只用眼睛看了一眼来喜。
　　来喜接收到皇帝的视线立刻会意，他出声答道：“陛下，周大人和罗大人已经到了。”

　　“他们用饭了没？”皇帝没喝几口茶就放下了杯子，他问道。
　　“已经用完了。”来喜道。
　　“嗯。”皇帝站起身来点点头，“去吧。”

　　离开饭厅走到宏懿宫正堂，周通可和罗峻已经在等候，他们原本分坐在殿内的左右，二人并没有交谈，见到皇帝进来他们同时站起身来作揖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走到主位之上，坐下才看向周通可与罗峻，“二位卿家免礼平身，快坐。”
　　“谢陛下。”

　　来喜并没有跟着皇帝一同走进正殿，他去了外面叫人奉茶上来。
　　周罗二位大人刚坐下，茶就端了上来。
　　宫女将茶奉给周通可和罗峻，来喜则是专门给皇帝上茶。
　　上完茶，来喜知道皇帝有要事要与大臣商谈，便没有再久留。他引着宫女一同离开，离开之后还关上了宏懿宫的大门。

　　皇帝坐在高位上，他的背有些弯，倚靠着椅子。
　　刘太医开给他的药正在渐渐起作用，皇帝的手脚没有了麻意，头脑也清醒了起来不再刺痛，只是他有时动头还是会有轻微的拉扯的疼痛，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二位卿家，朕叫你们进宫，是想问问——今日早朝时连兴一事，你们听了龚正坤写给胡文昭的信有什么想法。”

　　“这……”周通可和罗峻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马上回答。
　　皇帝也不着急，他脸上带着笑意，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喝了口茶，“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好好想想。”
　　罗峻笑了笑，他用眼神询问周通可要怎么回答。
　　周通可也迷糊着，他摇了摇头。

　　连兴这事事发突然，本来皇帝是借今天早朝，让三皇子站出来清算胡家，而后说不定皇帝就一纸诏书处置胡家了。
　　结果没想到，龚正坤的信被方来拿到当庭揭发，皇帝忙着处里连兴的叛乱，完全顾及不上胡家了。
　　如今，皇帝又把周通可和罗通叫进宫来，他这是真的在问连兴，还是借此由头问他们对处置胡文昭有何看法？
　　周通可不知道。
　　他察言观色，试探着开口，“陛下臣以为，三殿下所言之事并没有提及连兴灾祸，想必是胡文昭与龚正坤极力隐瞒。连兴的事态恐怕已经持续许久，我们不能以寻常的事情来对待。”

　　“嗯。”皇帝点点头，没发表什么意见，让周通可接着说。
　　“连兴离金陵城甚远，底下臣子难免起了蒙蔽圣听的念头，加之此事隐瞒至今，定有官官相护的情况所在。连兴不一定只有一个龚正坤。臣以为不如先处置了胡文昭，再将此事昭告天下，这样连兴的那群党羽见头目没了，他们定然会自乱阵脚。”周通可道。
　　“嗯。”皇帝表情赞同，“周卿所言有理。”
　　说着皇帝又看向罗峻，“罗卿有何见解？”

　　“臣的想法同周大人差不多。只是还有一言周大人没有考虑到。”罗峻道。
　　“哦？”皇帝一扬眉，露出一点兴味。
　　“臣以为百姓最大的愿景便是安居乐业，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只会导致民不聊生，可是连兴百姓还是反了，这说明他们对于龚正坤的意见已是无法容忍，并且投诉无门。所以臣觉得，陛下派兵镇压反叛是一回事，另一边则是要尽快惩处龚正坤，肃清风气。这样想必百姓们也不会再想着谋逆了。”罗峻说。

　　“罗大人确实想的深远，是下官浅薄了。”周通可听完罗峻的话，赞同地点点头。
　　皇帝没什么反应，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罗峻正想着自己是不是那句话惹得皇帝不开心了，就听皇帝出声道：“那爱卿以为，派谁去连兴好呢？”

　　罗峻一怔，他也没考虑多久，思索了一下便出声回道：“臣觉得忠国公或者三殿下可担此大任。”
　　这话罗峻并不是随便拉了两个人胡乱说说，而是想到了皇帝对于呼云昌和隋靖棋的看重，提名这两个人肯定不会出错。
　　皇帝听到罗峻的话笑了一声，他又看向周通可，“周卿呢？”
　　“臣的想法和罗大人一样。”

　　“你们两个人倒是狡猾得很。”皇帝笑着说。
　　皇帝自然知道罗峻为什么提名呼云昌和隋靖棋，把他看重的人推举出来，一来不用担责任，二来可以消减他的疑心。
　　若是往常，皇帝还会和这种耍心思的大臣玩一玩，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没时间和他们打机锋，他直接说道：“你二人觉得，朕今日叫你们进宫是为了什么？”

　　周罗二人没有马上说话。
　　皇帝也没想听他们回答，接着道：“忠国公和三皇子还得留在金陵城内，朕叫你们进宫问询，是有着些念头的。周卿、罗卿想问题都很有条理，说出来的话也颇有建树。连兴就你们二人走一趟吧。”
　　周通可和罗峻又彼此看了看，他们没拒绝，皇帝的话说完他们一齐跪在地上，“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望。”

　　“行。”皇帝点点头，提起笔写圣旨，“封你们二人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连兴诸事皆有你们暂管，若是连兴官吏有所不服，可以先斩后奏。”
　　“是。”
　　皇帝写圣旨的时候，来喜适时走了进来，他脚步很轻，摆了两下手里的拂尘停在了皇帝身边。

　　写完圣旨，皇帝把黄色绢布交给来喜，让来喜把圣旨递给二位大人。
　　“周卿、罗卿，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选完钦差大臣，连兴的事情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后面就等着派出去的那些人的回音。
　　算算路上花费的时间，最快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得到回信。皇帝松缓下放在连兴的神经，开始想胡文昭。

　　若是没有龚正坤的信，皇帝今早在朝堂上就发落完人了，可是现在被连兴的事情一搅，皇帝被激起满腔怒火，觉得斩首都是便宜了胡文昭。
　　他胆子也太大了。
　　也因此皇帝想着要不要去见一面胡文昭，毕竟孙逸斌瞒下了一件连兴灾祸，保不齐胡文昭还有其他事。
　　不过他去了胡文昭就会说吗？
　　他说不定会想尽办法和皇帝做交换，皇帝最厌恶被人拿捏。

　　这样想着皇帝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来喜站在一旁，他注意到皇帝的表情，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但是现在等在宏懿宫外的人，也不能让来喜等到皇帝心情好了再通禀。
　　“陛下，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了，说皇后娘娘想与您东宫一叙。现在人还在宏懿宫外面等着呢。”来喜出声道。

　　“皇后身边的人？”皇帝呼出一口气。
　　也是，皇后还在东宫禁足，只能让底下人出来传话。
　　“可有说皇后因何事想见朕？”皇帝其实心里知道皇后想要说什么，不外乎是提胡家、提太子，让他念念旧情。心里门清皇帝还是问着来喜。
　　“并没有。”来喜摇摇头，“只说皇后娘娘邀您东宫一聚，陛下……”

　　“你就和她说，朕忙着连兴的事，实在无暇去见皇后。”皇帝沉声道，“这么说了，皇后也就明白了。”
　　“奴才知道了。”来喜应声，抬步往宏懿宫外走，去告诉皇后宫中的大宫女。
　　皇帝闭了闭眼睛，他不想见皇后，起码这段时间不想见。
　　他不想知道连兴的事和皇后有没有干系，也不想知道胡文昭刺杀的事皇后知情与否、知道多少。

　　皇帝这样想着自嘲一笑，“这人老了，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

　　申时，皇帝用完膳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身体，他身上穿着明黄色的内衣，正坐在床榻上。
　　来喜把皇帝晚上要喝的药端过来，皇帝依旧面不改色的喝下去。
　　喝完药，刘太医提着药箱走上前来。
　　太医一边打开药箱拿出金针，一边嘱咐道：“陛下，这话虽然白天说过，但是如今臣还是要再唠叨一遍。
　　“施针后需要静置半个时辰才可以拔针，明日申时前您不可沾冷水、食冷食，也要竭力保持心情平和，莫要动怒；臣会每七天来给您施一次针，直到您身体好转。”

　　“知道了。”皇帝淡淡地应声，他张开手臂，让来喜伺候着脱去上衣，接着趴在床上。
　　刘太医看着低垂下头，没有看皇帝的眼睛，他道：“陛下，臣要开始施针了。”

　　刘太医的手很稳，金针分毫不差的没入皇帝后背穴位。
　　“陛下，现在开始您可能会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左手发麻。”刘太医施完皇帝后背左侧的最后一根针，说道。
　　话音落下，皇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闭了闭眼睛示意自己听见了，刘太医手上动作没停，继续行针。
　　很快，针已经施完。
　　“陛下，现在您的右手也会开始发麻，后身整体有凉意。需要静置半个时辰，半盏茶之后您的手就不会再有麻感，一刻钟之后，后背也会由凉转热。”刘太医道。

　　“刘太医，被子？”来喜出声道，“毕竟气候转凉，老奴挂怀圣上龙体。”
　　“金针软不比其他，别说盖被子，盖一张棉布都有可能导致行针错位。下官知道公公担忧，可将被子盖住陛下下身，公公若是在不放心也可以用被子围住陛下手臂。”刘太医客气地说。
　　这边刘太医和来喜说着话，他们的声音不小，皇帝却没有什么反应。

　　来喜给皇帝盖被子的时候注意到，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舒缓，明显是睡着了。
　　见皇帝睡着了，来喜的动作也轻了几分。
　　“刘太医，陛下睡着了可是施针缘故？”来喜给皇帝盖好被子，低声问道。
　　“金针入穴本是为了舒缓陛下身体的不适，虽说有些宁神作用，但不大。”刘太医也压低声音回答，“想必是如今陛下心里思虑减轻，加上身体不适好转，因此睡过去了。”

　　刘太医说完，便抬手想要收拾一下药箱。
　　来喜制止了刘太医的动作，出声道：“刘太医，陛下在侧殿安排了茶点，您可以过去小憩一会。”
　　“多谢陛下隆恩。”刘太医听到来喜的话动作一停，他作揖弯腰，对着皇帝俯身一拜。
　　他也没又拒绝，而是对着来喜道：“公公可以安排一个宫女在旁伺候陛下，一刻钟后陛下可能会流汗。”
　　“好。”来喜点点头。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刘太医之前因为施针耗费的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回到皇帝的寝室，皇帝也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让来喜喂着热茶。
　　“陛下，要拔针了。”刘太医对着皇帝行了一个礼道。
　　“嗯。”皇帝点了点头。

　　拔针的速度比施针快很多，很快皇帝身上的金针都被去除干净。
　　来喜拿来一件新的明黄色上衣给皇帝换上。
　　时间已经不早，刘太医迅速收拾好药箱道：“陛下，您好生歇息，臣先告退。”
　　“来喜，派人送刘太医回太医院。”皇帝盖着被子，人没有完全躺下，出声道。
　　“谢皇上……”刘太医话音刚落下，人还没走，宏懿宫外就创来急促地高呼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仓皇失措，“陛下——陛下——大事不妙！”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却似乎带动着宏懿宫内外都嘈杂不安起来，皇帝紧紧皱起眉。
　　“何人喧哗，惊扰陛下。”来喜看着皇帝的表情，他抬步走到宏懿宫门口外，“都不想活了吗！”

　　来人听到来喜的声音，未尽的话语骤然卡在喉咙里。
　　对方是一个穿着盔甲的侍卫，因为快速奔跑他的脸颊发红，双唇微启大口的吸气呼气。
　　“公公，小的有事要禀告皇帝！”侍卫并没有把来喜的话听进去，他喘过气来之后，扬着声音道。
　　“你！”来喜眉头一立。
　　“公公，小的真有急事禀告！事关朝廷！”

　　适时，一个小太监从宏懿宫送着刘太医出来，经过来喜身边时，小太监低声道：“大总管，陛下让把这人带进去。”
　　“知道了。”来喜压下面上的不虞表情，一甩拂尘，“跟着咱家进去吧。”
　　领着侍卫往宏懿宫内走，身后传来小太监把刘太医托给宏懿宫门前守夜侍卫的声音。

　　这侍卫十分不懂宫中礼数，来喜刚引着人进门，侍卫就一溜烟跑进了宫内。
　　“回来！”来喜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根本拉不住人。
　　赶紧跟在侍卫身后跑进殿内，来喜看着那侍卫停在皇帝的桌案前，接着又无师自通的往皇帝卧房走去。
　　“真是不想活了。”来喜紧紧地皱起眉头。

　　卧房内，皇帝已经穿好了睡衣。
　　刘太医施的针起了疗效，他的脸颊上多了几分血色。
　　皇帝坐在床上，后背倚靠着枕头，他略微垂眸，面无表情堪称无悲无喜的看着面前，一进来就“扑通”跪在地上的侍卫。

　　“你那么着急，是有什么大事不妙？”
　　“陛下！陛下！”侍卫猛地把头磕在地上，他趴伏着身体久久没有直起来。
　　接着，悲戚声传入皇帝耳中，“陛下，刚接到线报。北方、西方、东方有二十四城，全反了！”

　　“什么！”皇帝眼睛倏地睁大，他直起身体，手撑着床榻，“你说什么！”
　　“你可知假传军情是会被处以极刑的。”来喜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侍卫说的话，他眼前也是一黑。。
　　“小的不敢！”侍卫忙不迭的道，“是孙将军派小的来传信的，这是信。”
　　侍卫抬起头来从怀中取出信筒，他刚才磕头用的力气太大了，额头一片红肿。

　　来喜接过侍卫递来的信筒，他取出信筒里的信递给皇帝，“陛下。”
　　皇帝接过信，他的脸色很难看。
　　一言不发的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末端确实是只有兵部才会用的印章。
　　从连兴开始，蔓延到其他几城再到西方、东方，因为有金陵镇守，只有南方无人作乱，但是金陵城已经被包围了。

　　皇帝捏着信的手收紧了。
　　湘国虽说城池不少，但是短短时间内，二十余城都揭盖而起。湘国城池之间关系复杂、盘根错节，今日只有二十四城，明日怕不是会有三十四城、四十四城。
　　皇帝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就是北方闹个蝗灾……之前也不是没闹过，何至于此？

　　刚才有所好转的头又疼了起来，皇帝皱起眉头，用握着信的手去碰额头。
　　“陛下。”来喜看向皇帝，声音关切，他从一旁端了热茶过来。
　　“朕不喝。”皇帝摆摆手，扶着来喜的手臂下床站起来。
　　“朕要见大臣。”皇帝说着，就要往正殿走。
　　他的眼前已经有些模糊，脚步也不稳起来。

　　来喜紧张地看着皇帝，亦步亦趋不敢有片刻分神。
　　“传呼云昌……在传三皇子、进宫。”皇帝说呼云昌名字的时候声音还算大，可是越往后他的语调就越无力。
　　皇帝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来喜却觉得自己扶着皇帝的身体越来越重。
　　“传……”
　　皇帝话没说完，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跌去。
　　来喜跟着皇帝向前倒去。

　　好不容易才扶住皇帝，来喜突然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湿润，低头一看，是入目的红色。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