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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柒】 ...


  •   【柒】

      这十年来喂下去的药能把一个人养成武林高手,可是,对凤宝宝来说,都像是倒进了大海里,不见有任何起色,最多是身体稳固了些。
      不离站在凤宝宝身前,凤宝宝就只是到她的肩膀。
      不离要低下头才能和她的视线相对。
      “今年冬日,不放你回去了。”凤宝宝将不离打好的结松了一点,不离打的太紧,她不能呼吸。
      不离说:“皇城那里需要一个主事人,我不得不走。”
      凤宝宝笑道:“如果我不让你走你会走么?”
      不离回答:“不会。”
      凤宝宝满意了,不离说不会走就是不会离开,这是不需要质疑的。
      这是一颗定心丸。
      今年冬日虽然冷,有不离在,不会冷到刺骨。
      不离掀开低垂的帘幕,凤宝宝走出亭子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降下了白雪。
      这次,雪来的稀薄了一点,一片片,从高远而苍白的天空落下,落在地上,落在两人的肩头。
      不离撑着伞,拉着凤宝宝小心的走下去。

      到了梅花林中,凤宝宝摘了一朵梅花,却是递给不离。
      凤宝宝说:“送你。”
      花刚从枝头摘下,还有雪沫点缀,粉白的花朵含苞待放。
      不离接过花,握在手心。
      凤宝宝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将树枝上盛开的梅花摘下,放在手里头兜起的小手绢里,树枝上的雪因为她的动作而掉落,落在她的发上。她嘻嘻笑着,缩起脖子大叫。
      她许久没有那么开怀过,可以忘却这残破的身体,放声大笑。
      凤宝宝回头,不离站在树下,注意着这里的每一个动静。
      不离身上的白色衣裳和这片雪融合在一起,似乎她就是从雪中而来。
      回想起来,这里的梅花花开花谢十几个春秋,而不离陪在身边整整十年。

      十年前,那场雪下的要比今天来的大。
      那是一个罕见的冰雪天气。秋季的旱灾后就是冬季的雪灾,这个刚刚经历了皇朝交替兵荒马乱的国家在大雪中无力的喘息。
      雪纷纷扬扬的下,偶有停歇,过了片刻,又是铺天盖地而来。
      大地成了雪的属地。
      洁白的雪像一块遮羞布,遮住了沙场上渗透着鲜血的土地,遮住了抛弃在路边的尸体,把屈辱淹没,留下繁华似锦的假象。
      这个皇朝刚刚新起,百废待兴。
      百姓还是依旧埋头过日子。
      战争,苦,雪灾,苦,总之,再苦,日子也是这样的过。
      凤天城里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没过了脚踝,到了小腿肚上。
      城里的马路上,雪被路过的马车碾脏,一道道痕迹交错,像一个美女脸上划下的无数道伤痕。
      马车由一个蒙着脸的车夫驾着,在风雪天气里稳稳前进。
      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道小小的口,有一双眼睛从里头往外面瞧。
      外面的街道几乎无人行走。
      穿着单薄的乞丐被雪淹没,缩在角落里的一动不动,或生或死无人知晓。
      门帘又放下,那双清澈的眼睛被挡住。

      “爹爹,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说话的人不过是个六岁的女孩,被厚厚的衣裳包裹着,包的圆润,粉白的脸蛋晶莹剔透,有着一双乌黑的瞳子,晶莹剔透而显得生气勃勃。她的头发用金色红绳缠起,盘在两边,耳边多余的头发绑成小辫子,缀着一些玉石。随着她转头去看后头的动作,胸前的那个长命锁晃动了一下,一排银色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着实是个粉雕玉砌的孩童。
      听到她的话,坐在最后头沉默不语的人开口说:“宝宝,你需要一个人照顾你。”
      这人的声音是阴柔的,就像一个女子,却又比一个女子还的粗糙,如同戏台上反串的花旦,本是个男儿的身,却捏着嗓子像女子一样唱。
      那声音让人有一种违和感,而凤宝宝习惯了,却没有觉得多少奇怪。
      。她爬过褥垫,爬进爹爹的怀里,爹爹的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味道,像院子里的玉兰花的香。
      凤宝宝仰头看他,问:“爹爹,你不想照顾宝宝了么?”
      凤之笑,说:“爹爹也有事情要做,不能随时照顾宝宝。”
      “那他会像爹爹一样照顾我么?”
      “他的命都是你的。”
      “那就听爹爹的。”凤宝宝乖巧的说。
      马车平缓的停下来,车夫对车里的人说:“老爷,后巷到了。”
      后巷是凤天城的最贫瘠的一条街,也是最黑暗的地方,那里聚集了一批亡命之徒,要钱要女人就是不要命。
      在那里,能吃能喝能嫖能赌,还能买人命。
      最近几年,这里的奴隶开始多起来了。
      连续好几年的战争让这些奴隶贩子富了起来。
      战场上的俘虏,被占领的城里那些百姓,最受欢迎的就是漂亮的女人。
      最好是二八年华尚未破瓜的处子,不过这样的货色难得。
      经过寒冷和病痛折磨的奴隶各个面容憔悴,眼睛空洞无物,见不到一点生气,他们被绑成一串,缩在角落里相互取暖。
      或者说现在他们早就感觉不到寒冷,只是出于本能而颤抖,他们早是死人,身体没有死,心却死了。

      没有奢华装饰却坚固的马车停在后巷口,入口狭窄,进入后巷的门破破烂烂,远看过去就像是每个繁华的地方都会有的破烂贫民窟。
      车上下来一个人,一双天蓝色靴子踩在已经污秽的雪地上,靴子面上沾了些雪,脸面上出现不悦的神色。
      这里有一股酸臭的味道,混合着贫穷,欲望,死人,绝望各种各样的情绪,让他为此反胃。
      那人发髻高束,面如冠玉,肌肤细腻,唇红齿白,虽然是个男子,却隐约有女儿神态。
      凤之往那里看了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手绢,养着长长的指甲的尾指翘起,掩着鼻端,问那车夫:“就是这里?”
      车夫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说:“回老爷的话,这里就是后巷。”
      “后巷……”凤之发出悠长的叹息。
      “凤天城只有这里敢做这样的买卖,这里的商人能弄到最好的奴隶。”车夫对风之说。
      凤之再度看了一眼那地方,纤细的眉头始终没有解开,回身朝马车走去。
      随着他的转身,一股香味飘向车夫脸面,香味幽长,连自己家的婆娘都用不去这上好的熏香。
      车夫不敢出声,小心的等候着下一个命令。
      “宝宝,这里便是我们要来的地方。”凤之对马车里的人说。
      “是么,爹爹,咳咳……”里头传出一阵轻咳,凤之立刻变了脸色,跳进马车里,抱起凤宝宝,手贴着她的胸口,将真气输进去。
      许久以后,凤宝宝的气缓和了,搂着凤之香香的身体,说:“爹爹,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吃了一口冷气,现在顺了。”
      门帘掀开,里头粉嫩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凤之将她抱起,不让她的那双绣花鞋沾染到地上乌黑的雪。
      “爹,这里有人住么?”凤宝宝疑惑不解。
      凤之说:“有。这里不只是住着人,而且还是非常多的人。”
      凤之走进了那道门,一个黑衣男子闪身而上紧跟在他的身后,而留在原地的车夫却吓出了一身汗,刚才,车子上明明就没有这个人,他是何时出现的,像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到了巷子里头,里面的雪都被扫干净,路出底下黑色的石板路,狭窄的一条道路弯弯曲曲通向远处。
      进了里面,那股味道更是浓郁,死人的酸臭和活人的贪婪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凤之将白色手绢掩在鼻子前。
      狭窄的路两边是别家的屋子下的屋檐,每一个屋檐下都蹲着一排人,他们也许是不同颜色的发色,不同年龄不同身高,但是都是衣着破旧单薄,有些衣服上甚至还有结成暗黑色的血迹。
      这些人披头散发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在凤之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他们不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要去抓他们的衣服。
      凤宝宝由着凤之抱着走过这些人,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怜悯也没有悲哀的情绪。
      她就像看着一幕平常景色般看着眼前的人。

      “老爷,求求你买下我吧,我年轻力壮很能干的,给我一口饭吃。”原本蹲在地上的一个男子冲向凤之,还没到他跟前,就被身后沉默不语的男子一脚踢开,这个过程在眨眼之间发生,眼前一闪,那个高大的奴隶已经倒在不远处,而黑衣男子再度退回凤之身后。
      那个负责看管奴隶的商人看形势不对,忙上来道歉。
      这位客人衣着光鲜,但看那身衣裳就已经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穿得起的,这回怕是惹了大人物了。他上去一顿点头哈腰的道歉,手下人会意,将已经断气的奴隶抬下去。
      “老爷息怒,您可是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计较,我这就叫人把他扔下去喂狗。”肚子圆滚滚的商人光是弯腰就花了他不少力气,以至于在这个大冷天里冒出了一头冷汗。
      脑门上的汗水黄豆大小,一张肥胖的脸更显得油光满面。
      他用眼角偷看了眼前这位穿白衣的老爷一眼,偷看到那张脸,白的竟然跟娘们一样,一根胡须都不长。
      在心中诧异不已,这时候凤之细长的眼睛扫过,眼神冷冽如刀割。
      他忙把头低下去,不敢再看。
      “老爷,您中意什么样的奴隶,小的帮你选一个。”商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凤之。
      凤之沿着巷子一路看过去,这批奴隶都是从西北处的荣城里抓来的,那座城在一个月前被皇朝的军队占领,凡是身强体壮的男子都被活埋,当年占据了西北路口而成为天下第一城的荣城在一夜之间成为死城一座。剩下的老弱病残都变成了奴隶。
      这里的奴隶无神的眼睛里都写着这样的疑问,他们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是城主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他们在几个月前还是平常百姓,商人书生小贩或者是乞丐,不懂天下兴亡,也不管皇朝更替,他们只是和这些人一样过平凡日子。
      既然他们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他们要在这里?
      如果那是他们的错,又错在哪里?
      而这批奴隶都是身体单薄的青年,不能干苦力活,有钱人家买回去嫌他们浪费粮食,所以宁可挑选一些身强体壮能干的年轻人。
      这些奴隶迟迟卖不出去,而现在天寒地冻,已经死了半成,这算是一笔亏本买卖。
      商人当然希望尽快把手头的商品都卖出去,他急着向凤之推销,说着一句句好话。
      被他指到的奴隶只是茫然的抬起头,又沉默的低下去。
      明天,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凤之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
      这里的人都是一群死人,毫无生气,感觉不到一点人气。
      眼神,凤之寻找着他要的眼神。
      “爹爹。”凤宝宝出声说。
      凤之听到她甜甜的声音,舒展了眉头,说:“宝宝,你有想要的么?”
      宝宝摇头,说:“爹爹,我能要个丫头么?”
      “为什么?”
      “丫头身上香香的,和爹爹一样。这样爹爹不能抱我的时候丫头就能抱我。”凤宝宝笑着,眼睛闪闪发亮。她环住凤之的脖子,闻着他身上沁人的脂粉香。
      凤之笑着说:“那就听宝宝的。”
      转头,冷着脸,对商人说:“这里有十岁出头的丫头卖么?”
      商人猛的抬头,把脖子扭了一下,疼的龇牙咧嘴,说:“老爷,请跟小的过来。”
      凤之跟着商人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面的味道更是难闻,陈旧的屋子散发着腐烂的臭味,里面的血腥气味刺鼻,久不见阳光而显得阴森森的屋子里似乎总有哭声飘荡。
      凤宝宝不喜欢这里的感觉,双手搂紧凤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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