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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番外之云胡不喜·良夜揽月落清江 ...

  •   追溯回一天之前,天色见晚。
      澄江是百里内大镇,向来车马骈阗不休,每逢双月大集,总一度喧腾到夜深。钱清江生意依旧冷清,坐在茶摊上讨了杯山前青,喝完收幡欲走。这时刚好瞥见一柄麦秸靶子由人扛着,上头插了数十只糖葫芦,红艳艳的悬在余晖里,好不扎眼。
      钱清江停下,想了一想。
      他特意挑了串顺眼的,让店家小心用黄油纸给包裹妥当,待结完银子再往怀里揣时,却发现自己脚边多了个小子,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钱清江立刻旁观左右,周遭行人神色如常,并无人注意到多了这么个东西。他心下了然,当即迈开步子,左绕右拐钻进一处僻静所在,再回头看时,那小东西果然还跟着。
      此刻夜幕徐临,凉风飒飒,家家户户开始点火掌灯,大街上倒显得安静些许。小矮子身小腿短,看起来如三岁孩童的模样,道行实在浅薄,哼哧哼哧走了许久才跟上。钱清江站在胡同深处,两侧高墙围隔,再三确认除他之外不见别样邪祟,手指便悄悄点上背后桃木剑。
      小东西依旧恍然未察,冲着他洗到发白的杏黄袍子,满脸兴奋,卯足了劲儿直奔。
      钱清江缓缓拔剑出鞘,同时从袖里拈出镇妖符纸,暗自纳气,往剑刃上一抹。就当他全神贯注准备施法之时,一只手突然从他背后伸来,于肩膀上一拍。
      那人笑着招呼道:“天师……”
      钱清江心神登时被扰,手上招式已老,不好再发,只得堪堪收住。回头看时却是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短眉豆眼,五十岁上下年纪,一副实诚面容,拱手道:“可是钱大天师罢?总算找到人了。”
      及至钱清江再回到家时已经月上柳梢,他推门进屋,只见灯火未亮,被褥里隆起个包,钱小满四爪平摊正睡得和谧。他来时因受那人盛请,应允自明天起前往镇中,为一桩新鲜白喜做法事,这无疑是件极好的差事,便放开与人多饮了几杯。此刻浑身酒气,不敢上床,钱清江观望片刻,还是搁下东西,放轻手脚进了院子。
      外头银辉遍洒,他径直脱了罩衫,随意往井栏上一搭,却没防备从中抛出一物,影儿都没看着便噗通落入井中。钱清江一愣,弯腰将水桶捞起,方发现是来时买的那根糖球,浮在面儿上打着旋,搅动水里头细碎的月亮。
      他眉一皱,掀了桶底,就要泼掉。
      这时忽然起了阵凉风,钱清江感到脚脖子上一凉,抬眼看见院门打开一条缝。
      地上瞬时就腾起来些烟气,白茫茫的好像深秋降的飘霜,钱清江立即绷紧神思,跃上井沿,手指翻动捏了个术诀,严阵以待时却又感觉不到丝毫妖氛。
      然而地上白气却不是假的。
      他不敢分神,运起道家秘术开了六路天眼,缓缓环顾四周,然而目光扫过之处皆是清清静静,钱清江心下奇怪,再运功时蓦地瞧出一坨影子,蹒蹒珊珊的向自己处走来。钱清江猛然间想起什么,松开术诀,往地上轻轻一划,层层白雾如涟漪般荡开,露出那小小的始作俑者。
      的确不出他所料,果真是自镇上遇见的那个小东西。
      钱清江想起自己当时忙着与人谈话喝酒,居然忘掉他这一茬,没想到居然能一路迢迢跟回家来,便自井栏上头下来,冲他道:“总跟着我作甚?”
      说话间,小孩已经走至跟前,歪着脑顶的小辫,好似是新鲜绑的瓜梗。他盯着钱清江,一脸呆相,也不说话。
      钱清江先是奇怪,再仔细观察他片刻,方明白过来。
      小东西既非妖也非鬼,光瞧模样正与寻常家那孩提之童也无区别,穿着半新的夹袄棉裤,两条短腿倒像盛夏池里新鲜清脆的胖藕,生前许是富贵人家。于是他叹口气道:“这里不是你寻的地方,也没有你找的人,我不杀你,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罢。”
      小孩懵懂看他,又凑近了些,不知在琢磨什么事物。
      钱清江左右看看,视线最后落到自己手上水桶里,便捏了那根糖葫芦出来,冲他摇了摇。
      小孩整个儿跟着摇了摇,一挂口水悄无声息,啪嗒掉在地上。
      钱清江:“……”
      钱清江眼疾手快,连忙塞其嘴里,才及时堵住。小孩当即就啃,将那那泡发白烂的东西视若珍馐,咂地有滋有味。钱清江皱眉瞧他半晌,便转身进了屋。钱小满在炕上做梦似的,隐约听见些动静,抬起来眼皮刚好看到钱清江坐在身旁脱鞋擦脚,便拽拽他的衣裳,迷糊道:“回来了?”
      钱清江道:“嗯。”
      小满懒洋洋往旁边滚了半圈,钱清江顺势上去,把他搭在脸上的尾巴揭开,然后搂进怀里。
      小满死活不愿睁开眼睛,只将鼻子挪过去蹭了蹭他的衣襟。钱清江忽然摸了摸他的肚皮,笑道:“困够了,起来生只儿子罢?”
      小满睡意正浓,此刻痒的受不了,两只胳膊将钱清江的脖子一环,凑在他耳朵边上叽叽咕咕的说了句什么。钱清江眉毛一横,手指探进他的衣裳里,小满被他挑起来兴致,又忙不迭求饶,挣扎着笑道:“哎哎……我生我生!”
      钱清江满意了,坐起身来欲解外衣,却又忍不住转脸望了眼窗外。

      小孩孤零零站在月亮下,脚底没有影子。他捏着半串破败的糖葫芦,落寞的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偏偏那目光如月光,澄澈得很,又皎洁得很。

      自此又过数日。
      小满瞧日头正好,卷起被褥床单,统统携到院子里晒。狐狸爹打外头进来,怀里抱着大暑,大暑左手抓了半根紫甘蔗,右手捏着一大绞麦芽糖,吃的满嘴皆是。
      狐狸爹将他扔到地上,看小孩自顾自打了个滚又跑去别处吃,才抹汗道:“这小子忒能吃,幸好只是碰到行走货郎,敢把人身上的东西包圆干净——这都不够填他的嘴,要是真去镇上赶集,或许你爹就回不来了。”
      似锦歪倚在树杈上,耷拉着两条腿,懒洋洋道:“啧啧活该,我听说自古有种恶兽名为饕餮,极为贪食,能吞万物,这小东西来路不明,到时候倘若把房子也啃了,我看到时候钱清江回来,你们如何收场。”
      狐狸爹淡定瞟他一眼,立马转身,满脸紧张对小满道:“他说得有道理,趁姑爷没回来,咱们把他扔了罢。”
      小满:“……”
      小满道:“可大暑吃的都是正经东西,毕竟他院子里出来的东西,我想等钱清江回来再说。”
      狐狸爹点头,对似锦道:“对对,不能扔。”
      似锦:“……”
      小满回头,看似锦仍在掰扯那根树枝子,想起来钱清江那宝贝箱子还敞开着,怕回来再迁怒,于是道:“这幌子你都玩了一天一夜了,有那么好玩?”
      似锦想想的确没啥好玩的,但就是不舍得撒手,虎着脸道:“要你管。”
      小满道:“树枝子嘛,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再说这是钱清江的东西。”
      似锦理亏,却将东西收进怀里,没好气道:“我乐意。”
      小满想了想,掏出来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金铃铛,晃了晃,道:“这个给你玩,那个给我罢?”
      似锦还未说话,狐狸爹先炸了毛,悄声道:“哎哎哎祖宗,这可是你娘给你辟邪用的!”
      小满道:“似锦又不要。”
      似锦听说,故意一把接过。狐狸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忙伸手要夺。似锦逗他,哈哈一笑,抛了两抛,而后翻身落地要逃,却不防将怀里的树枝摔落出来,骨碌碌滚至狐狸爹脚边。
      似锦哎呀一声,狐狸爹倒是反应机敏,脚尖一挑,握在手里,笑道:“好个刁钻古怪的桃花崽子,现在一物换一物,看你还如何……”
      他话说到一半,却没了声响。手里的花枝隐隐投射芬芳,那清冽的味道钻入鼻孔,只觉得熟悉非凡,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似锦和小满瞧他脸色微变,皆是一愣。小满上前拽了拽他的胳膊,喊道:“爹?”
      狐狸爹抬起头,与他对视,忽而郑重道:“小满。”
      小满没来由紧张起来,心脏跳的咚咚响,瞪大眼睛望向他。
      狐狸爹道:“大暑……在啃你晒的被子。”
      小满:“……”

      不过令小满头一件感到意外的事情是,钱清江当日晚上就赶了回来。
      第二件是他居然见过大暑。

      钱清江替人做完头二场法事,心里头总是记挂小满,便谢绝主人家的盛情,提前回到了家。
      推门就先闻到院里飘香,一张方桌四平八稳搁在天井,桌上盛着热腾腾亮晶晶的饺子,再就是桌旁几双眼珠子,直溜溜盯住自己看。
      ……还挺热闹。
      小满率先反应过来,小跑过来替他接了手里的东西。钱清江摸摸他的脑袋,而后到桌前坐下,看到正埋头苦吃的大暑,不由得眼皮一跳。似锦瞅了一眼狐狸爹,狐狸爹忙搁下筷子,笑道:“这不知谁家哪年留下的一团灵魄,飘到你家院子里了,我自作主张先留下了,吃过饭后便带出去……不害人的。”
      小满包的饺子个个皮薄馅大,溜圆饱满,热乎的白气渐渐升腾进夜色里。大暑不会使筷子,径直下了手去抓,也不嫌烫,直至塞的腮帮子鼓鼓的。
      钱清江问道:“是小满要养的?”
      狐狸爹卡壳,钱清江勾了嘴角,对他促狭一笑,道:“当儿子?”
      狐狸爹喷了饭。

      继而饭毕,狐狸爹小心将前几日打的神仙茶奉献出半两闷进罐内,又把大暑来够的手拍开,才去亲自捋袖来煮水。这边厢钱清江洗手回来,发现似锦单独站在抱厦底下,背着手攥了样东西正左顾右盼,似在等人,便走至他身后,问道:“有事?”
      他甫一出声,把似锦吓得够呛,花枝几乎脱手而出。钱清江伸手轻轻夹住,细看,皱眉。
      似锦出了一身冷汗,道:“你你你……”
      钱清江面色既沉重又微妙,道:“你打哪儿得的?”
      似锦定下心神,吞吐道:“是我不小心踩了你的箱子……小、小满也知道的!这东西就……”
      他吞咽了下口水,问道:“我就想知道,这东西你……又是哪里得来的?”
      钱清江没回答,又瞧了眼那花枝,遂收进袖里欲走。似锦见状忙捞住他的手臂,气急败坏道:“哎钱清江!”
      钱清江冷峻道:“这玩意儿跟你有关系?”
      似锦气急,道:“你……”

      狐狸爹摇了蒲扇,于屋内遥遥喊道:“姑爷,茶好喽!”

      那茶汤碧绿晶莹,斟入杯内不晃不动,远看就如一汪绿水,不起波澜。钱清江过来坐好,尚未及狐狸爹一句请字说完,便直饮而尽。狐狸爹眼巴巴瞧他仰脖丧灌,半晌后方才笑道:“姑爷,感觉可妙?”
      钱清江喝得急了,此刻听他提醒,才细细回味。此茶入口滚烫,入喉清凉,入肚温热,五脏六腑仿佛顷刻历尽四季时节,尝遍人生苦乐,先是茫然沧桑,再来释然洒脱,最后竟是说不出的受用滋味,便老实点头,叹道:“这是……”
      狐狸爹与他再倒一杯,笑呵呵道:“前几日我去灵山拜会老友,统共讨来这区区一两茶,平常人喝过祛病,修行人喝过养神,可谓是一百年前,一百年后,不留执念,不留烦恼。姑爷,这便是‘当神仙’。”
      钱清江重新拾起茶杯,此番细品,犹将九天星河纳入胸膛,登时万籁俱寂,使得神怡心静,恍若当真做了回神仙。狐狸爹瞧他沉醉其中,便也抬杯,将送至嘴边时,却听他突然道:“你还记得当年间,在青华山上之事么?”
      狐狸爹手指微顿,抬眼道:“怎么?”
      钱清江将双手交叉,揽于脑后,靠在那青竹椅背上,悠然道:“青华山上,云松涛涛,有段荒唐事,想想竟已近百年了。”
      狐狸爹沉默须臾,用杯盖慢慢将浮沫撇去,抿完一口,叹道:“别说老来多忘事,况且时间太久,早便忘啦。”
      钱清江静静拂过袖管,摩挲了把那根梅花枝,而后撒手,悠然笑道:“我也忘了。”

      似锦独自托了腮,坐在大门槛上仰脸看,头顶上星光连成鲛鱼,凶猛般夺目,望的人眼花缭乱。
      小满收拾完又洗干净手,悄悄绕到他身后,将那根梅花枝戳了戳他的脸蛋,道:“给。”
      似锦瞅他,皱眉道:“又做什么?”
      小满道:“钱清江给的,说送你了。”
      似锦嘴里赌气说我才不要,手却紧跟着接了过来,继而小心收进怀里。小满笑得打跌,挨着他坐下,似锦捣他一拳,赌气道:“那臭道士又说什么了?刚还宝贝的什么似的。”
      小满挺起腰板,摸了摸下巴,学着钱清江的语气道:“把这东西给他罢,免得我常常不在家里,他再总借故总欺负我媳妇儿,不甚划算。”
      似锦:“……”
      小满嘿嘿嘿笑,而后好奇道:“不过你这两日怎么了?一根普通树枝子又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
      似锦辩道:“我……”

      他其实说不上来,因为连他也不明白。
      自他打开箱子,看到这东西,就像肉里长了一根刺般在隐隐作妖,明明微不足道,却又时刻存在。似锦唯一知道的是,这是自他出世以来唯一能引起共鸣的物件,或许冥冥中真与他有所牵引。
      或许真能将他引向那个他等了千百年的人。

      小满似懂非懂道:“这还不容易,我帮你去问问钱清江,哪儿得的,什么来历,不就清楚了吗?”
      似锦慌忙摁住他,道:“别。”
      小满奇怪道:“为啥?”
      似锦缄口不语,只慢慢把手缩回来。某种难安的情绪藏在心底,像蓄势待发偏又不动声色的潮汐,日涨暮落间覆盖住自己与生俱来清薄的宿命,前尘里零碎的片段也许终将拼凑成形,怕只怕……

      到时会与这眼前人,一别一辈子。

      当夜小满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又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明明好像是晴朗天气,膝盖底下却囤着有半尺多高的雾气,身旁尽是参天云松,树冠茂密凌乱,像黝黑的潭水一般恣意舒卷。
      他心里慌张,拔脚便跑。绕来绕去终于绕过一片屏障,忽然就看到团熟悉的粉红色,被掩映茫茫雾气里头若隐若现。小满高兴坏了,伸胳膊就去抓,口中喊道:“是似锦么!”

      清风袭来,雾气稍散。
      视野迅速明朗,一棵花树姿态遒劲,枝头满缀丰艳的花苞。小满正当诧异,又看到枝头上坐着一名少年,白衣长袖,满头银发,正袖手懒洋洋靠在树干上,听见有脚步声,才微微转脸过来。
      小满身子一震,愣愣望向他的面孔——那副模样恍若自镜面中倒映出的自己,他忍不住后退一步,结巴问道:“你……你是谁?”
      少年双眼微阖,兀自打个哈欠,懒洋洋道:“你不认得我?”
      小满安静了一瞬间,仍是老实摇头。少年咯咯直笑,忽而自手边折下一根花枝,撩起头发插在鬓旁,露出一对尖尖狐狸耳朵。
      他悠然道:“我便是你啊。”

      小满浑身抖了一下,醒了过来,发现那人那树迅速消散,自己仍旧躺在炕上。
      天仍未亮,窗外依然黑得犹如深潭,他感觉到尿急,下意识骨碌爬起身来,瞬间便把梦里的事情瞬间忘记了大半。可当混混噩噩下了炕,走出门,才又发现外头无星无月,天上像垂了一块漆黑的帘幕,遮得连一丝光也没有。
      小满莫名觉得古怪,伸手打了两三下狐火却没有着,只好摸黑顺着墙往前走,挪了三五尺方才摸到一爪子粗糙的树皮——树皮上冰冰凉凉,浸泌着初生的夜露。他知道这是似锦的桃树,连忙悄声喊道:“似锦、似锦?”
      他心里着急,一急就慌,慌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好在枝杈上紧跟着起了反应,小满急切切摸到一只手,立刻求救道:“咋、咋这么黑呀?”
      似锦不知是不是没有睡醒,仅任他握着不说话,小满紧攥住他细瘦的手腕子,茫然睁大了眼睛,问道:“你咋不说话?”
      似锦还是不说话,小满暗道不好,连忙想要放手。可是在他面前眨眼间腾起一道光芒,好似劈开夜幕的剪刀,一下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霾驱散得干干净净。
      小满唬了一跳,立刻感到扑面一阵寒气,寒气过后再度露出似锦懒洋洋的笑脸来。
      他兀自还拉着似锦的手,似锦也同样拉着他的手。小满傻愣愣看着他,他笑咯咯看着小满,忽然凑近道:“蠢狐狸,我不跟你做朋友啦。”
      小满咕嘟咽下一口唾沫,慢吞吞将爪子收回来,他后退两步,满眼眼泪,接着扯开嗓子吼了个石破天惊。

      他再一次落在了炕上,猛地一蹬腿,踹上了睡在旁边的钱清江。
      钱清江被他先一嗓子后一脚给折腾醒了,刚翻身起来就被这狐狸崽子扑了个满怀。小满浑身上下被汗溻了个透湿,伏在他肩膀上低低地嗷呜一声。
      他拍了拍那瑟瑟发抖的小屁股,问道:“发什么癔症呢?”
      小满额头上黏着打湿的刘海儿,泪汪汪地抬起脸四处望望。仍是原来的小屋子,小桌子,小椅子,只有被自己团抱住的钱清江是巨大无比的,他吸了一鼻子燥爽的熟悉气味,终于把那颗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归了位。
      钱清江抹了把他的脸,道:“做恶梦了?”
      小满脸色煞白,紧紧搂着他,死活不说话。
      他是只神经一贯粗厚的小妖怪,吓成这样肯定是做了极凶极恶的梦。钱清江伸手捏了一张解梦符,准备为其消去梦魇,忽然却感觉怀里一热,然后腾起淡淡白气,接着手中的符纸应声而消,没了踪影。
      钱清江一抽鼻子,两只手伸到小满肋下用力抬起,果然看到了湿淋淋半截裤子。

      小满尿炕了。
      尿了他一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番外之云胡不喜·良夜揽月落清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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