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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烟雾袅袅,村客往来。

      青山脚下老屋倚倒。

      谢忱山为着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回了一趟华光寺,又出现在此处。

      深山无名,却幽静。

      有一位僧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正静坐在枯藤老屋外。也不知已经打坐多久,身上落着几多黄叶,闭目安然,仿佛不知有人。

      谢忱山从山林走来,且笑且叹。

      “道嗔师兄是特特来逮我的不成?”

      与百多年前相比,道嗔的模样似乎未变,看起来还是昔年模样。

      道嗔坐在树桩上闭眼打坐,闻言便笑。

      “分明是你来寻我,怎倒打一耙。难不成,小师弟又惹出什么乱子?”

      “那可没有。”

      谢忱山努了努嘴,随意地在道嗔的身前坐下。身子靠着半截树桩,后脑勺却倚着道嗔的腿。

      师兄弟的岁数差距有几十之多,可谓是道嗔一手把谢忱山给拉扯大的。

      “是师父让我来寻你。”

      谢忱山道。

      模样看着只不过是中年的僧人闭着眼,淡淡说道:“百年间,小师弟你只回过寥寥数次山中,还说没有出事。”

      不回山中,怎会得有师父的言语?

      又怎会寻上道嗔的落脚处?

      谢忱山在师兄的僧衣上蹭了蹭,有些慵懒地笑起来。

      “前些日子,在沙丘城外的沙漠中,我做了个梦。”

      谢忱山对他这个师兄,却是毫不隐瞒。

      “我梦见魔尊在妖魔战场厮杀不绝,而后腹中微热,醒来掐算,似乎是传说中的有感而孕。”他诉说着那些只存在在史书典籍中的内容。

      轻松的模样却仿佛这些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小事。

      他之淡定,却惊得正在闭目歇神的道嗔都睁开了眼,低头看着仍然蓄着发的小师弟。

      “有感而孕……”

      道嗔若有所思,旋即他叹了口气。

      谢忱山仰头看他,一双有神的眼里透着好奇。

      道嗔虽是他的师兄,却也是他的半师。见谢忱山露出这般模样,忍不住露出些慈祥的笑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二百三十年前,我在沧州行走的时候,曾在野外救了一位临盆的孕妇。”

      道嗔突兀地讲起了故事。

      那日正下着大雨,倾盆雨势中,若非道嗔乃是修道之人,怕也是发觉不了山下那奄奄一息的孕妇。

      道嗔本性纯正,又是佛修,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我试图救她。”

      僧人露出了些许惆怅与怜悯的神色。

      “可她肚中,却是个死胎。”

      已然是个死胎,自然是生不下来。

      道嗔从未与女子近身,更不懂得如何接生。然孕妇肚中婴儿已然死去,那用妙法把胎儿从肚中取出,也是一桩办法。当他成功了一半的时候,那孕妇突然从昏迷中醒来,又哭又叫地阻止了道嗔的做法。

      她似乎不愿意。

      原这位姑娘本就是处子之身,只不过是某日午后歇息,起来肚子就莫名鼓胀起来。山村中人以为她偷汉,瞧她不起,驱赶她出了村庄。
      一个弱女子在山野外,行行走走不过数日,便死去活来。

      可她每一次死去,都当真活了过来。

      “她肚中的胎儿,有古怪?”

      谢忱山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时隔二百三十年,道嗔提起此事,仍是感伤:“若我当年多读点经书典籍,知晓这乃是上天预警,或许还能救回她一命。”

      阴阳交合,才会有子息。

      这本就是世间铁律,倘若有异,便是预警。

      那时道嗔本有急事,寻了户善心人家把女子安置,又留了些钱财委托。

      半年后,道嗔重新折返。

      那时女子腹中所谓死胎,却已经破肚吃人。

      山民愚昧,以为姑娘数年未产,乃是世间诡异,欲要将其斩杀。殊不知,那女子苟延残喘活着,却是在冥冥之中晓得她活着,那腹中怪物就不会出世。

      可她一直拼命试图挽救的山民,却亲手扼杀了她,用铁杵扎穿了她的肚子。

      其“子”诞生在女子的怨恨下。

      “既是不祥,又为何使其生?”

      谢忱山挑眉,犀利的言辞带着不该有的锐意。

      道嗔闻言,便先停下这话题,叹了口气。

      此方世界曾有飞升的传闻,可在千年之前,不知缘由,飞升的途径就此中绝。而后起,世间便常有晦气横生,似乎是因为天门阻塞,就连世间也生了隐患。

      晦气越多的地方,人就越容易衰亡。

      华光寺在修仙门派中的地位之所以如此崇高,乃是在近千年内,座下弟子始终奔赴在清除晦气的道路上。

      他们缓解,净化着这些晦气的诞生。

      说到底,人间虽然少有修士行走,可普通人族却依旧是修仙界之根本,不容动摇。

      就算是妖魔二族,也是天生与晦气相斥,压根不能相容。可以说,这些晦气就是世间所滋生的不洁之物,必须根除。

      道嗔说话的时候,仍带着好似对待孩子,缓缓引导的口吻,微蹙的眉头让他那张沧桑的面容如同身后的枯藤老树,显得有些皱巴巴:“然大道演变,世间万物万事,总会有一线生机,便是晦气丛生,也有其归处。”

      然其所生,不容有实体。

      一旦降临,乃是有难。

      故天有预警。

      “其之浑噩,全无神智,无法与之交流;又以血肉为食,不知克制。虽是婴儿模样,却凶煞滔天,无法遏制。”

      道嗔那会虽然年少,却已经是华光寺内出众的弟子,仍是花费了无数心力才降服了那天生异种。

      这般漫长的故事讲完了,谢忱山的手指也不由得搭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凝神思考了片刻,笑意落在他的眉间,与这夕阳斜下的残红有那么点点相互辉映,显得有些绵长诡谲。

      “若是天道垂怜,自然不该将这般罪责落在一位可怜女子身上。若天道无心,又何须有此警告。此番言论,岂不相悖?”

      道嗔一弹指戳在谢忱山的额头上,不紧不慢地说道:“该打。”
      这般言论,却是有些诛心了。

      谢忱山眼一眨,就好像刚才的神情不曾出现一般。

      他含笑说道:“我只不过是在想,按着师兄的意思,我这腹中怀着的,还当真是个小宝宝了?”

      道嗔这多年的涵养,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瞎说什么胡话。”

      道嗔这双眼与众不同。

      不然当年,也轮不到他来看透。

      如今道嗔自然也看出了谢忱山这怀揣着的,压根就不是什么所谓的胎儿。

      一跳,一跳的。

      却又裹着宛如浓雾流质的物体,看不清楚究竟为何物。

      谢忱山听完道嗔的话,手一翻按在肚子上。

      道嗔眼皮都不抬一下,三根手指掐住了谢忱山的手腕。

      “作甚?”

      谢忱山眉毛一耷拉,便露出个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师兄莫不是要看着我怀揣着这么诡异的东西行走世间吧?”

      他竟是打算就这么活剖出来。

      道嗔这些年早就摸透谢忱山这小子的脾性。

      看着温和可亲,实则冷漠淡薄,能与他交心的人可算不得多。

      这些年盖着脸行走世间,多闻他舍身割肉的壮举,听多了,还真以为他这个小师弟转了性,成了佛前善人。

      可实际上,他还是那个模样。

      谢忱山似乎生来就知道路该怎么走,哪怕想法再超然冷绝,却从未见他错过一步。

      道嗔知道。

      却也担忧记挂。

      “不可,这与那魔尊有关。倘若贸贸然行事,出了事,难不成要让我给你收尸不成?”中年僧人的声音沉了沉。

      谢忱山混不吝地说道:“那倒也不错,让师兄给我捡尸,怎么都好过死在不知名处。”

      道嗔看向他,眼神澄澈。

      “师弟当真要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忱山看着中年僧人的大光头,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凝噎。

      他无奈泄去了力道。

      道嗔见他忍下,才随之收回了手,温声说道。

      “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余下的,你寻那个万剑派的小友,应当可以查出些什么。”

      这些不为人知的记载,当年道嗔也是间接在万剑派的口中确认的。

      万剑派的传承着实源远。

      谢忱山随意地把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孟侠已经帮我去查了,不过我来时的路上刚接了消息,说是沧州生了晦气。我估计会先往那里去一趟。”

      道嗔颔首。

      师兄弟又说了会话,谢忱山便起身。

      瘦削的身影套着灰扑扑的僧袍,渐渐消失在残阳中。

      道嗔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留下几许疑窦。

      “魔尊……”

      他的手指不由得掐算了片刻,却算不出任何的来龙去脉。

      当年魔尊一经出世,便直接踏破了魔界,杀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

      如同杀星转世。

      人、妖、魔三者,皆为这般煞气冲天的魔物胆颤心惊。而果不其然,而后魔尊又活生生挑起了妖魔间历经百年的厮杀。
      如同欲念本身,永不能满足。

      道嗔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一次,道嗔那双眼就废了十年。

      所以……

      当他听闻诸仙峰发生的事情后,才急令谢忱山回来见他,生怕他有碍。

      道嗔时至今日,仍然记得那年那日。

      低头轻嗅花香,却比花还要娇艳出彩的年少僧人赤脚站在山涧。

      听闻师兄有问,便起身,回头。

      那张被合.欢掌门梅如玉称赞其相尤美,其骨更绝的面容下。

      白,是失着血色的白。唇,却是仿佛染血的红。

      “师兄为何如此担忧?不过尔尔。”

      谢忱山一笑,便仿佛山林鸟雀都静谧下来,不忍惊扰。

      这百年的相安无事,似乎应证着他的话。可今日一说,又是为何?

      道嗔微眯着眼,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方才静坐的心境了。

      按说佛修需剃度,谢忱山也不例外。在他到了年纪的时候,他们师父却没有这么做。

      道嗔去问,却也没得到回应。

      他们是直到谢忱山下山前,才得知缘由。

      师父说:“尘缘未了。”

      道嗔轻拍着膝盖,叹息着摇头。

      好一桩尘缘未了。

      原是应在此处?

      他那好师弟,又究竟是知,还是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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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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