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象》歧舌

6、第 6 章

　　大胡子和师太转回屋里的时候，那个少年并没有跟来。菊檀闷头翻动着烤好的土豆，听到妈妈问，『咦？那孩子不进来么？』
　　师太哼了一声，而大胡子很是歉然，摇头说，『不要紧，我拿几个出去给他就好。』
　　『那让菊檀拿去就好了！』菊妈妈塞了土豆给菊檀，要把她推出去。

　　菊檀虽说温吞吞的，但不代表她很呆。那少年是见了她才停步的，即使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足够让菊檀起了退缩之意。本来嘛，她就不是个很热情开朗的小孩，这下便往后缩了一下，避开菊妈妈的手。
　　『哎？』菊妈妈察觉到，『你闹什么别扭？』
　　『啊，不要紧！』大胡子老谭赶紧抓了几个土豆，『我去就是了。』说完飞快地走了出去。

　　菊檀抬起脸来。师太看着那双清澈得像琥珀一样的眼睛，不由叹了口气，『菊檀很乖，是没有什么错的。』
　　『啊。。。』菊妈妈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波涛暗涌，很是歉然。『哎呀，那个哥哥很奇怪么？』
　　『没。』菊檀仍然是软软简洁的语气，『他在睡觉。』
　　师太欲言又止，半晌，只是说，『今天早些休息吧。菊檀啊，只要自己玩的开心就好哦。』
　　『嗯。』菊檀点头。

　　菊妈妈和师太交换了个眼神。大胡子没有回来，她们便催着菊檀三口两口吞掉晚饭，把她往里间小床上一塞，裹好被子，砰一声关了小门。好啦，菊妈妈便和师太在外间叽咕起来。

　　『那个老谭，遇到很麻烦的事么？』菊妈妈关心。
　　『和你们都不相关的。』师太摇头，『但是既然菊檀在‘那边’玩耍，自然有可能是要卷进去。小心些避开就好。』
　　『她今天并没有说起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好了。』师太点头，『老谭这个人呢，年轻时也不通达。现在老了，对人类和妖怪之分慢慢也看淡了。但我看那年轻人，恐怕还是很重的执念。你和菊檀没事也不用去招呼了。』
　　菊妈妈很是难过，搓着下巴说，『啊呀。。。原来是这样的么。。。他们讨厌妖怪的啊。。』别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不自在的话，她也会觉得很难受。

　　师太仿若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由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这种事，要习惯才行啊。』

　　×××
　　是夜，天并没有变成冬天一样的深黑色，反而是泛着些微幽光。空气很清甜，带着凉意。菊檀一个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菊妈妈和师太在隔壁的静室，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是不来睡。
　　好像这个平常的假期从今天起变得不一样了，菊檀裹紧了被子。自从来到这里，树木啊，田野啊，小山坡啊，都让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虽然脸上仍不大有笑容，但人精神了许多。

　　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常常这样讲：菊檀嘛，不是特别开朗，也不是怯生生的兔子似的孩子。但缺少一种小孩子应该有的活力和好奇心！菊妈妈便说要带她去一个能够『从脚底板到头发彻底充电』的好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从灰扑扑的城市一下子放到山谷里面，果然新鲜。

　　还有白天的奇遇。
　　菊檀知道自己遇到的事情并不是像上学啊，吃饭啊这样平常。可是她无法产生什么不得了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这样的事情从什么时候起，就在某个地方等着菊檀去。今日终于见面了，大家说『哟，你来啦。』菊檀说『啊。是啊。』然后玩一会就挥手回家――这么的简单。

　　她翻了两下，把脸趴在枕头上。
　　总之还有一些不大明白的地方，比如“人类”和“第二顿饭”。这样想着，觉得愈加困起来。菊檀从领口处伸出手，把被子仔细在脖子周围拢好塞好，暖暖的。
　　快要入睡的时候，依稀闻到小花田的香味。那种蓬松松的，秋天味道的清香。不知道从哪里弥漫进来，越来越浓。

　　菊檀觉得非常困了，将头埋在枕头和被子的缝隙里面，轻轻呼吸着。嘴巴微微张开，快要陷入香甜的睡眠。突然，有什么人在拉她的头发。
　　先是轻轻拉。因为没有效果而加重了力道。
　　『啊。。。』菊檀终于感觉到痛，翻过身来揉眼睛。迷迷糊糊摸头发，没有什么人的手。
　　她正准备继续睡，头发又被狠狠拉了一下，还有人说，『真是的！睡觉姿势真难看！完全学到人类的坏习惯了呢！』

　　什么呀？菊檀努力睁开眼，看见一团黑影蹲在窗户上。拉她头发的是黑影伸过来的，姑且称为爪子吧。（反正收回去过后就不见了的。）
　　『菊檀。』影子以奇妙的语气叫她。
　　菊檀不由得坐了起来。
　　『啊，果然是你的真名呢。反应这么好。』影子笑嘻嘻，暗红的斑纹在夜晚的幽光下面依稀可见。半透明的身体在墙上映出流云一样的波纹。

　　原来是下午的玩伴。菊檀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夜了，是要叫她出去玩么？
　　影子仿佛知道她的疑惑，向她招招手。菊檀犹豫着，环视自己的房间。
　　仍旧是那个房间，床啊，小桌子啊，都没有变。虽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是仔细看来看去，找不到明显的不对劲的地方。

　　一直到她终于被锲而不舍的影子召唤出去，从窗户翻出，跟着影子一路跑进了花田，才突然想起来，那个不对劲的地方应该是：妈妈呢？
　　妈妈不是应该睡在自己的旁边么。
　　即使妈妈还在和师太聊天，自己这样噼里啪啦跑出去，为什么她们都没有听到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菊檀却没有办法停下来了。影子拉着她，飞快地在花田从跑着。速度越来越快，浅紫色的花飞快从身边掠过，由清清楚楚的一朵朵逐渐变为飞掠的一片紫色。雾气浓厚起来，山谷里那条小溪的水声也渐渐清晰。

　　是要去那个地方了。有紫色大月亮的地方。菊檀和影子手拉着手，向着雾气最浓的地方跑去。

　　。。。
　　师太和菊妈妈推开窗户，刚才突入其来的浓雾逐渐散了。
　　『不要焦急。菊檀会没有事的。』师太跟着菊妈妈走进房间，检查空荡荡的小床。被子里还有余温，果然是刚刚才跑出去的。
　　『真的要她去面对这些复复杂杂的事情，我还是非常退缩。要不是师太拉住我，或许会追去了吧。』
　　『小孩子是要锻炼的。看样子它们把菊檀做朋友，不要紧的。』师太咳嗽几声。『没想到老谭还是那么粗手粗脚，那少年看来也鲁莽。这不，雾气都漫到这里来了。平常那些家伙可是过不来的。』
　　『他们已去了么？听说是去找那少年的弟弟么？』菊妈妈担心的问。
　　『是啊。自己做的选择，谁也拦不了的。』师太半晌说，『毕竟是很久以前背负的仇恨啊。』

作者有话说

　　啊。。很久没有更新了。。真难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