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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古早自设现别家企划oc】烂泥 ...

  •   *观前预警:
      *时间线混乱,没大纲造谣是这样的
      *非常多捏造+擅自解读,ooc不可避
      *文笔很烂,语法0分

      -

      米瑟提丽丝,白发的教皇,头戴三重冠冕的至圣圣座。
      这名字于唐泽鹤川,就快要成了不知善恶的咒语。

      -

      “你喜欢摇滚吗?”

      一旁高架床上,黑发脑袋探了出来,环顾四周后才将视线对准正百般无聊靠在椅背上的女学生。

      摇滚,一种起源并发展于反抗运动时期的音乐类型,流行音乐的分支,被音乐人与爱好者视为反传统的代表,许多知名摇滚歌手皆有投身于革命运动的记录。
      这是唐泽鹤川偶尔会被身边之人抱怨的众多古怪之处其一,所以她咽下了刚刚在光脑百科上查找的词条,反问: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已经放弃了玩弄自己那头卷曲、拥有令人艳羡的光泽与柔顺度的洁白长发,转而专心致志观察起十指末端被精心修整成卵圆弧度的指甲,米瑟提丽丝——这个极具教廷风格的冗长名讳使旁人更愿意称呼她为米斯提——毫无优雅可言地鼓起两颊,以此表示自己对唐泽鹤川又一个古怪习惯的不满。
      “只是觉得气质很和你合拍,”下方传来布料摩挲椅面的沙沙声响,紧接着含糊不清的痛呼和一句雅言国骂,“柞翼运动和无正攵府主义嘛,如果我没记错,胶卷乐队、J·M、核弹月季、还有善行难为在这方面还挺出名……”

      事到如今,唐泽鹤川已懒得再对现任教皇独女、未来的教皇即行走的强权本人、一切传统的代表作会对自己的反对者产生兴趣——这一现象其荒谬性发笑了,于这方面她的确比同龄人超前许多:因此对这个问题她选择以噤声作答,移开落在米斯提头顶发旋上的黑色眼睛,同骤然落下的黑暗一齐道:“而我认为你需要加快你的洗漱速度……嗯。”

      这个时候——是了,如白驹过隙的学生时代中,唐泽鹤川尚还保留有一点文明社会中人类所需的最基础的幽默感,米斯提尚也还不是米瑟提丽丝,还会因熄灯前未吹干的头发而气恼,胡闹般哀嚎“撒泼”——

      而不是如当下,这些轻快的回忆已然成为于午夜时分惊醒她的梦魇。

      “!”
      宽敞无光的密室,趴伏在巨大战术全息平台前的女人“噌”一下支起上半身。她如同断线重连的设备,恍惚间视线已聚焦于面前代表舰队的荧蓝光点,这满桌微茫落在凹陷的眼眶内,除去光斑外的两抹黑居然没再映出别的东西来。

      唐泽鹤川看似愣怔,身侧半撑起的两只手臂姿势算不上舒服,她却就这么固定着自己,直勾勾瞪着常人看上一眼便会头晕脑胀的三维地图,直到那代表无异常的单调“嘀嗒”铃音响起第一百八十下才缓缓、缓缓,放任重力将自己拽回椅子里。

      读数正常,信号正常,航线正常。
      一切正常。
      燕诚率领的教廷第三骑士团出征的第一个月,战争开始的第一年。军事顾问垂首注视自己开始变形的指尖,如此记录。三日前的军事委员会会议上,我作为军事顾问对一月前投出的那张否决票做了足以抚平那些大主教和贵族眉头的解释和让步,并针对教廷军与凯奥兰集团军第一次正面交锋时应当采用的战术策略这一议题给出了三个设想。

      唐泽鹤川罕有地变化表情,随意伸展、搭放在桌沿的左手亦不自觉捏紧了铁灰色的锐利转角。

      红龙王朝的王城证券交易所非常不对劲,王城能源集团、卢德矿业有限公司的年报基本是一叠废纸,各方数据都指出红龙王朝内部国防订单呈直线上涨趋势,但不能排除凯奥兰释放错误信号的可能性。还有其他数据来源可供参考,同样无法确保准确性:邻近中立公国的出入境人流量、医疗货物订单、成瘾性快速消费品产地出入境货物流量……他不可能面面俱到,即使他被称作“战争之源”行走地上的化身,只要他还是人类,还试图以人类的思维定式运作自身,人为的滴水不漏本就是藏匿阴谋的樊笼。

      燕诚出征前夜的天空不甚明朗,静谧透亮的墨蓝为不知何处飘来的大块乌云斑驳了清澈的星子,倒也不打紧——雨都无法降下的水汽团块怎能熄灭年轻将领眸中跳动的复仇烈焰和雄心万丈。宣誓晚会后的草坪略显杂乱,不难看出曾有一支数目惊人的军队踏足此地,他们的铁蹄带走了各自鼓噪的豪情,同时止住了自然中蜉蝣之物的喧嚣。

      “你应该和士兵们多交流。”颀长的人影向约莫一米外一道更深的影子表达自己的担忧,挺拔军服裤脚和衣袖处绾着的金线、身侧悬挂的军刀、黑夜中依旧泛光的鎏金纹章与珐琅剑柄、利落短发和鹰隼羽翼似的刘海,精致的一切令他俨然比睡前故事中拥有黑珍珠双眼的王子来得鲜活高贵。
      “你刚刚为何不与士兵们,与任何人建立对话呢?”

      绝大多数具备普世意义上的正常审美取向的个体都会在对方如若童话的纯美目光与真切心意前败下阵来,而那片嫌弃往后移动些许的影子显然不属于心软的那一部分。

      燕诚先是求助式地朝不远处立于铺好白亚麻布的长条餐桌前的白色人影投去一眼,发现视线转回的余光中,崇高者正对郁金香杯中浅紫色的葡萄汽水研究得起劲,只好无奈将军事顾问不留余地的讥讽尽收耳中:
      “教皇的尖刀会亲切地和其他人问好,然后让他们去死吗?”

      得益于血管中奔腾的,翱翔天际的顶级掠食者之血,无星无月的子夜下,燕诚得知对面这名从不在外人前露出任意一块皮肤的“军事顾问”此刻已摘下了无甚矫饰、表面磨砺成镜的金属面具,唐泽鹤川正丝滑勾出一个冷笑以攻击自己的愚蠢。

      唉,她是真的很爱反问啊。
      善解人意的将军还在苦恼该为老友未变的刻薄展露苦涩还是欣慰的笑,从晚会开始便一言不发的人一反常态地主动拉近距离,过分长久的噤默似乎侵染了声带,使她吐露的每个词句间都带着如同气音的嘶哑生涩。

      “斥候部队优先选择在怯薛军有服役经历的士兵,小心小行星带。现在凯奥兰的目标还未明确,首要任务是确保你和“武器”的完整性,如非必需不要和他的部队起冲突,教皇的货币珍贵但也需要被使用。”

      唐泽鹤川的眼珠以极快的频率——近乎不安的频率神经质般颤动着,空乏的表情和下垂的睫毛使得她看起来并不是正在嘱咐即将踏上凶险之途的友人。燕诚知道这是对方表达担忧的方式,也知道那双此刻褪去了厚重皮革、微微抬起、痉挛着像是要抓住什么的东西的手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小心不知道其目标的敌人,凯奥兰是难以窥测的疯人,这次远征有很大可能将折损超乎预期的兵力,一半、甚至七成都不是无法接受的损失,但不要冒进,不要移开目光,不要被所谓手段蒙蔽双眼——”
      悲观主义者停顿一息。

      “不要吝惜流血。”

      燕诚皱眉。这位出身高门的世家子弟、手中刀剑亦已洗刷过敌人性命的军人深知牺牲不可避免,却依旧不喜顾问漠然的表述。他从未轻视胜利背后的代价,如同米瑟缇丽丝向来不忍见到任何人为自己沦没无闻。
      但只要圣座未蒙尘埃,咽下苦痛又何妨。

      所以燕诚尽量让自己委婉的安抚听起来诚恳而轻快,能传达“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你的叮嘱”的同时,不含任何会令鹤川嗤之以鼻的保证。从他那张因勉强之意而更显我见犹怜的面庞不难推测,军事顾问认为对方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图。

      这人完全没明白自己要讲什么——
      唐泽鹤川被政务褫夺多日的自由情感表达只差一点就复健成功,她也的确(仅限熟人可见地)拉下脸来,自己多久没有如此真情实感地想要发笑了?她大抵是会笑的,但今夜非得把其中粗细给这丢开琴弓拾起枪炮的浪漫主义傻子掰扯个清楚,有什么液体沿下巴滑进了衣领中,下雨了吗?那又如何?军事顾问的确是气急了,兴许创世神话中巨人的血液化作甘霖滋养大地才能令“教廷的缄默恶犬”多看一眼,她又不是没见过殷红从天而降?

      “鹤川/女士,你/您流血了。”
      有东西发出了说话似的声响,重重叠叠。

      近些日子她总会把无意义的噪音当作絮语,几小节双音和弦,圆型穹顶上露珠落地,设想中灯塔旁海浪席卷礁岩,三重冠冕与无酵饼间手腕抬起放下。

      不过确实有东西濡湿了领子,比雨水要粘稠。
      唐泽鹤川抬手抹去湿痕,“下雨了,在室内继续,燕——”

      虹膜粉红的助手耳旁夹笔,抱一叠纸质文件,颇为迷茫:
      “我们刚从花园里进来,女士。”
      前辈上了战场而不得不独挑大梁的埃莱温还未切身体会到上司的可怕之处,青涩的忧虑在面上挂着好一会,才连忙往上一颠文件,腾出肢体狼狈翻找起手帕来:“非常抱歉,我这就给您找医生——”

      她顿住,两人站在狭长走廊一侧的窗户边,衣角缠着水汽。双层玻璃外雨滴溅满碧绿叶脉,很快又滑落滴入深色土壤。此刻圣城中众人头顶的确插着块乌云,不远处稍小的洁白教堂边缘隐隐能窥见逐渐扩大的金边,有教徒正跪地祈祷。是场太阳雨。

      唐泽鹤川抚向嘴角,弧形光滑表面与细腻皮革摩擦,“呲啦”一声尖叫。咸腥的铁锈味早就浸满唇齿,生肉味仿若针刺,恰如鼓膜震动的信号反馈于舌尖。

      女人试图正常地吸一口气。
      “无事。继续报告。”

      埃莱温不敢怠慢丝毫,继续为日理万机的黑手套概括当月战损比。军事顾问工作时与作为发言人念稿时的讲话风格简直如出一辙,都是机器般有条不紊,逻辑圆满,毫无差错。助手觉得这两者的区别无非关乎于扬声器有无,而对方脖颈上顶着的,明亮的、永远只会清晰映出所有看向她的倒影的全包裹式头盔——面具愈发模糊了这仅剩的不同。她怀疑那个神似昆虫几丁质外壳的面具下也是这样一张揭露无疑的镜子,当言语浮现,镜子便新添伤口,玻璃碎裂声是女士在讲话,这自顾自的腔调微小到助手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不将这声音当作某人正喃喃自语。

      “……M78星云中心地带,第三军派出的斥候小队遭敌军全歼。”

      那么这次又是谁?又是哪个老熟人回归了兽母的怀抱?天知道她在死亡报告上见到了多少昔日同窗的名字,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是活人对着遗像签名,战争打了10年自己也早该习惯了,即使唐泽鹤川并不记得他们所有人的面孔。偶尔这些陌生的脸会从任意寻常角落浮现出来,抖落记忆的沙尘,彼此交谈,或许他们也曾朝自己喊话。

      “随后燕诚中将从第三军团中抽出五个连队,亲自领军于12标准时后对敌军右翼发起突袭。25个标准时后,我军累计歼敌约4.5万,敌军三艘护卫舰和一处移动基地被彻底击沉,其主力部队退却至星云外围地带,我军取得基本胜利。
      此役我军损失共3万人,约1万人为各军区直属军团调遣至第三军团的精锐,死于登陆敌军自毁的移动基地中,燕诚中将的警卫员、扈从官葛罗达·杜弗洛少校与下属十名警卫员为掩护中将撤离殉国,中将受伤。”

      葛罗达,她记得他,是个看着多少有些怯懦的白鸽,体育课上总气喘吁吁撇在长跑部队后面。她应该知道他后来参军了的,兴许战事尚未吃紧时还见过面,他好像有一个女友,住在hidden周边的一颗农业卫星上,现在他死了。

      燕诚不该如此急躁。

      我已和你说过,米斯提。鹤川对着少女抱怨。燕诚除了玩他那把琴,其他时刻从来不会动用大卫高台似的脖子上那颗漂亮的装饰品,永远被他人的情绪和愿望推着走,自觉能替旁人把毒血从伤口里淬出来,铡刀落下和毒发身亡,也不知哪个来得更快。

      东方人那脆弱的博爱精神居然能支撑他到现在,我几乎要为他写一首颂词——是了,“薄苇韧如丝”,执念拧成绳结正被他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收紧。

      手套拾起印章,于文件右下角横线旁摁下可以等同于权威本身的印记,唐泽鹤川察觉到喉咙抽动一下,万千言语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盲目的坚韧与忠诚,完美的臣子和刀剑。
      即便如此,您还是保持高深莫测,教皇。
      还是说,您*不得不*如此。

      她没有问。白发的人亦维持高贵的淡笑与沉默。

      “惨胜。这下您的潜在反对者该拍手称快了。
      ……但很快我们就能把蛀虫抓出来,一个个,碾死。”

      “不好意思……?”
      几分钟前停止报告,静待顾问发出指令的助手下意识侧耳,半晌吓得差点弹到走廊另一侧:虽然完全不知道上司一直在念叨什么,她可不想因为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而这辈子都迈不出教廷那九扇大门!

      “……把光脑给我。”

      一层厚重的单向甲壳后,唐泽鹤川静静注视埃莱温惊慌失措的发红眼眶。她知道自己又在和记忆某个角落里的残片对话,虽然这不是他们给自己送来这样一个缺乏锻炼的新人打下手的理由,不过意外没有缺损的逻辑和理性暂且能支撑她作出基本判断。

      面前,抑或是远在走廊尽头,女孩被披上华美祭披,白发纯净,金色眼眸灿若骄阳,眼底是自天幕垂下的金针那般博爱坦荡的无悲无喜。
      她扭过头。

      “把光脑给我。”

      被包裹在厚重墨黑衣物里的昆虫头颅转向埃莱温,不知男女的电流声音没有起伏,平静地重复了自己的要求。
      “我会和燕诚中将亲自通话。”

      理所应当的,这次交谈宾主不欢而散,如同先前无数次交谈,将军拂然不解,顾问淡漠冷峻。几次压抑着恚怒的忙音过后,燕诚终究是学会了他曾不齿的藏舌,阒寂弥漫在两人间,即使是唐泽鹤川提及贵族的不满,教廷内部部分对战损比的问询,提及熟人的死,青年也不发一言。

      她倒懒得再摇唇鼓舌。
      开战时,更早前,鹤川不多的容忍心说服自己学会包容一些人心中那放在宇宙尺度上愚蠢至极的天真。至少他还不是个蠢货,剑挥得比脑子快,乃至可堪一用,倾盆大雨下新生的叶苦苦支撑,飘摇垂首,从未——尚未真正摧折,这雨实在太大太久,望不到尽头,叶子还有很长的路,大抵哪一日她会得见自已的结尾,而无法得见她的——

      女人收紧左手,暗杀者的脊骨应声而断。
      肾上腺素带来的近乎欣快的屏蔽随时间流逝消退,右侧小臂中部平整创面上尖锐疼痛逐渐浮现,又慢慢褪为灼烧似的折磨。血已经不再流淌,温热粘稠的液体伴随组织碎屑凝固在手套上,她在这站了多久?

      唐泽鹤川丢开还没完全僵硬的尸体,脖颈被暗影切得支离破碎而只靠一点皮肤勉强连接的头颅此刻也“骨碌”滚进角落里,和他死去多时的同僚并排而眠。
      她吃力转身,不再试图挪动两条腿去捡躺在另一个角落里的手臂——反正会有人替自己捡的——而用剩下的三根手指比划几下,召来打斗间没被自己当成移动盾牌的那张悬浮椅,像一滩烂泥陷进去。

      还有两分钟。
      瞳孔略有扩散,映出办公桌一角那根幽幽燃烧的香薰蜡烛,安神的草木香与腥气交织。虽说如今前线疲敝,人手不足,但这安保部门的人莫不是被皇权派渗成了筛子——这群脑子被欲望啃没了的黄金笼养牲畜,没有调查过我的天赋魔法吗?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从不会出现在没有光源的地方吗?燕诚重伤就令他们如此得意忘形了,不过也是如这般滩在疗养舱里——他可还没结束呢。

      顾问的脑袋软软垂在靠背边缘,她似乎想笑,唇瓣上下翕动,也没发出声音。透过被砸出破洞的窗户,秋日凉风不知何时停止吹拂,战争委员会议事厅外围曾被一些人胡乱种着各种或冶艳或素净的观赏花卉,它们中的部分在园丁的精心照料下坚持于早秋吸引虫豸,馥郁至极近实质的浓香冲进室内,又粘着于潮湿表面,混合成一种令人反胃的腥甜,氤氲于口鼻间,咽喉中。

      墓地般的氛围笼罩这方空间,这让鹤川想起葬礼上献给死者的花也是如此围困着生者,幼年时她缩在水泥块和弯折钢筋下渡过几百个夜晚,血和死亡静静流淌。
      和燕诚通话后她去找过教皇,教皇本不应该如此轻易地与凡俗接触,她是违背礼法的例外——只需向拱门两侧的护卫通报一声,便能在红衣主教的怒视下跨进圣域。

      穿越三段走廊,跨过三重门关,三层阶梯,三层纱幔与三轮光冕下,兽母的代言人,执牧羊鞭者,至圣圣座,hidden的第四任教皇,米瑟缇丽丝·埃米利亚·黑兹莅临人间。
      她——几乎是祂了——白发圣洁,灿金兽瞳光辉熠熠,殿中所有凡俗在这煊赫下不过是恒星旁黯淡的飞尘。

      教皇。顾问眯着眼睛开口,敷衍的敬语引来座下立侍左右的教廷骑士又一阵怒视。
      天哪,她就不该来这里。看看这些白得发光的丝绸、珠宝、大理石和黄金——她就是一抹强势闯进光下的影子。她不该在这里。

      我想您应该看过了战报。她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即使强光下她简直无法睁开漆黑的眼睛直视教皇,大抵本该如此。凯奥兰那边的态度难以捉摸如故,战略上我赞同教廷出面与叛国军临时政府进行初步休战和第一次和谈。

      但——

      薄如蝉翼而足以遮蔽视线的华美幔帐没有为声音穿透而震动,三排侍从:骑士,修女,主教,教皇金光闪闪的货币们大部分也不显露任何态度——一些尤其忠心虔诚的狂信者还在用自以为隐蔽的目光鞭挞无信之人。

      唐泽鹤川莫名从只余熏香和圣歌回荡的空气里读出了未竟之言。

      至于我个人的意见——
      黑衣顾问没有摘下她的伪装,单向涂层隔绝了所有视线,凡尘和高天于她会被随意放于天平两侧,她凝注之物说不准能动摇这努力靠近绝对公平的杠杆。
      除战略角度外,从战术角度、民族荣誉感、舆论风向、政府信用,唐泽鹤川极为短暂地停顿片刻,以及个人的情感出发,我难以对您亲自前往和谈现场,并作为教廷与hidden政府唯一代表与凯奥兰和谈一事,表示任意程度的赞同。

      这番话或许仍不够尊敬,用词却难言孟浪,情意着实恳切,平日里对这一手垄断大权的军事顾问颇有微词的其余人也不得不表示同意,纷纷引经据典劝起教皇来。
      鹤川却没了等待下去的心思。她知道教皇不会再言及其他,一如葛罗达死时,燕诚重伤时,还是更多个所谓“必要且神圣的牺牲”铺天盖地的时刻。米斯提或许会张嘴抱怨自己又在打官腔了。
      可一个无神论者怎能听取神谕呢?

      唐泽鹤川踏着议论拐出大门,没人再拦她。天高云淡,主神殿侧道的水磨石地板光泽要柔和许多,对她来说还是过分刺眼,影子就不该存在于神国之中。

      圣诗班的成员列成两队穿过走廊。他们头戴圆顶软帽,衣角以银线收边,并未如在教堂中一般吟唱赞美诗,赞美那至高天的兽母与祂的子女,只是提着手中正焚烧乳香的球形鎏金香炉,穿梭于这地上神国的各通路间,散播主赠予圣婴的,清盈的恩泽。
      此等虔敬,兄弟姊妹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那突兀立于神国的暗影,顾问不得侧身,令这庄严的队列能完好地走过这一程,却被浓烈的乳香——还有没药冲得头脑一闷。

      眩晕——一种脚跟蔓起,潮涌全身的头晕目眩。一阵天旋地转,香气似血涌进鼻腔,濒死感又一次莅临此身。她又回到了无数个夜里躺在杀手和自己凌乱肢体上的瞬间,血沫和组织也是这般糊在躯体上几处洞开的门关边,一如那些最终轻飘飘落于纸面的亡灵。

      顾问跄踉几下。

      不——死亡并不甜美亦无冷意,它本是人们为万物之一的结尾妄自冠上的指代性符号,不能恐惧也不要期待——
      可永久的安眠的确令我欢欣。

      她亦终站稳脚步,没有再往前。

      几欲令她呕吐的香气里,唐泽鹤川蓦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除了自己外,她从未想过别的死。

      唐泽鹤川不喜喧闹,不期待任何人噤口,她不觉得谁会自愿不发表言论,死人才会被泥土掩住嘴巴。
      米瑟缇丽丝无疑是教廷,乃至全hidden最崇高的意见领袖——看哪,无数人愿意为了至圣圣座的一句话去死,去用血肉之躯填平沟壑,教徒传颂冠冕的荣耀,祈祷着至洁白发能祛除世间一切阴霾、审判一切罪恶——
      她自以为吞下了无关者之死。

      可是教皇啊,您为何沉默?

      -

      米瑟缇丽丝最终选择了接受和谈。

      地点被选在了战线交界处一颗曾经美丽的花园世界上。高大的洁白大理石立柱和其上绘满创世神话的巍峨穹顶无疑是为教廷和hidden皇室偏爱的风格,那位纵火皇宫的弑君者居然同意赶赴此地。

      唐泽鹤川目送护送着中央一座金色车舆的队伍远去,与印象中相比消瘦了不少的中将持刀默默拱卫于宝座左右,大病初愈的月白面容上多了些挥之不去的朽气,冬日时节里hidden难得的艳阳天和惯例缀在腰间、膝旁的小小鎏金玉铎也没能修饰他暗淡不少的容光半分。

      她又在使团里窥见不少熟面孔。尽管香料焚烧带起的四散白烟、仪仗队擎起的铺张扬厉的旌旗、警戒线外送行民众的祝祷、高矮不一却不约而同扬起又仆地的臂膀、和更多宗教氛围如荼如火的景观模糊了中央大道上那支人数不算充裕的队伍,鸟类种优秀的视觉忠实地为距离不算近的顾问呈现出不一面孔上如出一辙的痕迹:愀然若铁,肃杀如钢,根根经鏖战洗濯的锥子,疲敝,随时为意志的延伸除去反抗之敌。

      您希望我留在hidden。
      顾问连同她比旧教派修女还要保守的衣袍消融在后花园外有无数拱顶的游廊里,面具上流连的纯白静若止水。

      一个妥实的解法,权衡利弊得失后于局面与人心无比正确的选择,鹤川理应就此点头离去,立马着手教皇暂离后与不安分子们周旋的事宜——

      凯奥兰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对象。

      废话!她在脱口而出的下一瞬差点抽自己一巴掌。两人自小就相识,她怎么可能会不了解那条金龙的秉性,你甚至从未亲自站在凯奥兰面前,就如此大言不惭地以推演出的结论断定她无法面对自己的兄长?

      顾问清楚自己的推论不无道理,教皇的决定亦是。
      选择的时刻到了!她大抵是说了,还是她脑内的念头已如此轰然,轰然至能引发自己认知内如此剧烈的回响?简直是唐泽鹤川做过的最简单的选择题,去还是不去?这还需要花费多余精力分析吗?留在此地便可碾死那些渣滓败类,那些依附在巨构上吸血的寄生虫,得失前所未有地明了——

      教皇,您的答案是?
      顾问头一回坦荡面对心脏上方挥之不去的阴云,唐泽鹤川头一次向米瑟缇丽丝希求一个答案。

      云雾流转,钴蓝天幕上升起一连串浑圆的“月亮”,庭院内部近地悬浮的水汽为草木笼上一层牛乳似的纱。顾问知道这瑰丽景观和文献中记载的“月球”毫无关联,这连缀如串珠的近球体们不过是星际时代人类无法忍受拘囿于自然天体,出于各色欲望打造出的钢铁卫星,那看似温润的光辉不过是人造物因恒星而于表面反射的横波,充其量不过恒星的影子。那么,因着兽母与太阳在神学上的联系而常常被赋予“月亮”意象的教皇,自然不会是不惜给予的米斯缇。

      米斯缇,据说古代人类会将月亮与疯狂联系在一起。鹤川评判似地将女孩从头扫视到尾。完全不像。
      是吗,你也很讨厌这个宗教意象?她上半身骤然向前倾倒,显然被某人以不雅观的姿势勾住了脖子。我难得与你达成一致意见——“太阳”,不,恒星更适合你。

      可这曾落在自己手心的小小星团一路飞升,它如今足够大,大到足以照耀亿万黑暗中挣扎的子民,大到足以横贯银河的炬火,却再也无法温暖一个于长夜中苦旅的独行者,那颗挂满冰凌的不愈之心。

      这不是谁的错,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但我还是——

      “教皇?”

      人子愤懑悲凉,神像恬静秀美。

      “教皇。”

      最终她只是俯身,头几乎要埋进地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古早自设现别家企划oc】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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