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初晴》落星霜

8、第七章

　　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结束后，宫里挂满了红灯笼，这时初晴的脑海里才浮现出“过年”这个词。
　　按规矩，除夕那天的午膳是皇帝为各位臣子设宴，晚膳则是和后宫嫔妃一起，皇子是“臣”也是“子”，因此两个宴席都要参加。
　　这一天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除了初晴。
　　初晴赖床赖到快午膳了才被语冰硬拽了起来，照例闭着眼任语冰和明秋可着劲儿折腾。
　　“主子，小主子真是好看！长大了不知得迷了多少姑娘的心呢！”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明秋颇为得意。
　　语冰含着笑仔细看了一会儿，眉头轻轻地皱了皱，这孩子的相貌也不知随了谁，五官分开来看也不见得多好，凑在一起的时候效果却非同一般，一个男孩子，太好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想，语冰手一伸，散开初晴已经束好的发，说道：“明秋，头发用最简单的束法就行了，这身衣服也换了，拿一件颜色暗一点的。”
　　“欸？主子，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明秋很是不平，可是一对上语冰那淡淡的眼神，虽有些不甘却还是马上点头妥协了，“知道了，我这就去拿。”主子真是奇怪，逢年过节的，哪个娘娘不是把自己的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唔~不过九殿下不用打扮就很可爱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语冰让两个小侍卫陪着初晴过去，还不忘让明秋备了一些点心给侍卫拿着，去了那边也不是马上就开宴，依着晴儿的性子若是饿了肯定会不管不顾的找吃的，让侍卫带着点心那个时侯也好哄一哄他。（初晴，你真被当成小孩了= =果然失去记忆智商也会下降么？或者说你从来就没聪明过……）
　　在宫里逛了一段时间，有些路初晴已渐渐记住了，他向来不喜欢坐轿子，今天脚程有点远也是走着过去。
　　走了差不多快一半的路程，后面跟上来一个八抬大轿，看样子很是气派，帘布上印着皇家的标志，大概是哪宫的皇子。
　　初晴直到轿子打他身边过他才意兴阑珊的瞄了一眼，他一直都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舒服的，一上一下晃来晃去，让人没个安稳，如果是轿车的话就舒服多了……“轿车”？那是什么？
　　初晴正想着，那轿子竟在不远处停下了，他回头看两个侍卫，却发现侍卫已经跪在了地上，再回过头，轿子旁已多了一位英挺的少年。
　　对方和他那个叫宇文瑾的堂兄差不多的年纪，相貌和父亲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相貌的原因，看起来比宇文瑾老成一些。
　　在被初晴打量的时候，大皇子宇文旸也打量着他传闻中十分受父皇宠爱的九皇弟。他一年前满15岁的时候就随着舅舅去了边城的军营，历练了一年才赶着在年前回京，在府里休整的这几天听了不少关于九皇子的传闻。他走的时候，九皇弟不过是一个快要被宫里的人遗忘的残子，如今回来听说九皇子不仅眼睛好了，而且颇受皇上宠爱。
　　真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是九弟么？”问着话宇文旸走近了些，其实小孩的身份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在漓国之内，有着金发和蓝眼的估计也只有珍妃和九皇子两人。
　　“回大殿下，是九殿下。”一旁的侍卫回了话，宇文旸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九皇子虽然眼睛好了，耳朵却没好，他问话对方肯定是听不见的。
　　初晴仰头看了会儿挡路的少年，脖子有些酸了，就低下头不再看他。
　　这个动作看在宇文旸眼里却是以为小孩子怕生了，不禁觉得有些新奇，突然来了些孩子心性，索性蹲下身与初晴对视。
　　“九弟，我是你大哥，你没见过我吧！”宇文旸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自顾自的说着，“九弟怎么不坐轿子？走的不累么？”
　　“回大殿下，九殿下不喜欢坐轿子。”
　　“这样啊……”宇文旸想了想，马上有了主意，“那好！九弟不喜欢轿子，那大哥我也不坐了，陪九弟走着去！”说着径自牵起初晴的手，摆了摆手让仆从跟在后面。
　　初晴不知道少年想干什么，任他牵着带着自己往前走，走了一段路之后也明白了，估摸着少年是和他去同一个地方，也放了心，仗着有人看顾，就开始边走路边走神。
　　宇文旸看着初晴安静乖巧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又有些喜欢，想和他说说话忽而记起对方听不见的事实，只有作罢，一路无话到了正殿。

　　到底是走着去的，等宇文旸和初晴到达的时候，人差不多来齐了。宇文旸这次回来就可以上朝当职，大臣们都没闲着，纷纷过来打招呼，看见大皇子牵着一个小孩子，探问了一番，听说这小孩就是正得宠的九皇子都好奇的打量起来。
　　初晴只觉得周围的人一下子拢上来，看着很不舒服，正好瞧见那个堂兄宇文瑾冷着一张脸在远处站着，就挣脱了身边少年的手直直地走了过去。
　　大皇子刚进殿的时候宇文瑾就看见了，也看见了初晴，本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却并不觉着舒服，总觉得九弟平时都不怎么和别人亲近今日却与大皇子那般亲密，心中隐隐的有些闷，后又看见初晴走了过来，那闷闷的感觉瞬时一扫而空。
　　“九弟怎么来的这么晚？”说着摸了摸初晴的头。
　　“回二殿下，九殿下不喜欢坐轿子，是走着过来的，在路上遇见了大殿下，就结伴一起。”
　　“嗯。”宇文瑾看了看一旁回话的小侍卫，若有所思，也不再问别的，只是牵了初晴站在他身边。
　　另一边的宇文旸在与人说话的间隙扫了扫远处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转眼又恢复了常态，依旧和大臣们谈笑风生。

　　九皇子再得宠，那也只不过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只言片语，究竟得宠到了何种地步大家心里也没个确切标准，只是这除夕宴一过，九皇子得宠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
　　皇上有这么多儿子，哪曾对哪个皇子如此宠爱过？！不行跪拜之礼皇上也不以为意，还亲自抱着九皇子坐上龙椅，用膳的时候更是亲自为其夹菜喂食，比起民间宠溺儿子的父亲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的下面一班臣子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回过神来的时候，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还好这九皇子是个残子，也幸好珍妃没什么后台，更庆幸的是九皇子还是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外姓，就算皇上把他宠上天也绝不会糊涂到把国玺传给他。
　　这么一想，大家也都平静了，既然对各方利益都没什么影响，那皇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可是大臣们是平静了，剩下的皇子们可不怎么平静。
　　三皇子宇文辰和四皇子宇文策只相差一岁，同是皇后所出，身份在某些意义上自然比别的皇子高那么一点点。
　　皇后是当朝丞相的长女，丞相沈青云出自书香门第，自幼聪慧无比，年幼时是太上皇的伴读，在太上皇争夺储位的过程中居功甚伟，后又帮着宇文决登上皇位，是历朝两代的老臣，而且此人十分精明，为人处事异常圆滑，善于笼络人心又让人完全抓不到任何不利的把柄。虽说沈青云还没到权倾朝野的地步，但是他老人家打一个喷嚏，也足以让下面好些人抖三抖了。
　　有此人作后盾，皇后当然是盼着自己的儿子们接大宝，宇文辰和宇文策深受其母的影响，根深蒂固的认为将来坐上龙椅的绝对会是两人中的某一个，因此行为举止常常失之骄纵。
　　那样飞扬跋扈的性子怎能见得别人比他们好？九皇子不过是个聋哑儿却被父皇如此宠爱，看着不怨恨才怪。
　　剩下的几个小的，年纪都不大，也都正是仰慕父亲的时候，瞧见父皇对九弟好总觉得被冷落了，自然也看初晴不顺眼。
　　相比之下也就只有宇文旸和宇文瑾能心平气和了，宇文旸虽然对父皇宠爱九弟的程度感到吃惊，但毕竟已行了冠礼（漓国男子15岁行冠礼，皇子15岁则封王出宫建府），怎么说都是大人了，做不来如小孩一般争锋嫉妒的事，况且虽然只与九皇弟相处了一会儿，对那个弟弟也是有些喜欢怜爱的，因此最初的惊讶过后也颇为坦然。
　　宇文瑾打小性子沉稳严谨，又渐渐把初晴看作是他同母所出的弟弟般疼爱，父皇宠爱九弟他也乐见其成。
　　以上总总，有些人看得透彻，有些人似懂非懂，有些人则是一无所知，而夏初晴，就是那个最一无所知且全无所谓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自家的家庭状况、身份地位，虽然看得出有很多地方怪怪的，也常常想到一些奇异的想法，可惜脑袋不配合，一想多了就死机，变成一幅空白，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不再深究什么，像个小动物一般没心没肺的活着，没有任何烦恼，自由徜徉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开开心心，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