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搞实业》姑娘是胖纸

23、第 23 章

　　不过几日，燕京城内便已传遍了陆家少帅枪杀恩师外逃的消息，一时之间满城哗然，然而一向紧跟时事，论辩犀利的《新明日报》这一次却罕见的未发表任何文章，倒叫等着苏豫这位主笔针砭时事的一众青年大呼遗憾。

　　便有那好奇的人一打听，扯出了陆少帅与《新民日报》当红笔者之间的关系，借此又引发了不少风波。

　　于苏宴之而言，外间的风雨并不能影响到他，他的心中能装天下事，自然也能装下家中事。眼下，再没有什么事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

　　苏宴之心中早有了决断，这也是他为什么深夜还要造访苏挽之的原因。

　　因了苏挽之在燕京求学，陆家和苏家一起为她安排了住处，头先因苏宴之业已成婚又男女有别，便没有与苏挽之同住，而是歇在了另一处小公寓里。但陆泽出事后，苏宴之不放心，便勒令苏挽之搬回来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

　　只是苏挽之脾气倔，自陆泽不告而别后，她便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四处寻他，每日早出晚归，根本不落家，嘴里虽然答应了苏宴之，可是行动上却没一点表态。

　　这也是为何自家哥哥要找妹妹都如此困难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嘛……自然是苏宴之等不了了。

　　苏挽之行走在昏暗的灯光下，心里是百感交集。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时她没有乖乖听话吗，而是和他一起回学校，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不是他还是那个爱胡闹的少帅，她还是那个凶巴巴的军校霸王花？

　　苏挽之想到这里，眸光一暗，微微抬头，却无意瞥见一道刀光，正要出手，却发现已经有人替她解决了那歹徒。

　　那人背对着她，微微弯腰，左臂反绞着歹徒的手臂，右手高高抬起往歹徒脖子一劈，当即甩了手，任那一身黑的歹徒倒在阴影里。

　　苏挽之看那人做完这一切后还在原地拍了拍衣裳，似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不禁迟疑的叫了一声：“哥？”

　　那人闻声回头，不正是那深夜踏月而来的苏宴之是谁？

　　他张开双臂，接下妹妹飞奔过来的身体，叹息了一句：“幸好只是刀，如果是枪，你的小命可就要没了，这可太不划算了。”

　　分明紧张的身体都在颤抖，还有空调侃她，但苏挽之可不敢回嘴，只好嘟了嘟嘴，表示不满。

　　苏宴之几天没见她，此刻见她形容憔悴，不禁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她：“怎么,还不服气？”

　　苏挽之挽上他的手臂，边走边感叹了一句：“可不是不划算么，我的命可是要留着上战场的。”

　　说完，她看苏宴之停住了脚步，随即连忙话锋一转，赶紧拍马屁：“今天多亏了哥哥，我哥就是厉害，即便多年不和我一起训练，身手还是那么矫健。”

　　从小苏挽之就会哄人，苏宴之是拿她没有半点办法的，只是今天他可没有心情和她打马虎眼，他将手抽回，拉住她，神情认真的说：“幸亏从前为了保护你，与阿泽一起训练过，今天才能应付这样的小喽啰，我自己身手怎么样，我能不清楚吗，原本这样的小角色，你自己应该能料理的过来的，可……”

　　苏挽之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几变，不等苏宴之说完，就打断了他：“可是我今天分神了，没能及时发现危险，这样子不适合去参军，不适合将来上战场，是吗？”

　　听她这话这么冲，苏宴之眉头一皱，拉住她，解释道：“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吵架的，外面危险，回家再说。”

　　等回了苏挽之现在的住处，打开灯，苏宴之看到的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简直连块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也不说话，默默将沙发上的衣服收拾了，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招招手让苏挽之一起过来坐。

　　等苏挽之落座，又是一阵沉默。苏宴之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挲着，这正是他在思考问题的小习惯。

　　苏挽之自然是看见了，她等了等，苏宴之还是没说话，她只好先开口问他：“哥，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

　　苏宴之闻声，静静盯着她看了许久，开口问道：“挽之，想出国看一看吗？”

　　他们之间从未提及过这个话题，以至于苏挽之有一瞬的不解，随后她反应过来，高声拒绝：“苏宴之，你说过会尊重我的，你这是打算食言而肥，什么都不说就把我扔出国吗？我不去！”

　　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苏宴之也不急，又开口问她：“你难道不想出国看看外面的新天地吗？”

　　他这话刺痛了苏挽之，她缓缓蹲在苏宴之身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自三年前，我眼睁睁看那帮人闯进大使馆抓人，我就再没想过要出国了。那年我在刑场外看着那二十多位叔叔辈推上绞刑架，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相互残杀。”

　　她这些话从前一直未对苏宴之说过，以至于他有一瞬的震惊，苏挽之像小时候一眼将脸靠在哥哥腿上，继续说道：“你不必自责，当年年纪小，和阿泽满地乱跑，偶然到了熊国大使馆驻地外正好就撞上了那件事。后来……老师收了阿泽，我在一旁静静看着，突然就不想听你的，长大后去教书育人了。”

　　苏挽之说到这里，突然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飘忽的很，很不真切，她嘀咕了一句：“家里有你一个文化人就够了，我要和阿泽一起努力，我要做花木兰，才不要做班婕妤。”

　　“所以你就瞒着家里改投黄院长门下？”

　　听他提及恩师，苏挽之脸色有一瞬的悲切，但很快她就收敛了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提及了那位不久之前才不幸离世的长辈，苏宴之叹了一口气，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只耳环。

　　耳环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全然看不出它曾沾染过热血，曾亲眼目睹过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它就那么静静躺在苏宴之的手里，却仿佛千斤一般，压得苏宴之的手有轻微的颤动，虽然那颤动只有那么一瞬，但也足够令他的心也跟着颤上一颤了。

　　将它郑重的交到苏挽之的手里，苏宴之握上她僵硬的手，淡淡的说：“我不想问阿泽为特意你定制的耳环为何会在黄院长的尸体上，我也不想问你与阿泽究竟有何打算，我相信你，如同我也相信阿泽一样。”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接着又说道：“但是身为你和阿泽的兄长，我也想告诉你们，我很担心你们，尤其是你。今晚幸好那歹徒身手比我还差，幸好他没有带枪，否则我的妹妹就要死在我面前了。”

　　苏挽之听到这里，张了张嘴，也无法反驳，今晚确实是她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如果不是他哥小时候被陆大帅教过几年有些底子，今晚她可能真的会出事。

　　如果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苏挽之怕是死也不肯瞑目吧？

　　苏宴之见她低头沉默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想必你也察觉到了风雨欲来之势，我要你带着阿伶出国。”

　　苏挽之听他语气坚决，心中一跳，但还是坚定的拒绝：“哥，我再说一次我不去！我的理想在这里，我的家人在这里，我绝没有独自逃生的理由……哥，今晚是我的错，我不该大意，我保证没有下一次。我可以送嫂子出国，但我……”

　　苏宴之抬手打断她，神色认真的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必须和阿伶一起走。还是你想留下来成为阿泽的负担？”

　　听苏宴之几次三番提到陆泽，苏挽之眼皮一跳，反驳的话也给噎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哥，你知道什么了吗？”

　　看着妹妹真挚又渴望的眼神，苏宴之却摇了摇头，起身站在窗边，抬头遥望窗外的月亮，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相信他，我也明白他。”

　　“落落，你该明白值此乱世，儿女情长远没有家国天下重要，三年前的二十条英魂也让哥哥明白，敌寇固然可恨，可若内贼不除，必定腹背受敌。”

　　“如今敌寇尚未全面侵扰，内贼已生异心。以你为目标的绑架，拉阿伶下水的诬陷，桩桩件件，背后都在剑指陆家，我不信你不明白。”

　　“你在一日，阿泽便会忧心一日，我也会担心你一日……即便你是花木兰，是樊梨花，是梁红玉，可我们还是会担心的。若你为国捐躯还好，可若你被俘，阿泽救是不救？若救，有违你俩夙愿，不救，他寝食难安。”

　　“落落，今晚的事，只是开端。如今战事未起，已有人在利用你意图引出阿泽，这样，你还打算要留下来吗？你难道不想出国去寻求新生吗？”

　　苏挽之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苏宴之未尽之意，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她看了一眼苏宴之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哥哥，我明白了。是我狭隘了，我从前觉得你和阿泽出去就够了，你们看的天地，你们说的理念，我都相信。既然相信，是不是亲眼所见也不重要了。”

　　“可如今阿泽怕是不能成行了，既然他不能去，我就去，我会做他的眼睛，做哥哥的眼睛。我会将新生带回华国，师夷长技以制夷，当年他们不能做到的，我来做。等我回来，华国但有所需，挽之万死不辞，届时，换我来保护哥哥和阿泽。”

　　苏挽之说完，也侧目往窗外望去，开口问道：“只是，哥哥，嫂子她知道你要送她出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