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可梦]所观皆山海》三文芝居

3、无所适从

　　输液区算医院里最嘈杂的一个区域了，人们来来去去，即使有意放轻了声音，聚集在一起也依然是不小的动静。一直到杯口的热气完全消失，不动久摩依然坐在皆见千山海身边。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旁边吉利蛋熟练地拔出针头，掂起脚拍了拍少年的发顶，似乎在夸奖他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你现在回家吗？”他非常自然地问道，还伸出手搀了一把皆见千山海，让对方能顺利站起来。

　　膝盖上贴着纱布，伸直后有微微的刺痛感。皆见千山海看了不动久摩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仅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还在消化刚刚从不动久摩嘴里询问出来的这个世界的现状。

　　二十多年前，这个星球遭遇了一次巨大的天灾，随之而来的剧烈的地壳运动使原本分离的大陆重新拼合成一整块。在随后数年里，大大小小的摩擦与战争不胜枚举，最终，国家的存在彻底土崩瓦解，以地区联盟为中心聚集在一起的训练家团体成了主要战力，于是天王和冠军们站出来重新建立秩序，如今只能说初有成效。

　　也就是说，不仅是三冠卫星赛，连卡洛斯地区都不复存在了。
　　皆见千山海有些恍惚，他为之努力奋斗了那么久的目标突然消失，让他无所适从。
　　而且那个不是卡洛斯女王的皆见千穗里并非他的母亲，所在之处也并不是他的家。

　　他保持着沉默，直到走出医院门口后被人拦下。
　　对方人高马大，一身黑西装，一拦住皆见千山海就低下头鞠躬：“千子小姐，夫人让我来接您回家。”

　　不动久摩不轻不重嘲了一句：“嚯。”
　　“我还以为捡的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没想到是哪户人家走丢的大小姐。”

　　皆见千山海没理他，他不太想去，担心自己会露馅。但显然对方并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他不说话，那黑西装就一直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不远处停着一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高级轿车——千山海对这个倒是很熟悉，出于各种考量，他母亲出行都是乘坐这样的轿车。
　　看来哪怕是在这个没有三冠卫星赛的世界，皆见千穗里也依然拥有十分尊贵的身份。
　　他没去看不动久摩，很慢又有些跛地走到轿车边上，鞠躬的黑西装在他走过身边的时候就站直了跟在后头，却从始至终没有伸出手，仅在最后为他拉开了车门。

　　没有得到哪怕一个视线的不动久摩耸耸肩，盯着那个身影进了车，抽完一整根烟之后，他折返回医院里去。

　　……

　　等到轿车开始行驶，皆见千山海后知后觉感到了些许紧张。
　　他明明知道将要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和皆见千穗里有着相同样貌和名字、经历却完全不同的人，却还是开始紧张，控制不住地胡乱揣测。
　　她会是什么性格？
　　她有一个叫千子的孩子吗？
　　她……她看出他并不是那个“千子”了吗？
　　他想起那个令他唯恐避之不及的短暂拥抱，与他母亲的拥抱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感情，而不像皆见千穗里，所有的肢体接触都克制又疏离，不愿意给千山海哪怕一点撒娇与休憩的余地。

　　皆见千山海看向车窗外，在他的记忆里，想要离开百刻市要么通过一段废弃矿道，要么乘坐象牙猪穿越暴风雪。然而此时窗外的风景并不属于任何一种，他们已经离开了百刻市，正在一条平坦的林中小道上行驶。
　　这里好像就是他被救出来的那片丛林。他这样猜测着，收回视线，却发现正在开车的黑西装似乎有些紧张。

　　因为走神而没能传进耳朵里的广播声迟来地转换为他能理解的信息：“近日，百刻市周边靠近17号道路方向有来自其他地区的荒原宝可梦被目击到的传言，目前尚在证实中，没有出现人员及伤亡。请该地区周边居民减少外出……”

　　正反复查看几个后视镜的黑西装察觉到他的视线，试图宽慰他：“别害怕，千子小姐，这条道路最近一直有联盟训练家盯着，被荒原宝可梦袭击的概率很低的。”

　　荒原？
　　皆见千山海回忆了一下，十来分钟前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用来粗略指代那些位于地区与地区之间，地貌发生过翻天覆地变化的无人区。没人知道那些地方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只知道在短短数十年间，生活在荒原的宝可梦都变得性情凶戾，极其富有攻击性，不要说普通人了，就连馆主级别的训练家也要做足准备才敢深入探索。
　　宝可梦是主要危险来源之一，荒原中还有变幻莫测的恶劣天气，可供补给的淡水和树果非常稀少，就算运气好找到了，还得从占据它们的荒原宝可梦手上抢。
　　不动久摩说起这些的时候轻车熟路顺手拈来，一副对荒原十分熟悉的模样，不过也可能这些内容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属于常识，随便谁都知道。

　　“说是没有伤亡情况，只是没有报上去过而已。进荒原的就没有能无伤出来的……千子小姐，虽然我没权利指责您，但夫人真的非常担心您。”黑西装看向后视镜中沉默的皆见千山海，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往常您有分寸，从来不会让自己遇到危险，这次竟然进了荒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皆见千山海不擅长撒谎，他还在想怎么解释，下一刻车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掀翻。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能听见轿车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刺耳的剐蹭声。钢化玻璃上瞬间布满裂痕，车门在翻滚中严重变形，死死地卡住了后座上的千山海。
　　安全带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车座上，避免了他一头撞在车顶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惨剧，车翻了个底朝天停下，又有一次从外部传来的撞击——或者说更像是有什么重物被砸在了车底盘上。

　　鸟类宝可梦气急败坏的叫声从头顶上响起，皆见千山海勉强空出一只手来想要解开安全带，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插扣的位置。他只能从狭小的车窗中看见一点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任何宝可梦的身影，只好转过头去查看黑西装的状况。
　　对方的情况比他严重多了，即使有安全气囊缓冲，也依然因为磕撞到车窗而头破血流，好在意识还算清醒，活动范围也比千山海要大。这个经过严格训练身强体壮的保镖轻松扯开安全带，没有选择贸然打开车门，而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腿抽出来，用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割断了千山海的安全带。

　　“……是荒原秃鹰娜，但不是冲我们来的。”黑西装放下他的车靠背，冲千山海伸出手，“慢一点，我们从这边出去。”
　　他帮助千山海调整姿势，然后慢慢地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事实上也只有那边的车门还能正常使用，后排的左车门已经报废，而右边正对着秃鹰娜。皆见千山海跟着黑西装，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位子翻出来。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假发被勾住了，随着他的动作从头顶滑落。伴随着桎梏解开的轻快，他意识到了黑西装的目光。

　　前方是凶戾的荒原宝可梦，而后边是黑西装保镖呆滞的眼神。
　　皆见千山海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