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难求》青菱菩萨

75、第20章 一样的人（二）

　　见不得光的交易就这样定了下来，待楚留香等人离开后，顿时连空气都充足了许多的屋内忽然又多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
　　战图和连横，两个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打打闹闹的人，正静静地站在墙角，以同样的表情、同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的主子，傅禅。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是真真正正听命于一人的杀戮机器，不苟言笑，高度服从命令。
　　由于断岭幽域的人的离去，傅禅觉得轻松了许多，长长地呼吸了几次，然后看向一语不发的二人：“怎么，都不说话？”
　　“主子，您是要与断岭幽域的人见面，可事先为什么却不通知我们，只说是找到了寿姑娘，要带她回别庄呢？万一他们……我们也可以多带些人手防范啊！”过了许久，战图才伮了伮嘴小声道。
　　“不错，”傅禅点了点头，“断岭幽域想要东山再起，事先必然找个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门派来上演一场杀鸡儆猴的把戏，身为黑白二道通吃，并且这几十年来位置频频上蹿的宫家堡、溟涧堡，自然是最合适的目标。不过你们不必担心，这次的交易不过是场小小的预热赛罢了，双方互相提个醒，不过接下来会怎样……就谁也不知道了。而且，当初是你们俩负责出面把她从翠竹谷带走的，这丫头可是怨念颇深呢，你们出现，会吓到她的。”
　　这样一来，她还会肯乖乖跟他走？
　　二人闻言皆是眉头一皱，合作多年，他们自然清楚彼此的想法。主子为何如此护着这个才仅仅见面一次的丫头？莫不是也对她……这样下去可不好，大少爷已经离开宫家堡，夫人又没有能力掌管整个堡里的事务，现在整个宫家堡可以说都维系在他们主子身上，若他被女色所迷，那么他们也只能……
　　手底下人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傅禅，虽是最近几个月才接手宫家堡事务，可他对所有人的观察都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清楚地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所带来的强项和弱点，因此眼前二人只是微微一皱眉，他就大致清楚了他们的想法。
　　轻声笑了笑，傅禅摇摇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们先藏起来，我带她走。”顿了顿，他又道，“你们谁帮她把衣服烘干。”
　　对望一眼，第一杀手满脸骄傲，憋屈的第二杀手只得碎碎念着跑去给乔乔用内力烘干衣服。
　　天哪，他一身彪悍的内力不应该是这么用的啊！

　　当乔乔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附近的一座小镇，然后在那里买了一驾马车，雇了一位车夫，才马不停蹄地赶往他在这个地盘的隐秘别庄。
　　傅禅不是那种一掷千金的三流公子哥儿，更不是猛然发迹的暴发户，若非有正事须处理，他不会摆什么大得吓人的排场。清清简简一辆马车，干干净净一个车夫，再加上他们二人，就好。
　　马车不大，乔乔跟傅禅二人虽算不上是“挤”在里面，但也不会太舒服到哪儿去。乔乔对傅禅的看法不过是宫家堡的人，宫逵捷的弟弟，这样简单，傅禅则是懒得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因此在这辆小小的马车内，并没有产生什么令人期待的旖旎情节。
　　傅禅告诉车夫别庄的地址后便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乔乔坐在他对面靠右的地方，膝盖撑着手肘，手背撑着下巴，直愣愣地看着他发呆。
　　傅禅告诉她，那鬼面具不过是原本就在房里的泥塑偶，不巧被她碰到了才砸下来的。可她脑海中那张鬼脸中间的那双眼，明明就像是活人！它们充满了揶揄，戏弄。但她当时身心状况不佳，如今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只得由着傅禅的说法。
　　泥塑就泥塑吧。
　　很快乔乔就不再去想这件可怕的事，思绪又调转到了另一头。
　　有些冷静下来的她想，要不是傅禅的出现，她可能已被自己的心魔推入魔障再也出不来了吧，要不是他的出现，她可能会茫然地站在原地，一直一直那样下去，再也找不到来时和将要去的路。
　　她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他的，虽然刚才有些因为他是宫逵捷的弟弟而有些迁怒于他，也曾因为被他的手下不明就里地带走而烦闷过，她还是感激他的出现。
　　可……楚留香呢？
　　他会不会再回去她曾一个人无助等待的地方，然后发现她不见了？如果他真的来找她，却没找到，怎么办？
　　“在看什么？”
　　没想到被她盯了这么久的对象忽然睁眼看过来，乔乔被吓了一跳，一切的设想顿时断了线，脑中一片空白。
　　“哎，你不知道这样我很容易变成白痴的吗？”她哝哝着回了一句。
　　傅禅笑了笑，继续闭目养神。
　　“你的别庄到底在哪里啊？还有多久？”乔乔不能像傅禅那样老神在在地自娱自乐，她除了发呆外心思一空，可神思刚被拉回来的她没能力在短时间内继续幻想，只好抓住小空间内唯一能和她对话的人追问道。
　　“到了便到了，在哪里重要吗？”傅禅反问道。
　　“那……车夫呢？到时候你打算怎样？”乔乔想了想，最终还是咬了咬唇问道。她对宫家的“别庄”仍是心有余悸，隐秘，灰暗，不轻易对外，这些似乎都是它的特点，她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带他们前去别庄的车夫的命运将会是如何，只知道他的命掌握在这个看上去柔弱温雅的年轻公子手里。她虽不喜欢悲天悯人，但也不意味着她可以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她眼前活活消逝，范玉荷的前例在那里，而在那之后，她就很快逃也似的出来了，事实证明，她还是接受不了。
　　“什么打算怎样？”傅禅失声一笑，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道，“别庄虽然隐秘，但傅禅并不是嗜血爱杀之人，这次遇上姑娘没带随从是在下的失误，可在下却不会为了自己的失误而去累及无辜。”
　　他的意思很明白，不杀，就是不杀。
　　虽然不是完全相信他，不过乔乔还是稍微放宽心，对于这件事，她很快就不再去多想。说到底，他人的命运怎样都不是她的责任，连龚栖枝她都可以在为他铺好道路后放下手不再去管他，何况是一个跟她毫不相干的马车夫？不是她太无情，只是她能做的已尽于此，最后对方的命运是被杀被废被放，都与她无关了。
　　只是，他想瞒着她，不告诉她别庄的具体位置，甚至有可能买通车夫多绕了几个圈子，这些对她来说都无济于事啊，她根本就是个路痴嘛，就算他大摇大摆华丽丽地带着她从正门进出，她都不会记得多少路的……

　　别庄终于到了，车夫也依言被傅禅放行，乔乔只是看了一眼那车夫上马后赶马鞭的最后背影，然后便转回身，抬头看了看这个坐落于某个不起眼小城镇外，隐藏得很深的巨大山庄。
　　别庄的名字说不上是雅是俗，玲珑山庄，只能说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只是它的体型不像它的名称那样袖珍，这个庞然大物让初至的乔乔吃了一个小惊。
　　不同于浑身透着古怪鬼魅气息的念齐山庄，玲珑山庄是和谐而清新的，有那么一瞬，乔乔会忽然觉得，它像是跟它背后整个的巨大山脉融为了一体，处处散发着自然的气息，不沉闷，不压抑，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在翠竹谷时的那般亲近。
　　乔乔拳头一紧——只是，她的家，永远地不存在了，她也永远回不去了。
　　如果说她能相信傅禅与她的遇见只是个巧合，现在，她是绝对不信了。
　　他知道她看到战图和连横很有可能会想起初时乌龙的“绑架案”，继而想起翠竹谷而心有不快，所以宁愿不带一人，也要背着她将她带离那个让她茫然无助的地方。
　　他知道她有很多心思要理，很多心事要想，所以一路上都几乎不怎么主动与她说话，只是在她太过沉浸以至不可自拔的时候才忽然将她点醒，不让她继续沉浮在可怕的梦魇之中。
　　他知道她会想念翠竹谷，所以就把她带到了这个能让她感到亲近的，像家一样的地方。
　　他的动机在这个时刻瞬间暴露，乔乔绝对不信这是他的疏忽导致，她忽然相信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先是为她做好一切，然后让她明白，她的心思其实全掌握在他的手里。她看着眼中微微含笑的傅禅，心中不禁有些发冷。
　　有这样一个弟弟，若宫逵捷跟他是敌对关系，岂不是很危险？
　　还是，他本身其实也是深藏不露，因而在拥有这样一个弟弟的危机潜伏下，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么多年？
　　一时间，乔乔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