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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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莱尔斯掀开营帐向外看了一眼，冷风刮在他手背上，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
“冬天快要到了。”
驱魔关坐落在圣魔大陆北部，虽然不比极北雪原上的御龙关终年积雪不化，但真正进入冬日后，低温也绝不是低阶魔族士兵能长久抵抗的。
截止昨天，今年人类与魔族之间的最后一场战争也结束了。
“伽罗行省的夜鸦魔神派他的族人送来了今年的‘战利品’，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抵达驱魔关前。”
魔族缺少过冬的粮食，每一年打生打死的战争结束后，与人类之间一场交易粮食的谈判都必不可少。能换到多少，通常要看今年对人类六座雄关造成了多大伤害，以及用来交易的‘战利品’的珍贵程度。
他身后的营帐中，银缎般长发的青年坐在椅子上，裸露出半边肩膀。他左肩处一道深深的刀痕，骨头都被砍断了大半。
清澈水流凭空冒出来，分出数条细小支流，随着他手指灵巧舞动，仔仔细细清理他伤口内外。
“这糟心的日子可是要结束了。”洛伦愉快地说，眉毛都要飞起来了，“等这场交易谈完，情魔神下令撤军，我们立刻就回去心城！”
“对了，西迪确定好要让谁去和人类谈判了吗？他自己还是沙克斯？”
“不要直呼魔神们的名字。”
珀莱尔斯纠正了一句，才继续说：“以幻魔神[1]大人为主，我也在列。”
“……啊？”
洛伦很是意外，他皱了皱眉，用肩膀完好的那只手用力揉了下脸，表情还是不太好看：“怎么就落你头上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人类和魔族毕竟是死敌，就算迫不得已的交易，相当于‘资敌’的粮食也是能少给就少给。一般来说，能谈出足够当年过冬需要粮食的都是少数。
就算心城里那位陛下对这种事再清楚不过，该罚还是照样罚，可不是哪个魔族对这件差事都是能躲就躲吗。
‘当然是为了提前和我交好。’
魔神们拥有悠长的寿命，当他们步入暮年时，就会开始培养魔神之位的继承者。选取天赋最好的数魔，让他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彼此拼杀算计，直到出现最后的胜者。
胜者杀死现任魔神夺取冠冕，或等待魔神陨落后凝聚属于自己的冠冕。
随后，他/她将戴冠，成为新的魔神。
第三柱星魔神眷属的星魔族规矩有些特殊，但大框架还是按照这个模式来的。
从十二岁斗到如今，站在他对面的对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近段时间也隐隐露出了颓势。
而且，就像是洛伦说的那样，和人类的年末惯例谈判大多时候并不是什么能捞好处的任务。
这也不绝对。
西迪敢把他放进谈判队伍中，几乎没可能是抱着把他得罪死的心态。
大概是今年的‘战利品’贵重得第十二柱情魔神西迪都认为，人类就算恨死他们也要咬牙拿下？
珀莱尔斯漫不经心地想着，对洛伦只说：“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只是情魔神的意思，我违抗了也没什么，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就算真出了问题，前面还有幻魔神顶着呢。”
“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
在他伤口上盘旋的普通水流已经换成了流淌着元素之力的水系魔法，这是除了黑暗魔法之外，月魔族元素亲和力[2]最高的魔法属性。
龇牙咧嘴的去除掉伤口上附着的外来灵力后，在水系魔法的治愈效果下，洛伦左肩的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
他问：“今年用来交易的‘战利品’是什么？去年御龙关那边听说是两具精金基座铠甲，据说谈判的时候那群铁壳气得差点把他们的圣殿屋顶给掀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可惜没能亲眼看看那群老东西的脸色啊！”
“我也不太清楚。”
珀莱尔斯放下帐帘，走了回来：“修炼吧，明天就知道了。”
***
虽然对洛伦说的淡然，第二天被叫过去亲眼看到‘战利品’时，珀莱尔斯还是没忍住微微睁大了眼。
特质的囚笼里，蜷缩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类少女。
她紧紧抱着一只断气的魔兽缩在囚笼的角落，头埋在魔兽失去光泽的毛发中，低声地抽泣。
幻魔神沙克斯往近走了两步，抱着魔兽尸体的少女立刻蜷缩得更紧，苍白的脸上，黑眸被恐惧充斥，只极快地看了一眼他明显异于人类的发色与瞳色，就仿佛被刺伤般埋下头，身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押送他们的夜鸦魔族很是惋惜：“如果不是黑暗凤凰魔神大人正巧在我们魔神宫，险些就要让这支猎魔团得逞。就是可惜黑暗凤凰魔神大人下手太狠了，那支猎魔团除了这个召唤师外全灭，她的本命召唤兽也当场死亡，送到万兽关那边恐怕这个小姑娘就要断气，只好就近送来驱魔关。”
“万兽关？”
听了这指向明确的话，幻魔神眉尾微扬。他侧头向站在身后半步的橘发青年示意，态度亲近：“珀尔，你来试试她。”
珀莱尔斯及时收起了略有些惊讶的表情，点头，上前几步走到囚车旁。
他将手从囚笼缝隙里伸进去，掐着少女的下巴强制她抬头。低声念了句含糊不清的咒语，修剪圆润的指尖立刻溢出橙色微光。
召唤师少女下意识抵抗，身上浮现出有透明质感的灰色灵力。
然而那橙色微光分毫没伤到她，两色灵力短暂接触，珀莱尔斯就收了手。
少女茫然地看着他。
幻魔神笑盈盈看着，笑意中微微透着讽刺：“小姑娘，你不会以为我族没有探测先天内灵力的手段吧？”
少女双眼霍然瞪大！
下一秒，她咬紧了嘴唇，紧闭双眼，猛地向囚笼的栏杆撞了上去！
囚笼上施加了防着她逃跑的特殊魔法，一旦撞上去，以她现在吊着一口气的糟糕状态，没有活命的可能。
珀莱尔斯眼疾手快地施法。
“膨胀，柔软。”
两个简短的词语念出瞬间，少女身上破损的法袍吹气般迅速膨胀起来，先她的身体一步撞在了囚笼上。突兀充斥在法袍中的柔软物体抵消了这一下的冲击力，完美地把人接住了。
在她触底前，珀莱尔斯飞快卸掉了她的四肢关节，又灵巧避开了少女恶狠狠咬他的动作。
魔兽尸体从她怀中滑出，她泪水滑落，大声的辱骂起来，奈何出生高贵又娇生惯养，连骂人都骂得不痛不痒。
幻魔神脸色冷了一瞬，又笑道：“想激怒我们？省点力气吧女孩，我们可不会随意损伤自己的‘财产’。”
他挥手让守卫的魔族围住囚车。
除了看守‘战利品’的魔族士兵，还有数十个要跟随幻魔神前往驱魔关谈判的高阶魔族，都已经将自身外表拟化成了类人型，只保留了少数种族特征。
有魔族牵来两头似马外表的坐骑，双目燃着漆黑的火焰，头生独角，身上覆盖着一层黑亮鳞片。
幻魔神拿询问的眼神看他。
珀莱尔斯从牵马的魔族手中接过缰绳，从容道：“您先请。”
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利落又潇洒，一点都看不出是以魔法著称、肉.体力量却极差的星魔族出身。
领头两魔骑马走在最前面，幻魔神这时才问：“怎么样？”
刚才的话大部分都是他在诈那少女，魔族确实能探测先天内灵力，却做不到人类那样系统而精准。他们所谓‘探测’只有天赋上佳的魔族才做得来，本质是以同等量的灵力去估测对方的‘灵力质量’。
“她的体质确实很古怪，比我以前遇到的人类都棘手。”
珀莱尔斯的坐骑落后半个身子，他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思考，语速很慢，每一个词都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出口，“初步判断，她的先天内灵力不会低于八十。”
“理由？你知道的，人类那边对待不同层次天才的态度差别可是很大的，九十、八十、七十……我们能敲诈的东西差别可大了去了。”
幻魔神耸了耸肩，肢体态度很是随意。
这态度与其说是魔神与别的魔族，倒更像是阶位相近的魔神之间的相处模式。但第三柱和第四十四柱的差距尤如天堑，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是第三柱星魔神本魔在这里，幻魔神连抬头直视对方都不敢。
作为基本已经将星魔神第一顺位继承者身份握在掌心的魔，珀莱尔斯尊重他些，是他脾气好；就算摆出个傲慢轻视的态度，幻魔神除了愤怒之外，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珀莱尔斯淡淡地说：“最大的原因，是她的反应激烈得过分了。”
“过来的路上，您闲谈时对我说过，黑暗凤凰魔神大人对她做过初步估测，先天内灵力数值在六十五以上，所以才会把她定成了今年用来和人类谈判的‘战利品’。刚才谈话时，我可没明确说出她的先天内灵力数值……被送来的一路上都没想过要自杀，怎么几句话的时间就改变了想法？”
“除非，她的先天内灵力数值比六十五高不止一点。”
幻魔神说：“你能确定？”
“不能。”
幻魔神梗住了。
珀莱尔斯失笑：“她先天内灵力的具体是七十几还是八十几，其实并不重要。”
“怎么说？”
珀莱尔斯说：“我虽然没做过商人，却也知道交易这种事，也是一种心理战。谁先急，谁就输了。”
“我们换少了粮食，最多不过是被陛下狠狠责罚一顿，总不会丢了命。而圣殿联盟……哪怕不说放弃同袍的负面名声，他们会舍得放弃一位能用溢出的物资换回去的、未来的九阶通灵者[3]吗？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装备，就算我们以先天内灵力九十的标准喊价，圣殿联盟又能怎么样呢？”
“双方的底线，从一开始就是不平衡的。”
幻魔神看他的眼神终于褪去了面对年轻魔的隐隐傲慢，很是慨叹：“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星魔神的七个继承者，是你赢到最后了。”
也明白了情魔神告诉他副使是谁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星魔族出来的魔，最擅长的怎么会是战斗呢？
珀莱尔斯笑了笑：“感谢您的称赞。既然我们已经预定了胜利，那就请幻魔神大人亲自将它带回了。陛下一定会给予您厚重的嘉奖。”
***
驱魔关下，刺客圣殿的接待团严阵以待。
左侧是骑士圣殿派出的常驻驱魔关的光耀天使骑士团中最精英的五百人，全部披挂上马，整齐列队；右侧是刺客圣殿的影子刺客团[4]，也是五百人，全身笼罩在纯黑的斗篷下。
只要为首的驱魔关总长发出命令，这装备精良的一千人会在三秒内完成骑刺一体的组合，向敌人发起冲击。
驱魔关总长身侧还站着一位身材削瘦的刺客，与那五百刺客的装束几乎没什么区别，纯黑的面巾把大半张脸都挡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他明明站在那里，用精神力掠过却只能感受到一片空气。
驱魔关总长眉头紧皱：“殿主，只是惯例的谈判而已，怎么劳动您出面了？”
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从来都是双方主事者的副手来谈。
他们殿主是九阶三级接近四级的修为。
而魔族那边的为首魔神情魔神虽然只是第十二柱，但谁不知道他的修为直逼第六柱熊魔神，只是懒得挑战前面的魔神而已[5]。
能让这两位亲自下场……
总长神情一凛，压低声音：“今年的‘赎买’很重要吗？”
刺客圣殿殿主正要说什么，眼神忽厉。
“来了！”
视野尽头烟尘滚滚，‘魔麟’的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时间魔族一行的大概轮廓就能看清了。
总长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大片暗色中最亮眼的地方，惊讶道：“今年谈判队伍里怎么还有星魔族？”
“是那个难缠的魔小子！”刺客圣殿殿主恨恨骂道。
两人同时出声，总长疑惑的看向身边之人。
刺客圣殿殿主盯着远方迅速靠近的魔族们，冷冷地说：“那小子是星魔神的继承者中声势最盛的一个，这几个月他只在高空战场参战，出现的次数也不多，你没见过他很正常。”
忍了忍，没忍住，又骂道：“比泥鳅还滑溜，比狐狸还狡诈！”
总长嘴角微抽，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星魔族么，他也不是没遇到过。
作为魔族法师，从来都是躲在其它皮肉厚实、防御较高的魔族后面，又仗着自家魔神地位崇高，向来不在乎其它低等魔种的死活，当然难抓。
连那第三柱星魔神，最出名的也是他的大预言术，而不是他个体实力有多强。
说话间，魔族的队伍停在了他们二十米外。
除了为首的第四十四柱幻魔神，剩余魔族不论种族统一披着纯黑的宽大斗篷，跨坐在‘魔麟’背上，冷冷地与他们遥遥对望。
总长皱眉，扬声质问：“我们殿主亲自出迎，西迪倒是好大的架子。是看不起我们刺客圣殿，还是觉得我驱魔关的魔导大炮生锈了？”
刺客圣殿殿主嘴唇微动，忍住了没打断。
要赎买的‘货物’确实珍贵，却也不能让魔族气焰太过嚣张，以为人质在手就有恃无恐。
幻魔神正要下魔麟，眼神立刻泛起了冷意。他却没立刻说话，而是将头转向了身后半步的橘发青年。
珀莱尔斯与他对视，微怔后，迅速反应了过来，驱使魔麟向前两步：“看来圣殿联盟对这一次的交易确实没什么诚意。既然这样……”
披着漆黑斗篷的星魔青年稳稳坐在魔麟背上，对他们淡淡一笑。
刺客圣殿殿主心中危机感骤然暴涨，就听见他轻描淡写地吩咐看守囚车的魔族——
“失去作用的‘货物’，那就杀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货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