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大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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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大公主新婚满月当日，就从昭和大长公主府回宫，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归宁。大公主回宫当日，康离也在宫中，眼看着大公主从少女变成了少妇，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身上增添了不少妩媚的感觉。
六公主大概也看出来了，等到大公主离开去拜见皇上皇后后，才拉着康离的手悄声说：“成了亲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康离虽然知道这其中的关窍，但是身为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是必须不能懂的，因此也就跟着附和，“是啊，更好看更温柔了。”
六公主想说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又觉得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闭了嘴，换了别的话题。
另一头，大公主从太后宫中离开后就上了轿撵直接去往皇后宫中，路上还一个劲儿地催抬轿撵的太监快点。
周克昱知道她心急，因此并不多说，只是握住大公主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笑。
宫中虽大，但是布局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从太后的慈宁宫到皇后的坤宁宫并不很远，不消片刻就到达了。
才到宫门口，还没进院子，大公主就已经激动的红了眼眶，等进了大殿眼泪更是自有主张地从眼角滑落，皇后见了也很激动，陪着一起抹了一会儿眼泪。
母女相见，自有很多话要说，尤其大公主又是新婚，皇后再是国母，首先是大公主的母亲，对她婚后的生活是否舒适自在，十分关心。
不过有些话是不能当着皇上和大驸马的面问的。因此大家说说笑笑了片刻后，皇后就给皇上使眼色，示意他带着驸马出去，好方便自己问话。
“驸马对你好不好？婆婆和善吗？大长公主规矩严不严？”皇后一句接着一句问大公主，得到的答案都是“好”“和善”“不严”。
皇后担心大公主报喜不报忧，想要多问几句，又想到之前皇上的嘱咐，重新改了口，“中午和母后一起用膳吧？”
按照老规矩，大公主归宁后的第一餐膳食，要同宫中最大的长辈也就是太后一起用膳才对。
皇后这个提议，大公主当然是非常乐意的，不过，“皇祖母哪里怎么办？”
话音才落，太后那里就有嬷嬷过来传话，说大公主才回宫留下来陪着皇上皇后用午膳才是，等晚膳的时候再去太后那里就行。
皇后和大公主对此都很是感激，母女分隔一个月，总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虽然日后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初见总是话更多。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这里如何说私房话暂且不，且说因为不能跟着大公主走而留在太后宫中的康离和六公主，因为不耐烦听太后和太妃聊天，跑去了偏殿。
偏殿不如正殿宽敞，可是只有她们俩在，反而更安静，尤其是六公主将大部分下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二人贴身的丫鬟和宫女在一旁伺候。
六公主这样神秘，康离不禁好奇，“你干嘛呀？神神秘秘的。”
六公主拉着康离上榻坐下，等到贴身的丫鬟送了茶水点心后也赶了出去，“我和阿离说会儿话，你们也轻快轻快。”
自从前几年看到康离看书或者休息时不愿留下人在身边打扰，六公主发觉竟然也挺好的，自己能清净一下想干什么干什么，宫女们轻快一会儿歇一下也能多念她几句好，一举两得。
六公主的宫女当然不会有异议，行了礼就退了下去，秋桂看了康离一眼，见她颔首点头，就也行礼告退，甚至还伸手替她们把门关上了。
“好了，人走了，快说吧。”康离催促六公主，还笑着说：“最好让我听到些什么有意思的事。”
“一定很有意思，”六公主笑起来，隔着张方桌探过身来，问康离：“你知道二姐姐今日干什么去了吗？”
六公主这样一说，康离才想起来，今天好像确实没有见到二公主，这可不对劲儿，大公主归宁日，不说要所有人都到场吧，年纪最相近的二公主总应该来的。
于是康离十分捧场地问：“干什么去了？”
“出宫了。”六公主晃了晃头，意思是：没想到吧。
康离点头表示确实没想到，片刻后反应过来，“出宫啦？今天这日子，二姐姐怎么出宫了？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会生气的吧？大姐姐得多伤心啊。”
六公主撇撇嘴，心说：大姐姐才不在乎倒是皇后娘娘肯定会生气。
“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啦，”六公主说：“二公主对外声称不舒服，要卧床休息，实际上一早就换了宫女的衣服偷偷出宫了。”
原来换下人的衣服偷偷溜出宫/家，真的是现实中存在的啊。没看出来，二公主看着胆子很小很循规蹈矩的样子，竟然胆子这么大。康离还记得几年前，二公主因为看中了郑广隶曾经偷偷溜去看他，现如今又来这一出……
“她又出宫干嘛去了？”康离突然想到一个月前大公主出降日时曾经见到了郑广隶，该不会又和他有关系吧，“不舒服？不舒服总要找御医看吧，御医一去不就露馅了？”
“说是小日子来了，所以不舒服，不用叫御医。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六公主却摇了头，表示自己这回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偷着出宫了，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儿，真不知道。”
康离皱起眉来，有些担心，“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都知道了，皇后娘娘肯定也早就知道了，甚至连二姐姐穿了什么衣服哪个宫女帮着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康离这么一说，六公主也觉得很有道理，皇后娘娘作为后宫之主，不能说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但是公主私自出宫这种事，知道的肯定知道地清清楚楚，就算自己不问也有别人去报告。
这样一想，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康离和六公主都沉默了下来。
“二姐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吧？”过了一会儿康离开口说，“我听祖母说，今年和后年都没有了十分吉祥的日子，只好明年开春就办。”
这个消息六公主还不曾听说，先是目露惊讶，然后才摇头，“我还不知道。”
康离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将话说的明白些，“你还记得三年前吗，二姐姐也是偷偷溜出去过一次，她去见了长平侯家郑公子。”
六公主有些迷茫地看向康离，似乎真没记起来，“那与今日事有什么关系？”
看来六公主是真的忘了三年前的事，也不知道郑广隶已经回京的事。康离只好把这两件事给她挑明了说，最后提到：“那日大姐姐成婚，我似乎见到了他，若是他真的回京了，而且万一二姐姐还没死了那条心，偷偷去见郑公子，那可糟糕了，她明年可成亲了。”
康离这样一说，六公主也紧张起来，“那怎么办？我们现在也来不及拦她呀，要不，请皇祖母帮忙去寻？不行，”才说完六公主就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若是去求皇祖母，那整个宫中的人就都知道了。”
何止整个宫中，只怕到时候京城的上流社会就都知道了，万一皇上为了皇家颜面处置了二公主……思及此，康离不禁轻轻打了个寒战。
“没事，没事，也许是我想多了，”康离摇着头说，也不知道是在劝慰六公主还是在安抚自己，“二公主出宫未必就是去见郑公子了，再说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郑公子也未必还在京城。”
听闻她的话，六公主稍稍松一口气，接着又不高兴起来，“二公主可真是，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儿都不懂事！”
说得就好像你很懂事一样。康离心里偷偷乐了一下。
不过，怎么说呢，康离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功能——未卜先知，她不过是随随便便地猜一猜，就猜到了真相，可谓“大预言家”。
此时在大哙的二楼，有一间名为“彩虹”的包间，包间正中圆桌边坐着一个女子，正是康离和六公主口中谈论的二公主。
此时的二公主已经换过了衣服首饰，衣服是大红色的宫装，首饰是白玉珍珠头面，显得人既高贵又典雅。
只是她此时的表情不太高贵，有点慌张有点着急，眼睛还频频地看向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二公主莫着急，”坐在二公主身旁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声音娇滴滴的，“咱们到了这里才送信给郑公子，长平侯府到这里还有些距离的。”
“蓝小姐，你说他不会不来吧？”二公主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转头看向那位蓝小姐，没有了平时趾高气扬的样子，“还是他看出来了？”
那位蓝小姐摇头，十分有把握的样子，“您放心，不会的。我哥他们约好了今日在这酒楼里的‘长虹’举行践行宴，我用银子收买了哥哥的小厮，让他去请人的时候把包厢名字‘不小心’说错，到时候不会怪到二公主您头上的。”
蓝小姐的父亲是内务府的总管事，也是德妃的表弟，蓝小姐是他家幺女，她还有个亲哥哥，就是今日践行宴的发起人之一，是郑广隶从小就认识的，后来又一同在京畿营中当兵，算是同袍。
蓝小姐四日前进宫去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二公主，随口提了一句，二公主就放在了心上，后来将此事拜托了给她。
二公主其实没想怎么样，就是想见一见郑公子，若是能说上两句话就更好。她将此事拜托给蓝小姐的时候没想到她能办成。令人没想到的是，蓝小姐“不负重托”竟然真的将此事安排好了，而且听起来好像真的很完美。
两个人等了片刻，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包厢门突然被敲响然后就被推开了，来人口中还在笑着说话，“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还关上门了？”
来人正是郑广隶。三年前她跟随换防的雷霆军去了西北，一去就三年，今年年初雪才化往来通信才顺畅，他一连收到三封信，每一封都说祖母十分思念他，想要让他回来看看。这样的理由当然不好请假，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写信回来给老人家请罪。
结果没过多久，他竟然收到周克昱来信，说他将在六月末大婚，请郑广隶回来参加婚礼，甚至还说自己已经写了信给他的上峰，绝对不会阻拦他，一切安排的十分周到。
郑广隶一开始还犹豫，后来一个同是家在京城的兵士不知道怎么得知他将回京，写了好厚一封信给他请他帮忙捎回家，甚至还有些银票，说是一同带给家人。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家在京城的将士请他捎信捎银票回去，郑广隶见此情形，就不再耽搁——将士从军离家，三五年不回是常有的事，可是对家中的思念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好不容易有人有机会回去，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郑广隶六月初十从军营出发，快马加鞭总算在六月十七那天回到京城，在家歇了一天，第二天就被周克昱给拉到了大长公主府，拿了一套衣服给他试，就是那日迎娶公主时仪仗队的统一制服。郑广隶这才知道，自己被“骗”回来当苦力使了，同样的还有寿昌伯公子方伯清。
因为是好兄弟，郑广隶倒没有生气，大婚那日还挺尽职尽责的。之后的一个月里，他除了替同袍们把信件和银票送到他们家人手中，就是偶尔和以前的兄弟们出来喝喝酒。不过他的假期只有一个半月，随着离京的日子越来越近，给他践行的宴席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临时起意的，他又没法拒绝。
比如今天这个。
郑广隶一早收到蓝公子小厮送来的请帖，请他到大哙饮宴。他按照小厮说的话到了“彩虹”包厢门前，见包厢关着门就意思意思敲了两声后直接推开了门，结果门内情形却让他吃惊，里面并没有什么好兄弟也没有什么践行宴，只有两个女子带着下人在里面。
郑广隶没想到会是这样情形，微微一愣后立即转身想要出去，口中甚至还不断地道歉：“打扰了，走错了门，抱歉。”结果一转身，发现门已经被门边的两个丫鬟给关上了。
“郑公子！”
之前期期艾艾地盼着，生怕他不来，现在人来了，就在眼前站着，二公主却除了喊一声“郑公子”再说不出话来，声音甚至还哽咽了。
听到人喊自己，郑广隶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转回身来，头却一直低着，不肯看向前面，因此也并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二公主——当然抬起头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二公主，别站着了，您倒是说话呀！”蓝小姐终于看不过去了，小声提醒二公主。
郑广隶在门口却听得一清二楚，立刻头大了一圈——天，怎么又是二公主？还有完没完了？
既然听到了，那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郑广隶一撩衣摆，直直跪在了地上，“微臣见过公主千岁，千千岁。”
二公主朝他走过来的步子一顿，片刻后又重新往前走，“郑公子请起。”
郑广隶起身，依然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郑公子近来可好？”二公主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初了，只是眼神落在郑广隶身上完全无法移开。
郑广隶如锋芒在背，但是君臣之礼在前，他又不能动，只能一直低着头弓着身回答：“多谢二公主关询，微臣尚好。”
对话就到此处，再进行不下去了，两个人沉默相对，没有执手泪眼也没有无语凝噎，只有安静和尴尬。
蓝小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跺了跺脚走上前，“哎呀！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
不是二公主不说，实在是，她忘了要说什么了——说想念吗？绝对不可以，说出来会有大麻烦。说自己要成亲了？太过逾矩了。
思来想去，并没有想到合适的话来说。
郑广隶等来等去不见二公主开口，只好自己先说话，“微臣来此寻人，不想走错房间唐突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无妨。”二公主下意识回答，正想就此话题再说些什么，郑广隶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公主若无其他吩咐，臣就此告退，以免他人等待过久。”
二公主的话被堵在舌尖，没能说出来，只好点点头，“郑公子慢走。”
得了二公主的话，郑广隶如蒙大赦，后退一步拱手行礼后转身拉开门就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动作慢一点就会被吞噬。
二公主目送郑广隶离开，惆怅和遗憾涌上心间，鼻子一酸眼睛一热，眼泪差点流下来。
“哎呀，”蓝小姐也很遗憾，“二公主您怎么不说话呀，多好的机会啊，错过了。”您要是多说几句话，我也好多看几眼。
二公主没吱声，转身重新坐回了位子上，“能看一眼，就已经极好了。”
“那您今天费这么大的劲儿冒这么大的险，图什么啊？”蓝小姐在二公主身边重新坐下，不解地问。
二公主摇头，“我也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后稍稍思虑了片刻，重新开口，“可能是为了不留遗憾吧。”
二公主不再说话，沉默着看向窗外，目光落在外面的亭子上。直到此时，二公主才算好好地细究自己的心思。郑公子好吗？郑公子很好，家世好相貌好才学好，是个非常好的夫婿人选，可并不是一个好的驸马人选——父皇似乎要重用于他。
可是如果说她对郑公子一见倾心二见钟情情根深种，好像也没到这种地步，她本来就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婆家找个好的夫君，在众多的人选中，挑中了郑广隶。当然，她也确实对郑广隶有些喜爱的心思。
至于这一次冒险来相见，只是因为在大姐姐的婚礼上偶然瞥见了他，三年前那颗被强行压下去的小树苗，又重新冒出头来。
见一次吧。就一次，最后一次，哪怕能说上一两句话都好，反正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更加不会再见。于是，她就来了，趁着大姐姐归宁，皇后娘娘不会理会别的，偷偷的出宫来了，可以说是十分任性，不计后果。
而此时此刻，郑广隶已经离开了大哙。
郑广隶不傻，略一思索就能明白过来，这并不是什么偶遇，更加谈不上邂逅，明明就是二公主在此“守株待兔”等着自己呢。
只是，既然是特意相候，为什么自己进去后又不肯说话？郑广隶有些不解，不过并没有在这上多花心思，反而是对蓝公子不满起来，这明显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套，即使他没有直接参与，恐怕也不是完全不知情。
所以本来已经朝“长虹”走去的他又停下脚步，顿了一下后转身下楼，离开了大哙。
蓝公子等人在名为“长虹”的包间中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郑广隶的到来，不禁疑惑起来，正要派人下楼去查看，房门被敲响。
来的是郑广隶的小厮，他下楼后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遣了小厮回来，“我家公子身体不舒服，来不了，让小的回禀一声，等改日他回请回来。”
倒是郑广隶，本来已经骑马离开了，走了几步又重新回来，找到酒楼的掌柜要了纸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他，“若是荣佑公主来烦请交于她。”
这之后才又上马离开。
刚在桌案前坐下准备用午膳的康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幸亏她转头及时才没毁了这一桌案的食物。打完喷嚏转回来，康离不好意思地朝其他几位赔礼微笑，“失礼了失礼了。”
太后已经在吩咐一旁的宫女了，“一会儿请个御医来看看。”
康离赶忙摆手，表示不用，再三保证她没哟着凉没有风寒没有生病，才让太后收回成命。
重新拾起筷子用膳的康离在心里默默猜测——这是谁在念叨我呢？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大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