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25、上学

　　第二十五章

　　随着学生到来的越来越多，大家都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康离，当然也注意到了，康离坐的位子原来是三公主。在这里读书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从开始到结束，没有一个人问三公主为什么换了位子。

　　采薇还没走，站在康离身边给她低声介绍这些人的身份。亲王的孙女公主的女儿，国公爷的侄女妃子的外甥女。总之，各种身份都有，个个来头都不小。

　　康离在这里最先结识的两个人，一个叫林知许，一个叫洪嫄芷，就是之前康离对着喊“姐姐们好呀”的那两个人。这二人，一个是贤妃的外甥女，一个是硕亲王的女儿，都比康离大一岁，按理说叫姐姐也没错。

　　只不过，硕亲王是皇上的叔叔，和太妃是一辈儿的。也就是说，硕亲王的女儿，其实康离应该叫姑姑。

　　康离呆愣了一下，仰头看向采薇，“真的要叫姑姑呀？”

　　“要的。”回答的却不是采薇，而是洪嫄芷，她板着小脸严肃地说，“人伦纲常不可乱。”

　　“啊，”康离想了想，觉得可能皇家规矩确实如此，就顺从地改了口，“姑姑好。”

　　洪嫄芷点头，“嗯，要听话要乖。”

　　采薇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差一点憋不住笑，连忙清了清嗓子，“荣佑公主今日第一次上学，以后还要请郡主多多关照。”

　　对于荣佑在生辰日从郡主晋升为公主这件事，京中权贵人家早就传遍了，洪嫄芷自然有所耳闻，但是她并不在意，亲王妃早就教导过她，这不过是给荣佑的补偿罢了。

　　“那是自然，”洪嫄芷答应的很挺快，“我是长辈。”停了片刻又说：“阿离以后若是有不懂不明白的，来问姑姑就好！”

　　还挺有长辈的样子，如果不是特意强调了“姑姑”两个字，就更像了。

　　康离当然是点头，眼睛却看到站在洪嫄芷身边的林只许嘴角在逐渐上翘，像是要笑出来，康离想了想，觉得不能冷落她，就问：“这问也是姑姑吗？”

　　“不敢。”林知许屈膝对着康离福礼，“见过荣佑公主，小女林知许，家父衡阳知府，贤妃是我姨母。”

　　康离点头，表示记得了，又问了一遍好，“知许姐姐好。”

　　后来又有几个女孩子加入她们的谈话中，都对康离的出现表示好奇，有的人还问她为什么现在才来进学，康离只能说之前身体不好，太妃没让来，好在话题很快被洪嫄芷个岔开了去，谈论起了昨天先生留的课业。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再康离这里，还有不少人围着三公主，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笑得很大声，压过了康离她们这里的谈话，她甚至看到有人偷偷地撇嘴。

　　看起来，三公主在这些贵女里，也并不是人人都买她的账。

　　老师来的很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发髻用一根簪子束在头顶，手里握着一本卷成筒的书本，在最前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康离听太妃说过，教她们初等生的是翰林院一位姓韩的学士，都是二甲进士出身，学识用来教她们这些小娃娃绰绰有余。

　　韩学士大概已经知道了要有新学生到来，因此只在他坐下后往康离那里看了一眼，之后就再无表示，开始对其他的学生提问之前的功课。

　　初等生学的东西不难，和康离之前在王府学的东西差不多，就是写描红、读经文。这里的“经文”不是指佛家典著的那种经文，而是指《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这样的供初学幼童学习的教材课本。

　　昨天的功课一部分是描红三张，描红的内容正是《三字经》里面的，不算难。韩学士查看了每个人的描红，大部分完成的都非常好，偶尔会指出一些问题，比如哪里运笔不好哪里力气用得不对，甚至连一个人的字迹和另外一个人的字迹相同都看出来并说出来了。

　　被点名的两个人一个是八公主一个是八公主的伴读长平侯郑氏一族的一个小女孩，两个人虽然不服气，但是也只能忍下。韩学士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脾气倔，要不然也不会从官十年了还在翰林院里蹉铊，不过看起来他自己倒是挺自在的。

　　这件事根本不用康离仔细思考，随便想一下就猜出来了，必然是八公主自己不想做功课，交给了伴读郑小姐，让她帮忙做。

　　“八公主，”韩学士似笑非笑，“皇上让微臣今日午后进宫呢。”

　　这就是要告状的意思了。

　　“韩学士，”八公主这才着急起来，对着韩学士哀求，“本宫以后定会好好做课业。”

　　“公主可要说话算数。”韩学士笑一笑点点头，算是放过了这个问题。八公主一脸地放松坐下来，唯有康离听出来了，八公主允诺了，韩学士可是什么都没答应。

　　检查完课业，韩学士突然在康离的桌边站住了，他低着头打量着康离，康离也仰起头看他，丝毫不觉得惧怕，甚至还呲牙笑了出来。

　　韩学士突然觉得有趣。这些贵女，几乎个个趾高气扬，从来没人正眼瞧过他，更别说对着他笑——除非是有求于他，比如刚刚的八公主。

　　这位荣佑公主倒是不一样，一副平和的样子，坐在那里不声不语但是眼珠子一直在转，甚至在自己检查课业的时候也盯着看，现在更是，对视的时候眼睛里头既没有高傲也没有不屑，甚至还对自己笑了笑，不是敷衍客套虚假的笑，而是能感觉到，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荣佑公主？”韩学士终于出声，“微臣脸上有花吗？”

　　康离摇头，“没有花，学士想要花吗？”

　　韩学士觉得这问题不好答，干脆闭嘴不再多言，重新回去前头椅子上坐下，开始给这些孩子们上课。

　　韩学士昨天讲了《三字经》的前一半，今天开始讲后一半。太妃说，韩学士学识渊博，教小孩子有点大材小用。是不是学识渊博康离不知道，反正讲得挺枯燥的，语调平直语气拖沓，康离听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呵欠，但是又不能睡，只能盯着桌子发呆。

　　好在这课时间也不长，两刻钟就下课了，康离算了算，应该是相当于后世的半个小时。说来惭愧，到这个世界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康离还是没能准确地记住哪个时辰是几点，或者一炷香、一盏茶到底是几分钟，只能在心底默默换算过才能知道。

　　韩学士一出门，康离立即趴到了桌子上，太困了，必须要睡一会儿。谁料她才刚刚趴下，就有人叫她，“荣佑！”

　　康离抬起头左右看看，发现是洪嫄芷，正板着脸看她，“坐要端正。”

　　康离一脸黑线，心想这位小姑娘这把自己当姑姑了。康离想着，要不要撒个娇耍个赖蒙混过去，偏偏有人要掺和一下子。

　　“就是就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丢人不丢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她有过结的三公主，“果然是……”她停顿了片刻才接下去，“没人教的孩子！”

　　康离看了三公主一眼，心说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看来刚刚用大皇子的例子威胁她没起作用。

　　“三姐姐！”康离做出很气愤的样子，“你怎么又这么说！”康离将“又”字发音咬的重了很多，“皇伯伯有教导我的，他说我是公主，可以随便！”必须把事情拔升到

　　其他人听着，觉得荣佑说的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是好像也没错，就跟着点了点头。也有人听出了康离强调的”又“字，看向三公主的时候目光就不一样了。

　　不过，康离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今天要是不把规矩和底线亮出来，以后怕是要不断地被人拿来当做“指责”“训斥”自己的理由。

　　于是康离又表现得很伤心，“我知道因为皇伯父抱过我所以三姐姐不喜欢我，可是，可是，阿离其实是想要父王抱的。”康离说完，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离要父王阿离要母妃！哇——”

　　别说康离没哟别的本事只会哭，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本事，打人骂人吗，哭才是最合理的。而且，若是真的打人骂人了，只怕就要坐实了三公主说的“没人教”了。

　　她这么一哭，三公主立即慌了手脚，不光三公主慌了，其他的贵女也慌了，她们总算想起来康离的身份和身世，七手八脚地过来安抚她安慰她。

　　不过，晚了。康离的哭声已经从教室传出去传到了大公主那里，闻声而来的大公主将康离抱起来，“这是怎么了？”大公主边说边看了一圈周围。

　　康离抽抽噎噎点头又摇头，什么都没说眼睛却不断地瞟着三公主，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大公主当然注意到了，却没有接下这个暗示，而是抽了帕子给她擦了擦没什么眼泪的脸颊，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采薇见康离不说话，以为她还没缓和过来，周围又没人说话，她怕大公主尴尬，就猜测道：“荣佑郡主第一天上学，怕是还不习惯吧？”

　　“没关系，以后习惯就好了，”大公主哄她，“你在这里好好上课，中午带你去吃好吃的。”

　　康离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