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21、花房

　　第二十一章

　　过了几天，洪总管、韩管事、杭管事一起进王府来同太妃回复关于赈灾的事，康离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出去到院子里玩了。

　　“郡主想去哪儿呢？”莲嬷嬷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嗯……”康离想了一下，说：“去暖房吧。”

　　暖房是康离最近新发现的好玩的地方。前些天太妃在书房画画，画到一半的时候出去处理事情，就留了一半的白纸在画架上。

　　康离现代的时候也学过一点画画，现在看到了，就有点手痒，拿起笔来把后面的部分补上了——画了第一笔她就知道要糟，她完全是按当初学漫画的技巧来画的，跟水墨画完全不是路子，太妃一副好好的“牡丹花开”被她糟蹋成了“狗尾巴盛开”。

　　太妃回来一看，真是哭笑不得，尤其是康离还把自己涂成了个小花脸，更是让人忍俊不禁。太妃拿起她的大作端详了一番，最后摇着头，“这花画的，怎么不像花呢？”

　　康离一脸黑墨汁，还振振有词，“忘了花长什么样了呀。”

　　太妃：……你觉着我信吗？

　　信不信的，反正太妃给她把脸擦干净后，就把她带到了后院的花房，“不是忘了花长什么样吗，来吧，祖母带你看花，咱们家的花房里好多的花呢。”

　　康离瞪大了眼睛，王府里居然有花房？我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啊，这样我就多一个地方玩耍了。

　　王府的花房不是普通的花房，而是一座特别大的花房，有多大呢，康离目测了一下，大概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花房里头不少花树盆栽，品种也多。康离只认得出现代常见的蝴蝶兰、君子兰和金桔树，其他的都不认识，她猜一定是名贵品种。

　　“这是什么？”康离指着一棵墨色的花朵问太妃，“为什么是黑色的？”

　　“这不是黑的，”太妃纠正她，“这是墨紫色，叫‘冠世墨玉’，是牡丹的一种，全开后就这个颜色，想不想一个皇冠？”

　　康离仔细端详了一下，点头，“像，真好看。”

　　除了这个冠世墨玉的品种，还有姚黄、魏紫、赵粉、首案红，都是名贵的牡丹品种。

　　“啊，这个我认识！”康离指着一盆花叫道，“这是祖母刚刚画的花。”

　　太妃笑着点头，“是啊，这就是我刚刚画的花，”接着又低头问她，“既然你认识，那你告诉祖母，这花叫什么名字啊？”

　　“呃，”康离没想到还有提问，眼睛转了转，大声回答：“叫‘花’！”反正她现在是个小孩子，抖机灵也好真无知也好，没人会计较。

　　太妃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俯下身揉了揉康离的脸，“你说的没错，确实叫‘花’，这花房里头都是‘花’！”

　　康离撇嘴，笑什么嘛，人家又没说错。

　　花房虽然叫花房，但是花房里面却不全是花，还有不少盆栽树木，高的矮的大的小的都有，品种花样也多，还有各种不同的名字。

　　比如有一棵佛手柑，已经结了果实，一束束挂在枝头，确实很像观音手。还有一个名为“东海流水”的假山盆栽，光假山就半人多高。据太妃说，是真的从东海海底捞上来的石头雕刻成的假山，上面还栽了一棵黄山上移下来的松树，修剪成了迎客松的样子。

　　康离和太妃边走边看，慢悠悠不着急，小半个时辰才看了花房的一半。花房要维持花树长青茂盛，自然要维持温度和湿度。

　　而太妃和康离她们穿着都还是夹袄夹裤，又走了许久，已经开始出汗了。康离怕太妃累着，假装自己累着了喊回去，不然太妃还要继续逛呢。

　　而且，康离看到太妃答应回去后，张嬷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后来康离偶尔会在写完功课后去花房里玩一会，既为了看看花草树木放松心情和眼睛，也为了多认一认这些名贵的花木记住她们的名字——作为郡主，这些都应该是必须知道的，不然以后出了丑，丢人可不是自己，人家会说太妃没教好她。

　　现在，康离站在花房门口叹气，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呢？

　　“郡主，脱了大氅吧。”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康离再去花房的时候，就不再穿厚棉袄了，而是只穿平时在房间里的夹袄衣裙，外面罩一件最厚的大氅，进花房的时候就把大氅脱掉，只穿夹袄衣裙，这样也不会很热了。

　　一路沿着中间的青砖甬道往里走，康离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背诵这些花树的名称，有不记得的就问伺候花树的婆子。

　　植物和人一样，每天都在生长，每天都不一样，也许昨天还花朵盛放，今天可能就已经凋谢，也许今天还含苞待放，明日就可能枝桠光秃——被剪下来送到太妃案头去了。

　　康离本来是打算走两圈挑两支开的不错花带回去给太妃的，可是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发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原本在花房的最里面的角落，本来是有一块一米多宽两米多长的空地的，确切的说是土地，什么都没有种什么都没栽的裸露土地。

　　康离之前只是奇怪留这么一块空地，但是并没有多问，今天再来一看，居然长出东西来了，绿油油一片的，让人看了心里一下子清凉很多。

　　等康离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块菜地，小小的菜苗刚刚冒出来，一寸多高的细芽亭亭站立，圆圆的叶子才手指盖大小。

　　应该是才长出来，离能吃还远着呢。可是即便这样，康离也已经觉得有口水在分泌了。

　　“这是什么苗呀？”康离指着这些小东西问花房的婆子，“什么时候能吃？”

　　婆子一愣，嘴角抽了一下，“回郡主，这是兰花苗，”婆子指着那些细细的苗说，“这些是百合花苗，都不能吃。”

　　康离：……我在哪儿？我刚才说了些什么？

　　“郡主第一次见，不知道也没什么，”莲嬷嬷赶紧替她解围，“就是奴婢也是头回见呢，要是不说也以为是菜苗呢。”

　　对对对，康离用力点头，有人递了台阶她十分自然就下了，不过，“能种花，不能种菜吗？”都是温室，应该没问题的吧？

　　“这……”婆子愣了一下子，转头看向莲嬷嬷，“从来没有试过。种菜不是都在田地里吗？”

　　婆子都不知道，莲嬷嬷就更不知道了，她虽然是下人，可从小是家生子，没做过农活，哪里懂这些。

　　“试试，试试呀。”康离拽着莲嬷嬷的一角晃了晃，“试试就知道了。”

　　这事儿花房婆子做不了主，莲嬷嬷也做不了主，康离虽然是主子，可是才四岁，谁敢听啊。

　　见此情形，康离转身就往花房外跑去，“找祖母！”

　　我做不了主，总有能做主的。

　　因为自己腿短步子小，康离干脆让莲嬷嬷抱着她往回走，这样能快一点。一直到了正房门口康离才让人把自己放下来，外头大衣服一脱，康离就往屋子里跑，“祖母！祖母！”

　　“哎！”太妃正在看书，靠在大枕上，鼻梁上架着一副带链眼镜，见她进来就把眼镜摘下来和书一起放到炕桌上，弯着腰对她招手，“不是去看花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康离不要人抱，自己攀着炕沿爬了上去，在炕沿坐着把鞋蹬掉后蹭到太妃怀里，“祖母！种菜！种菜！要吃菜！”

　　“什么种菜吃菜？我咋没明白？”太妃端起桌上的茶水递到康离嘴边，“先喝口水。”

　　康离正好也渴了，扶着太妃的手腕就着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碗，喝完后直接用袖子擦了嘴角，给太妃解释，“花房能种花，那也能种菜，种菜就能吃菜！菜菜好吃！”

　　总不能说什么青菜里头富含维生素c、锌、铁、磷、铜这种微量元素吧，要是说出这种话来，还不得把太妃吓一跳，所以既然是小娃娃那就说小娃娃的话——好吃！

　　“怎么突然要吃菜了？前天不还说肉好吃？”太妃微笑着拿话逗她，“现在又想吃菜啦？”

　　康离点头，“肉肉好吃，菜菜也好吃，都吃！种菜菜吧？”康离攥住太妃的食指晃来晃去跟着她撒娇，“种菜菜种菜菜。”

　　太妃点头，可还是有疑问，“为什么在花房种菜啊，花房是种花的地方啊。”

　　“外头冷，花房暖，能长出来。”康离想了想，补充说：“夏天也暖，能长出来，和花房一样。”

　　“你个小人知道的还挺多。”太妃笑着点点康离的鼻子，“古有‘火道’‘风帐’能冬日种菜，在花房里种菜也不是不行。”

　　康离听到这话，理解重重点头，“对对对！”

　　谁料，太妃却突然大笑起来，把她抱进怀里亲了好几口还用额头定她的额头，“对是对，可是花房是养花的，种菜自然有菜棚呀！”太妃看向坐在炕边矮凳上的张嬷嬷，“她是不是还没去过？”

　　张嬷嬷点头，“太妃您也有两年没去了，听说又扩建了两座，这次下雪也没压塌。”

　　康离听这二人的对话听懵了，什么意思，王府有菜棚？温室菜棚？专门种菜的？

　　后来张嬷嬷告诉她，王府的庄子上有一座专门冬天种菜的暖房，王府里日常食用的蔬菜都是暖房里种出来的。而且，去年冬天庄子上又扩建了两座，除了供应王府，还送到王府名下的酒楼去，做成菜品对外出售。

　　冬日青菜是个稀罕玩意，酒楼的厨师手艺又好，十分受那些豪门贵户子弟的欢迎。

　　康离点头，终于明白了那句“千百年的智慧”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