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117、满月

　　第一一七章

　　没过几天就到了大公主府的满月宴。

　　太后的二十七天祭已经结束，可是大公主作为太后的亲孙女，守完国孝不算，还是要守三年的家孝，这家孝说是三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这二十七个月里，不得房事不得宴饮不得音乐，因此这满月宴自然也没法大操办，只能请些通家只好来府中吃个饭就算了。

　　大公主抱着两个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叹口气，跟坐在旁边的大驸马念叨，“洗三礼草草地办了，满月礼也不能大操办，真是委屈了他们俩。”

　　大公主这话六分是真心，觉得两个孩子不能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有个盛大的仪式，很是替他们抱屈，另外四分其实是在试探大驸马的态度。

　　大驸马听了她的话，伸手接过其中一个襁褓，“百事孝为先，太后国祭虽然过了，家祭还在，他们身为太后的重孙重孙女，孝顺太后为首，其他事可以先放放，以后时候长着呢。”

　　大驸马这话是真心，两个孩子才刚刚出生，以后的路长着，入学、束冠、科考、入仕、成亲，样样都是大事，不必太拘泥于这两件事。

　　况且，孩子一出生皇上就赐了名给了爵，这已经是皇上的补偿了，这待遇怕是皇孙都未必有，自己不能不知足，更要懂得低调。

　　大公主听了大驸马的话，又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见不像作伪，心中十分满意，表面上却温柔小意，“那就听你的。”

　　大驸马也抬眼看向大公主，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抚上大公主的脸，“再过一会儿客人们就该来了，我们起身吧。”

　　康离和太妃是除了昭和大长公主外到的最早的，才用过早膳不就就从王府出发了，带着给孩子的满月礼、给大公主的补品，各种玩的吃的装了一车，有些是康离搜罗来的有些是太妃从库房里找出来的，甚至有不少都是康离小时候玩过的。

　　“这个九连环，”太妃将她挑出来的最好的几样放到炕上给大公主看，“做首饰剩下的红玛瑙打制的，阿离小时候最爱玩了，整日拿着解来解去的，更加温润透亮。”说这语气变得有些遗憾，“就是有一回掉在了地上，一个环掉了块儿碴，后来用金箔补上了。”

　　昭和大长公主好奇，拿起来端详了一番，“嚯，好料子啊。”说的是红玛瑙的品质，“这太贵重了吧。”

　　“有什么，”太妃满不在乎，“咱们家的孩子什么用不得，”说着又拿起一样来，“这个镂空瓷香囊，挂在腰上玩的。还有这个，叫……叫什么方了？”太妃看向康离。

　　“叫魔方。”康离拿着那个魔方转了几转，把红色的那面拼了出来，“这么玩的，阿离愚笨到现在也只能拼出一面来，”她将目光落在炕上睡着的两个婴儿，大家这样说笑竟然都没吵醒他们，“送给云鲲和弘颂，望她们能都拼出来。”

　　“那必然，”太妃一脸的理所当然，“像你这么懒这么不思进取的贵女有几个。”说着还伸出手指点了点康离的额头。

　　康离便顺着太妃的力道歪了歪身子，“不像我最好了，像大姐姐就行了啊，大姐姐才是皇室贵女的典范。”

　　昭和大长公主看着这祖孙俩亲亲热热，心中忍不住羡慕，口中反驳太妃，“你少在哪里卖乖，谁不知道前些天皇上和皇后夸你教孩子教得好，夸阿离懂事又明理，是新一代的皇室典范，隐隐有这一代以阿离为首的意思了。”

　　太妃和阿离吃了一惊，祖孙俩今日忙于在府中开库房倒腾东西，并没有听说过这些话，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昭和大长公见太妃的吃惊不像是假的，就把前些天听说的事情说了一遍，“阿离让人送了些违法乱纪的人到骊山那里的主管长官那里去，说要求按国法秉公处理。骊山那个校尉你也知道，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怕自己误会了阿离的意思就派人进京去请示了皇上。”

　　“皇上怎么说？”太妃急切地问。

　　大公主看太妃心急，就出言安抚她，“太妃不要急，我听说父皇夸奖阿离呢，父皇说阿离看重国法做事公平公正，值得褒奖，还说太妃教导有方是皇室表率呢。”

　　太妃听皇上没有责怪，这才将心放进肚子里，重新谦虚起来，“皇室的子女都是受皇上的言行影响，阿离又常来常往宫中，亲近皇上，这功劳自然是皇上的，我呀最多每日耳提面命，唠叨的多了她还不一定爱听。”

　　昭和大长公主听了无奈地摇头，“乱谦虚。”

　　正说着话，有低低的“嗯嗯”“嘤嘤”声响起，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孩子醒了，倒是没哭，但是小嘴一努一努的，像是饿了。

　　于是大长公主和奶娘一人抱了一个，去里间给孩子喂奶了。

　　“大公主还自己哺乳呢？”太妃问昭和大长公主，“奶水够吗？”

　　昭和大长公主叹气摇头，“一天只能两回，早上喂丫头晚上喂小子，勉强能喂饱。当初挑了八个奶娘留了四个，哪里用得着她自己喂奶，齐诚也劝我也劝，不听，说怕孩子和自己生疏，我想了想，也就由着去了，喂不饱就让奶娘再喂。”

　　太妃点头，“和孩子亲近些也挺好。”

　　这时候大公主抱着小婴儿回来，一边走一边低着头“啧啧”地逗着孩子，襁褓中传出小娃娃的咯咯笑声，引得太妃和大长公主都看过去。

　　“来，给我抱抱。”大长公主伸手从大公主那里接过襁褓，奶娘则把另外一个送到太妃手里，康离马上凑到太妃跟前去看小宝宝。

　　“哪个是男孩儿哪个是女孩儿？”康离看看这个又探头看了看那个，两个孩子都一样的白净，圆圆的脸盘像是白玉盘一样，眼睛大大的正滴流乱转。

　　“这个是男孩儿，”大公主指的是大长公主怀里的那个，用的是绿色缎面的被子包着，“名叫云鲲，这个是女孩儿，”指的是太妃怀里用红色缎面被子包着的，“名为弘颂。”

　　“是大公主和齐诚商量着选的。”昭和大长公主笑着给太妃解释。

　　太妃也笑，“小两口有商有量的，挺好。”

　　她们在内院唠嗑的时候，周家族人、朝廷官员和王公贵族之家都派了人送来满月礼。只有为数不多的皇室人来参加宴席，一共也才两桌。

　　吃过饭后这些人也没有停留，各自乘坐马车离开。

　　本来以为到此就结束了，结果送走客人才没一会儿，大长公主的嬷嬷就进来通传，“皇后娘娘到了。”

　　大长公主和太妃吃了一惊，纷纷起身出门迎接，才走出屋门就看到皇后娘娘已经进了院子，众人急忙屈膝行礼。

　　皇后虽然是皇后，但总归是晚辈，太后不在了就是太妃最大，还有一个昭和大长公主，因此立刻快步上前，一手搀大长公主一手扶太妃将她们搀扶起来，然后自己再给她们俩行了半礼。

　　一番厮见后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小厅，厅中央跪着怀抱一个婴儿的大公主，奶娘抱着另外一个跪在后面。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平安喜乐长乐未央。”大公主口中给皇后请安，眼泪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滴落在怀中婴儿的脸上，冰凉一滴，孩子倒是没有哭，却咿咿呀呀地抬起手抚上了大公主的脸。

　　皇后一见大公主落泪，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快起来快起来。”皇后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大公主怀里的孩子身上，“这是云鲲还是弘颂？快给我抱抱？”

　　大公主把怀里的孩子递到皇后眼前，“这是弘颂，”然后让奶娘上前给皇后看另外一个，“这个是云鲲。”

　　皇后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一直夸两个孩子长得好生的乖巧，皇后看得眼馋，干脆让嬷嬷摘了指甲，对大公主伸手，“给我抱抱。”

　　大公主立即把手里的弘颂递给皇后，然后又接过身后奶娘手里的孩子，“母后，进去坐下说话吧。”

　　“哎哎，好，”皇后笑着同太妃和昭和大长公主赔罪，“我这头回看到两个孩子，心里喜欢的紧，疏忽了疏忽了。”

　　太妃和昭和大长公主自然是要谦让一番，然后众人就回了内室坐下。没过一会儿两个孩子就因为渴睡被抱走睡觉去了，但是话题难免还是围绕着孩子和生产。

　　昭和大长公主甚至说起了周克昱出生的时候，“快满月了才睁眼，三个月了才和这俩一个月差不多一般沉，哪像这两个，一出生就胖乎乎，多好看。”

　　“那就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了。”太妃笑着捧场，“以后会更好的。”

　　皇后也说起了大公主出生的时候，“那时候还在潜邸，条件比不得后来在宫里，但是皇上是日日来看，还给换过尿布呢。”

　　皇后这样一说，众人都很意外，“没想到皇上还有这样慈父的一面。”

　　康离在一旁转了转眼睛，说：“其实皇伯父现在也很慈祥呀。”

　　皇后笑着摸摸康离的头顶，“也就对你和小六了。”

　　皇后没有待多久就离开了，“我出宫没敢张扬，算是微服，本来皇上说明日就宣你们娘仨进宫的，是我忍不住等不及了。”皇后说着拉住大公主的手，“明日早些进宫，你父皇等着呢，他不说而已。”

　　大公主哽咽着应下来，答应明日宫门一开就进宫。

　　皇后娘娘恋恋不舍，抱起这个盯着那个，放下这个又抱起那个，稀罕了好一会才终于起身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