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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徐梓殊躺在自己的床上,昏睡不醒。

      秦霜儿四周稍微打量了下。之前几次来,她都没有进他的卧室。

      他的房间是整体统一的风格,极简,非黑即白。硕大的床上,只有两只枕头叠着放在一块,显然是一个人睡的缘故。

      所有的东西理得整整齐齐,地毯和桌面都是干干净净,无一丝灰尘。

      徐梓殊不愧是个心细如丝的人。

      秦霜儿来到床前,看着这个半个月前刚成为自己男友的男人。

      这么看起来,他还真是高大,他的腿看起来好长……

      她咽了下来口水,忍不住咳了一声,又怕自己吵醒他,忙捂住嘴。

      徐梓殊毫无反应。

      秦霜儿跪在床头,望着他沉睡的样子。恬静,却带有一丝离愁。

      她替他取下眼镜。

      这一整张脸棱角分明,线条确然勾勒地如此完美,五官也是如此出色。

      这样的男人被她捡回来了。

      她想笑,但下一秒却又想哭。她好像突然长大了一般,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不由自主地多谢想了些事情。

      父亲会同意她和一个残疾人交往吗?

      算了不去想他了。

      秦霜儿的性格颇为舒爽(呵呵一笑),除了小时候的那个不愉快,还被她忘得差不多的事情。总体说她乐观,开朗。

      她放下小情绪,轻声唤他:

      哥哥?哥哥?

      他的呼吸稍有些急,眉心已经因为一向的微蹙而产生了淡淡的皱纹,尽显成熟与沧桑。

      喝点水好吗?

      秦霜儿使着劲扶住他。他微微挺起身子,杯口都没碰到嘴唇,突然一阵恶心向他袭来。他一个没忍住,吐出了许多污秽,弄得他自己,秦霜儿的身上都是,床单上也溅到了少许。

      秦霜儿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把他带到洗手间去。只得拍着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此刻如果平躺,她深怕徐梓殊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弄窒息。

      他口齿不清的低吟:

      “霜霜。”

      “我在。”

      “对不起。”

      他还知道弄脏了她,看来意识没有模糊啊。

      她心下一动。

      “阿殊,你有心事啊?可以告诉我吗?”

      徐梓殊没有说话。

      秦霜儿将枕头垫在徐梓殊的身后。房间里的味道难闻极了,她站了起来,徐梓殊突然拉住了她。

      “别走。”声音低低的,竟是有了一丝祈求。

      秦霜儿学着徐梓殊平时宠着自己的样子,柔声道:“乖,我去开窗通通风。”

      徐梓殊迷离着双眼,手指终于松开。

      过了一会,室内的气味终于好闻些了,秦霜儿把窗关上,又去开了空调。

      徐梓殊这种醉法是一种沉默型。

      总比酒后发疯和口无遮拦要好的多。秦霜儿想。

      “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有点脏。”

      “好。”徐梓殊很听话。

      秦霜儿脱了西服,和衬衣。

      又帮他把鞋脱了。

      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他把西裤脱了。记得他说过假肢戴着并不舒服……,于是又将他的秋裤右裤腿上卷起,露出大腿。

      她的手有些冰,刚碰到他的腿,他便条件反射般的不受控制地伸脚,却又不当心踢到床沿,他闷哼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

      秦霜儿搓热了手,轻地不能再轻地脱下了他的假肢。

      残肢已经因刚才猛烈的撞击而碰出了血色伤口。

      秦霜儿有些懊恼,慌忙翻箱倒柜找纱布。床头柜的抽屉里没有,衣橱里——上衣层,裤装层,配件柜。她慌里慌张,将装满衬衣扣的一大盒子都弄成底朝翻,全都倒在了地上。

      “天哪!我太失败了。”秦霜儿心里惊呼。

      一个扣子滚到好远才停下,秦霜儿刚才楞了楞神,追上那枚扣子。方才发现脚边即是一个医药箱。如此显然的存在,偏要等她翻乱了房间才看见。

      她替他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后,将裤子缓缓卷下来。他的腿……

      盖好被子,那里,右腿膝盖的下方明显塌下了一块,令她好心酸。

      **
      徐梓殊记得,他喝醉的次数就没超过三次。第一次,15岁未满的少年郎,收到了B大的录取消息,那时酒量也小,喝了两杯白酒就醉了。

      第二次,那是他截肢后第一次遭遇的幻肢痛。他妄图以酒解痛,结果人是喝醉了,疼痛的感觉却没有消除。至今想来,那都是最可怕的一个噩梦的夜晚,因为梦里伴随的还有真切的痛感。

      之中,好几次喝的有些微醺,他知道他没醉,但他的朋友们都很紧张似的。他觉得蛮好笑。

      这是第三次,他真真正正的醉了,醉到秦霜儿做了那么多事情,他都能感受到,却醉的睁不开眼,直不起身说不出话,就好似灵魂悬浮在半空洞察着世界,但躯体却被锁在床上无法动弹。

      恩师仙逝。他心里作为明灯指路的希望也已熄灭。他那个耻辱的刑事案底可能永远无法解开了罢。

      他胸中的无名怒火终于燎原,靠着烈酒,重重击中他的精神意志。

      滑向意志崩溃的边缘之时,秦霜儿柔柔问他,有心事?可告知?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神器般,不愿她走。迷离的眼光所及看她为他宽衣解带,看她小心翼翼卸下他的假肢,看她手忙脚乱瞎忙一番,还看见她兀自为了他这条残破的腿而掉泪。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导师的离去使他记起一个事实,他的案底定要背负一生了。这个情况,有权让秦霜儿知道,她也有权选择离开,或是留下。

      他醉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了的,可此时他却重新坚定了理想信念。他不能就这样沉沦,接下去还有很多待理清的事实需要他努力去找线索。他希望,这个社会能够涤清到让善良的人不吃亏为止。

      先祖筚路蓝缕不懈奋斗,一茬一茬前仆后继的人抛头撒血才使这个国家拥有了光辉璀璨的历史与文明。关键时刻,他怎可放弃?他也不能放弃。就算孤寂一人,在最黑暗处摸索前行,也是抱着一份不磨灭的信念在。

      第二天,白天,不早了。他才醒过来。看来秦霜儿将他照顾地不错,右腿受伤的地方也不怎么太疼了。心里不由一抹甜意。

      随即,他又想起了他的恩师,不由的一份伤感。他拿出了决心,拄拐开了门,只见秦霜儿正坐在沙发后,茶几前的地毯上,低着头写着什么。间或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她。她终于注意到拐杖点地的沉闷之声,回过头来,眼睛弯弯,脸上却戴了口罩。

      她甜甜一笑:“你醒啦?我给你做早……午餐?”

      徐梓殊有些担心:“你不舒服吗?”

      “我感冒了,没事的。”刚说完便打了个喷嚏。她立起来,正要往厨房走去,徐梓殊道:

      “霜霜,对不起。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看着他凝重的神色,秦霜儿不敢造次,止住了脚步。

      “昨天我喝醉了。我的导师去世了。”

      “哦哦,别太难过了。”

      他停了停,缓慢道:“而他和我都和一个案子相关。”

      秦霜儿明显地脸色有变。她父亲是兼职的律师,身为女儿岂会不懂“案子”的含义。

      “是刑案吗?”秦霜儿轻声问。

      徐梓殊点了点头。

      “被判刑了?”

      “是。”徐梓殊答道。

      秦霜儿做梦也没有想到,如此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堂堂著名家族企业的继承人,竟然有案底!那按老爸他们业内的说法,徐梓殊是不是就是刑满释放人员?

      徐梓殊感觉心上钝钝在痛:“对不起,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所以……”徐梓殊再开口,声音迅速低了下去。

      秦霜儿截住他的话: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一并告诉我的吗?”

      沉默良久,徐梓殊只是说:“是我不好。”

      秦霜儿的神情果然变了。虽然徐梓殊看不到她口罩后的脸色。但她那弯弯的眼角却已经拉长。

      她的确一时之间难以承受这些。

      这下好了,她父亲怎么可能容忍她和一个罪犯谈恋爱。

      她颤巍巍地问:“你说话呀?你的案子,有多严重?究竟是为什么呀?难不成还死人了?”

      徐梓殊多想告诉她,这是一个冤案啊!然而明面上却是以实打实的证据被定罪的。再加上几年前他为国家从事的科学研究的事情,他变得一个字都不能说。

      老师也已不在,他真的只能自己苦苦支撑了。

      这背后的大网看不见但却更添了几分恐怖。

      面对秦霜儿的提问,他断断一句都没有接上。但秦霜儿问他是否死人了,这反而不是秘密。

      他惨然一顿,从牙关咬出一字:“是。”

      这打击恐怕放任何人都受不了吧。

      秦霜儿做梦也没有想过,难道自己这是在和杀人犯在谈恋爱?

      后来,秦霜儿要感谢自己,当时的自己在一丝理智和九分情感交织中,尝出了一种接不上常识,对不上逻辑的味道。

      她说:“说不出口的话你写出来告诉我。”这便是那一分理智了。

      她接着说:“你不觉得你有点渣吗?使我对你有好感后你才说?”

      徐梓殊静默无言。

      她又说:“你觉得这样的情况,我能在家里过关吗?”

      徐梓殊的心里更难受:“对不起,所以……”

      她的眼泪自脸庞滑落,落在口罩里:“所以选择权在我是不是呢?听完这些再让我选择分,还是不分?你坏透了!”

      滋滋——

      徐梓殊的幻肢痛突然袭击了他的身体,那是一种电锯摧枯拉朽般的惊恐剧痛。如果疼痛有声音,便是锯齿响起的战栗之音。

      他三步并作两步蹒跚靠向卧室门边,紧紧倚着,牙齿都在颤抖。他凄然想着,分手也好。他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沉冤昭雪?也许永远没有这一天了。

      可是面对秦霜儿,他硬是将这痛意隐在身后,脸上淡淡地:“分手也好,毕竟我们认识时间还不长,你会找到更好的。”

      秦霜儿理好了背包,迅即走到大门口:“混蛋!”

      她走时,大门被关的发出很响的声音。

      他再也控制不住,人自门边滑落,疼的不能自已,然而最可笑的是,最剜心的疼痛竟然早已不存在。可他的右腿却好似活生生地在呢,在被电锯。

      他的气息太乱,几乎就要昏厥过去。想要打电话,想要走路,想要求助这些事情他统统都做不到。这是在找死吗?

      **
      秦霜儿甫一出了楼下的大门,被冷风一吹,倒生出一丝悔意。虽然他们交往不过半个月,可认识他却也有小半年了。她从有限的和他的身边人的接触来看,他们都是那种宽厚的人,比如画廊的经理,比如小林。不是说人以群分吗?他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她先前在弄翻他袖扣的盒子后其实顿了顿。

      因为那盒子的垫面与盒子的夹层掉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块红布,叠得四四方方,她打开一看,原来是面国旗。

      这说明什么?他是一个爱国者?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藏起一面国旗。

      她今天收到的不可思议的信息太多……杀人犯?爱国人士?这是两种平行时空类型的人类吧。

      那时,她并不清楚。徐梓殊曾在18岁时坚定地放弃了美国国籍。而他家人没有让他最后参加国际奥赛的真正原因也在于此。

      她站在楼下想了很久,又打了个喷嚏,忙伸手掏口袋取纸巾,哪知掏出来的竟是徐梓殊的房门钥匙。对了,是刚才她趁徐梓殊还睡着拿了钥匙下楼买了早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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