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安心

14、憾无声

　　那夜之后,绿袖再也未见到小姐.

　　听人道：那夜临安城内的何府曾起了一场大火,说是亡了偏房里暂住的一个年轻远房亲戚,一个正在何家等待进宫的待嫁女子。

　　她并不晓得小姐的最终下落。她已无太多闲心去多想：因为她要出嫁了。

　　由郡王保媒, 她嫁给了吴管事。感谢老天给她的好运道：虽然管事已过四十,可三年前妻子亡故后,并未再娶。过门后,她就是正经的妻,不是妾。这也算是成全了她长久以来的愿望：她真不明白兰芝小姐为何不愿意留在这里,反倒是愿意去独守青灯。在这府里至少可以吃穿不愁,她虽然是伺候人,可主子也算知道个冷暖,并不见得受多大委屈。

　　只觉得小姐是个古怪的人。从进府那天起,就一直觉得她身上透着分古怪；虽然她微笑,可笑得那样不由衷。

　　她永远记得小姐刚进府那天,金婶把她带到众丫头面前：“这是新入府的丫头,名唤兰芝。日后你们要相互关照。”

　　那时,她微微侧首,对着大家轻轻地笑着。那如云的秀发、清丽的容颜、窈窕的身姿,让姐妹们不禁一震。那时,她就想：这个女子,应该不是个普通人；她,或者会给这郡王府带来些什么变故。

　　可小姐竟未能如她所想的那样,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有了。那夜,她被遣去取些小点心,待她回来时,小姐就不见了。后来只是听说,夫人唤了她去,只因为那日她曾去过夫人处,而不巧的是,夫人那支异常珍爱的玉镯不翼而飞。据说郡王大为光火,夜里直接把小姐轰了出去。

　　岁末, 绿袖在吹吹打打中成了吴家的主妇。

　　并未多考虑吴管事对这亲事是否有非议。她只知道：因为是郡王指婚,虽然以前曾经是个丫头,可日后她在吴家,将会说一不二。

　　这就是她理解的天大的幸福。

　　始终不明白：小姐希望的幸福是什么。在她看来,小姐曾经的那段日子,是全天下女人都曾渴望的幸福。

　　因为她成了管事之妻,资历老的金婶对她也亲昵起来。初春的一天,乍暖还寒的日子里,在小姐曾抚琴的庭院里, 金婶偷偷告诉她：一个旧人,曾悄悄告诉过她,这个兰芝小姐的样貌,居然酷似当年宫中抚养郡王的张婕妤。说是神似,可那兰芝小姐的容颜,竟远赛当年的张婕妤。

　　这话是天大的忌讳。绿袖训斥了她一通,告诉她要把自个儿的嘴扎严实了。私下里,金婶也感觉出了她对她的特殊的好处。于是更是愿意经常与她通气。

　　整理小姐的物事时,惯常用的一项也未见短少；绿袖暗自纳罕逐她出府的事里外透着古怪：小姐非喜爱那黄白之物的寻常人,怎会无故去拿夫人的玉镯？况且如她爱这钱物,出府怎么就不见她带走一针一线？郡王也实在狠心,毕竟是伺候过他的女人,居然让人直接半夜撵了出去,连她也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那副小姐绣了许久的绣图,上面是别情依依的一男一女,她遍寻不得,以为是她出府时携了出去；后来却听一个丫头说总见那郡王看着这样一方绣图。或者是给了郡王吧,也可能是真的自个带走了。绿袖倒宁可是小姐把它毁了。就一向和善的郡王对她的武断和绝情,随身带着这个,只能让她更生悲切和惆怅。

　　毕竟,小姐是个重情之人。这也是绿袖的感觉；虽然小姐自始至终对她淡淡的,可她明白小姐是真对她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咸宁郡夫人郭氏病重不治，时年三十一，追封淑国夫人。

　　那一夜,绿袖闻听书房中传出那铿锵凄婉的琴声,似那日小姐抚奏后引得郡王而来的曲子。只是不知道那曲唤为何名。这曲,应是小姐即兴之做。只是这夜,那琴音甚为悲切。

　　天生多情、多才的美丽女子。却不如自个儿好命。绿袖心底里慨叹,也为自己庆幸。

　　之后,金婶又偷偷告诉她：关于兰芝小姐,已经有了不同的流传版本：

　　一是她当日出府后,跟了一个正经过的穷汉子去了；至于去了何地无人知道。

　　二说她出了家；有人去不远处的一所庙堂上香,发现一个颌首称十的女子竟然十分象她。不过又到后来,听说这个姑子又是离奇失踪了。

　　三说她死了。据说这个小姐随身带了把利器,就在那天夜里结束了自己。

　　绿袖宁可相信她是真的出了家。这样清高的女子,尘世是盛装不下的。她有些可怜她,却也有些不屑：毕竟还不是穷人家出生的孩子。穷人家的孩子,知道什么是第一重要的,那就是能过上比以往富足的日子,别的何苦去计较太多。

　　之后,普安郡王赵瑗终立为皇太子；恩平郡王赵璩因加称皇侄,二人终名位始定；后, 普安郡王赵瑗即位,即历史上的宋孝宗。之后,吴展鹏因事累一宫中内乱而被免官。

　　历史上,他是个贤良敦厚的君主,是偏安的南宋,一个主战的君主。

　　可惜的是,最终,因为无将可用,最终,仍是壮志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