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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


  •   每天都沉溺于小晚微微上弯的嘴唇和温热的气息之中,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犯了劫狱大罪的重犯。管他呢,只要有了小晚,我想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吧!父母?家人?我不知道,或许我应该在十二年前的那场劫难中死掉,这样反倒可以让身边的人更自在些。每每念及于此,我都会被自己吓一跳,我怎么会成了这样的人,我居然就成了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人了吗?

      晚词虽然醒来,但那只是安宫牛黄丸的救急延命之效,要恢复如旧,同时解了十香软筋散的毒还需延医请治。那日,我匆匆出观到城里最资深的医馆回春堂中请了个郎中,说是请,不如说是劫持。我在漏夜之时便等在回春堂的后巷,远远看见一个郎中模样的人便一下点了他的睡穴,扛在肩上带来了松涛观。把郎中扔到院子里面,不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厢房里那个病殃殃的人,“又折腾什么呢?猫咬了舌头了?”他虽然气力不济,口舌倒还是毒辣。
      “我怕有人死在我院子里面不吉利,带个郎中回来看看!”我把郎中推进屋子,“去,进去!给我好生诊治,要是治不好,你就死了!”
      郎中本来就吓得发绿的脸色彻底变成了大便的颜色,还是便秘多日的那种,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汗密密布了一头,“我不是郎中,我——我——我就是——个药铺的掌柜!”
      “你当本小姐是吃奶孩子那!你不是郎中做什么长个郎中的样子?”我朝他脑袋一点,“我可不管你是谁,就算是掌柜,你也得给我治好了他!不然你也要死!”
      这郎中或是掌柜的物体腿脚发软,几乎跪在门槛上,死活不肯进屋去,只是磕头如捣蒜,只求能不死。
      里面的人笑了,先是轻轻的,后来越笑越大声。我被激怒了,冲进去,那个人已经笑得有点气急。看见他虚弱的样子,我暂且不怒了,先给他顺着气,生气,以后有的是日子。可他,还是笑我,笑容里面有惨淡的味道,他待气顺了一点,便道:“我的病哪是这些江湖郎中游方大夫能治的。”我的脸色一变,我觉得这有点像临终遗言。他见我脸色不对,连忙说,“不过,你带了他来也好,我开个方子,让他去抓了药来,可好?”我依言去找笔墨,听到他的声音似有若无地说,“我喜欢看你生气。女子若太笃定了,就没有趣,你生气的时候最有趣。”

      怀里揣着他写的药方——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这会子还能做郎中了。一手欧体行楷把神农百草的名字像诗句一般洋洋洒洒写将下来,虽然下笔无力,却笔触华丽,看得连那药铺掌柜也连连叫好。
      “这字如何?”他笑问。
      “好,好,好!堪比颜柳!”掌柜连叫了三个好。
      话音未落,那纸和字已然化成齑粉,晚词神色一凛:“好便记住内容,抓了药来,然后将这一切都忘记,干干净净,不然,你便和这张纸一般。”
      只听咕咚一声,这掌柜居然吓晕了过去。
      晚词促狭地笑,我当然知道,他绝不会杀无辜的人,现在不过是吓唬这可怜的人而已。于是,第一次心情很好地向着他笑,他从未见过我在他清醒时给过他这么好的脸色,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不过很快朝我眨了眨眼睛,算是回报。

      那掌柜给了我大包小包不少的药,哪个先下,哪个后下,用几碗水煮成一碗水都用纸细细写了,一起放在药包里面。我问掌柜多少钱,他却死都不肯收,我只得找了张票面最小的银票放在柜台上,径自走了。
      从药铺回松涛观的路上要路过几个大大小小的衙门,我本想掩人耳目地快步走过,省了被人发现,毕竟我窝藏了个钦犯。没料到衙门口的告示边围了一圈人,等到了刑部门口更是人山人海。百姓总有种看杀头的快乐,他们乐于看到侩子手的鬼头大刀向同类的脖子上招呼,最后带来一阵猩红温热雨滴的感觉。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人被杀了头,我抬头看去,一颗人头高高悬挂在旗杆上,惨白的太阳在旁边明晃晃地让人眩晕。莫名地,我感到一阵心悸,疯了一样挤近告示,白色的纸上墨色大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二一堂主人唐暗月”“斩立决”“首级于刑部门口示众”“曝尸十日”云云,“唐暗月”三个字上被朱笔勾销。我又象疯了一一样挤出人丛,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唐暗月已经死了,刑部衙门的布告不会骗人。那么,我的劫狱,这几日和他朝夕相对,耳鬓厮磨都不过是我的臆想?!难道,我已经思恋成狂?难道,因为这个叫暗月或者叫晚词,最后又成了我的小晚的男人都只是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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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凉幽怨的乐声在白天分外谧静的松涛观显得竟有些凄楚。我虚浮着脚步回到松涛观,跟着乐声到了曲径深处。一个白衣男子,披发,并未戴冠,头微低,看不清楚面容,手持一管洞箫,而这幽怨的曲声正是他发出来的。近旁一个青衣女子在点一炉新香,素银的道冠,一双顾盼生姿的丹凤眼,不是陈望月还是谁?别人的男人一个个毫发无伤还在这里琴瑟相合,我只是暗暗留恋着一个人,可他却死无全尸。我悲从中来,心头大恸,居然慢慢蹲下,泣不成声。
      “不许哭!”一定是我听错了,哪有那么熟悉的声音。然而,“不许哭!”千真万确,是那个声音,晚词的声音。我透过蒙胧的泪眼,看那白衣男子,虽然蒙胧,但那面目宛然便是他。我不顾陈望月就在旁边,过去抱住他消瘦的身子,捧住他的脸看个不休。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妹妹也不是这么着不能离了片刻的,这个恩爱真是羡杀旁人。”陈望月用扇子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望月小姐见笑了。”晚词朝她一拱手,“今日闻听小姐雅乐,有机会一定再请教。
      陈望月收起晚词刚吹奏的洞箫,妩媚一笑:“瑞瑶妹妹,我也不在这里讨人嫌,先告辞了。”
      我看着陈望月的盈盈眼波心里一阵泛酸,一个巴掌朝晚词招呼过去,他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掌印。他被打蒙了,抚着脸颊,一脸愕然。“我就想看看你是真的唐晚词还是,还是我想出来的幻像。”我贪婪地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现在确认了是真的么?”他苦笑。
      “看样子,应该是真的了。”我小声说,“可是刑部的布告说你已经被正法,还,还还——”
      “还怎么了?”
      “还被枭首示众——”
      “哎,可怜的瑞儿,被吓着了。”他把我的脸放到他眼前,“我没死,好端端在这里。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死,记得吗?”
      我不争气的眼泪又下来了,他叹口气:“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许哭!”随即,他又正色道:“这事情太蹊跷了。”
      “如何蹊跷?”我怕压痛了他,从他的榻上爬下来,安静地坐在边上的石鼓凳上。
      “你过来,”他把我拉回到他身边,“那青石凳子上凉。”我依言坐到他身边,“你没觉得你这个劫狱也太容易了点吗?刑部大牢,一般人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你居然只找了一个小乞丐就轻松进入。即便你是工部尚书之女,想必也不能这么如入无人之地。你身上背了我这么大一个人,就算你三头六臂想出大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看我一眼,笑而不语。
      “更何况我功夫又差,人又愚笨得紧。”我瓮声瓮气地接着说。
      “你哪里愚笨了?这是忠厚善良。”他笑笑地看着我。
      我的头几乎钻到他怀里去了,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继续说:“你带我到了松涛观,非但没人追查,甚至请医延药都没有引起怀疑,这朝廷的耳目未免也闭塞了一点。还有,你劫了大牢,可是无论是你,还是你父亲,或者是朝廷里面的任何一个官员都没有获罪的消息。今天,你更带来了官府消息,‘唐暗月已死’。哈哈,这里面可大有讲究了。”
      “反正你也‘死’了,那我们就躲在这里偷几日闲可好?”
      “我倒是想多做几日尚书小姐的男宠,可惜,有人不让我们安生。我们再不反应,可能会祸及你父亲。我们还是走这一遭。”
      “我们要帮我父亲——可你还没大好呢,你可起得了床,走得了路。”我着急把他按到榻上。他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银丸向空中射去,一声锐响后,空中幻化出一弯弦月,片刻消散。
      我取过牙梳给他梳理着乌黑的发丝,把他的头发挽上去,用黑色丝绦绑一个蝴蝶结。我的手笨,绑出的蝴蝶结总是不成样子,想起陈望月的衣服上的蝴蝶结总是挺刮得叫人绝望,不由叹了口气。这轻轻的叹气被他听到了,“为什么叹气?”他问。
      刚要回答,忽然看见屋子门口有一片巨大的青色“叶子”飘落下来,叶子落下看明白了,是个青衣人,他垂首向晚词拱手道:“公子,飞鸽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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