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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story.56 ...

  •   那天晚上,苏继澜睡得很踏实。
      简单吃过了饭,被那家伙勒令洗手刷牙之后马上去床上躺着,他默念着“你怎么好像幼儿园阿姨一样”,慢慢往浴室走去。
      乖乖的洗手,刷牙,他听着燕然在收拾碗盘的动静,又听见开窗声,似乎是为了放放屋子里的饭菜味道。等他用毛巾擦去手上的水滴走出来,床铺已经整理好了。
      凌乱的床单变得平整,残留着某些不雅印渍的地方被一块铺开的干爽浴巾盖住,颇有成就感的吁了口气,燕然冲着苏继澜一勾手指头。
      “来,小乖,赶紧过来躺平。”
      “你不恶心么……”斜了那家伙一眼,虽说刚吃了东西,但确实很想舒舒服服躺在那浴巾毛绒绒的柔软触感上,苏继澜终于还是走了过去,翻身上床。
      燕然看他躺好,也在关了大灯之后跟着钻进被窝,但他没有马上躺下,而是攥着手机开始拨电话。
      “你给谁打?”苏继澜疑惑着,“家里?”
      “有这心我也没这胆儿啊,再说都十点多了,我爸妈肯定睡了。”燕然边拨号边说,而后把手机凑到耳边,等了片刻后再次开口,“喂您好~麻烦帮我查查明儿上午九点东航从虹桥机场起飞的那趟飞机还有票嘛?”
      苏继澜愣住了。
      这黑子,在给他大哥订票。
      “啊?没啦。哦,只有头等舱还有票哈,没事儿,那就头等舱吧,一个人,不是我本人,对……嗯,MU5103,就是这个没错儿~~一千七……嗯,机场自取,刷卡现金都成吧?嗯……”
      听着那挺流畅的订票过程,苏继澜直到那家伙挂了电话都没有言语。
      “成了,票ok了,睡吧。”好像还很轻松似的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燕然如释重负的躺了下来。
      “你真想让我大哥也跟着回去?”稍稍往他那边蹭了蹭,苏继澜小声问。
      “不想啊,孙子才想呢。可不给他订票不是显得咱们爷们儿忒局气了嘛~。”说着挺江湖的话,燕然伸手揽住旁边的人,“再说万一明儿他发现没给他订票,身份证不给你了,你不照样回不去嘛,得,我也想开了,他乐意跟着就跟着吧,你先把身份证到手了再说别的也不晚。”
      “……我确实不想大庭广众之下的,跟他发生矛盾。”
      “嗯,我懂。跌份不说,关键我也确实不想看你俩手足相残。再不济他也是你大哥啊……可就是……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这么穷追猛打的。”
      “都有吧。”苏继澜轻轻叹,“其实,我估计他也明白我不可能辞职,不可能跟他回苏州。”
      “是啊,但凡他不傻也能看得出来啊,何必呢……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也有可能……是他想能坚持一步,就坚持一步吧。”
      “要我说你大哥就是一自虐狂外加施虐狂。”燕然撇嘴,“惟独不是受虐狂,惟独他受不了别人虐他,他虐自己虐别人倒是真够拿手的……”
      “其实,他过去没这么严重,可最近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点迫害狂倾向了。”
      “嗯,更年期提前?”
      “你正经点好不好。”苏继澜被逗乐了,叹了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好,“算了,明天再说吧……”
      他困了。他累了。他贴着燕然的肩头睡着了。
      然后一觉到天亮。
      没有做梦,没有半夜惊醒,就那么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睡到第二天早晨。被燕然轻轻叫醒后,他坐起身揉了揉眼。
      “几点了?”
      “放心,早呢,起来先清醒清醒,我打过早点的送餐电话了,待会儿就给送来。”
      “嗯。”点了点头,苏继澜打了个哈欠,而后翻身下床。
      安安静静按部就班,洗漱穿衣吃早饭,两个都没有任何行李,只揣着手机钱包的男人,退房之后,走出了酒店。
      一辆挂着“苏E”牌号的奥迪A6正等在门口。
      通体漆黑的车身擦得一尘不染,连轮毂都干干净净,玻璃贴的是深色防爆膜,里里外外见不到一点半点的汽车饰品,这比灵车还庄严肃穆的配置无形中给人造成一股压迫感。车门没有打开,只是降下了车窗,苏继琛探出头,朝着走出来的两人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上车,而后开了四门落锁的开关。
      “我想也会是这样。”苏继澜一声嘲讽的浅笑。
      “我倒是挺高兴的,你哥真体贴哎,这一趟能给我省不少车钱了。”燕然哼了一声,而后在看见车子内部的浅色真皮座椅时念了句“阿弥陀佛”,“幸亏不是黑的,要不我真怕他给我直接拉火葬场烧了……”
      这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贫嘴确实有了缓和作用,苏继澜带着不再有嘲讽味道的笑上车,直接坐在后面的座位上。
      “继澜,你坐前边来。”指了指副驾驶的位子,戴着墨镜的大哥回头说了一句。
      “……副驾驶太危险了,哥,你忘了?事故死亡率最高的就是坐在副驾驶上的,这话还是你对我讲的呢。”那绝对是不温不火的挑衅,轻描淡写说完,苏继澜从后视镜里看着大哥墨镜藏不住的眉头紧锁,然后在燕然也上了车之后有些故意的重复,“这事你也知道吧?副驾驶座最危险。”
      “啊?哦知道啊,这还能不知道~~”那黑子很配合的说着,而后开始臭来劲,“哎要不我坐副驾驶得了,这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我一over,咱大哥就happy了。”
      面无表情的说着冷笑话,燕然伸手关好车门,苏继澜低下头忍着笑的时候,前头的苏继琛咬着牙说了声“你知道就好!”
      车子发动了起来,小心避着过路行人拐上了临顿路,然后调转车头,向南开了过去。
      拐上干将东路时,天色有了几分阴沉,跨过外城河,经过苏大北校区,行至东环高架时,零星的雨点落了下来。不至于需要开雨刷,可那种朦胧的视觉阻碍还是令人不爽,等到上了沪宁高速,雨点忽然之间密集起来。
      “掉点儿了,天哭,大哥,你这车新洗的吧,看来是白忙活了,你真该听听天气预报那洗车指数~~”那黑子在后头声音不高不低不冷不热的嘀嘀咕咕,苏继澜没忍住的笑声就更是让开车的苏继琛恼火到真想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烦躁的干脆打开了音响,从来不在车里放CD的习惯让那绝佳的环绕立体声喇叭只是在播放着电台广播。
      一段模糊的自动调台音过后,是一个清晰柔和的女声在读点歌短信的手机号。
      落雨了,雨天总是让人思念,思念不能在身边的恋人,思念远方的那份情感。送上“娃娃”金智娟的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唤醒我们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最深切的回忆。
      足够煽情的独白之后,是足够熟悉的前奏,歌名绝不陌生,这首他们学生时代流行过的歌,苏继澜到现在还能记得大部分歌词。
      “……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记忆它总是慢慢的累积,在我心中无法抹去……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都忍着不哭泣……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也曾彼此安慰也曾相拥叹息,不管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
      真的如电台主持人所说,被那至少已经十年没听过的曲调唤醒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那些最深切的回忆,苏继澜好像突然听见了某种类似于耳鸣的悠远回响。
      尤其是在他听到尾声中那故事般的讲述时。
      “金智娟,其代表作《飘洋过海来看你》,讲的是她自己的爱情故事,虽然这个故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但是这首歌却流传了下来。当时她有一个男朋友在北京,她非常喜欢这个男朋友,但是由于当时要从台北来北京并不是想象那般容易。于是这段异地恋在结束之后,她将自己的这段爱情故事告诉了李宗盛,后来李宗盛就写出了这样一首歌……”
      又觉得伤感,又觉得想笑,苏继澜克制不住反复默念着陌生的城市熟悉的角落那几句,克制不住觉得它竟然是那么符合自己的经历。
      北京,台北,岂不是比北京和苏州还更加“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千里之隔的两个人全因为老天注定的劫数凑到一块儿,分分和和,聚聚散散,一场游戏一场梦,感情常在没有等到瓜熟蒂落时就已分天各,距离和差异是可怕的东西,它往往比什么样的磨难都更加难以逾越。
      在苏大历史系煎熬时日的两年,苏继澜想的是那个北方的城,在抛舍了江南故家重新闯进帝都之后,他却始终惦念童年梦里小桥流水桂花香。而至于那个让他纠葛了若干年,也同时异地的在想了他若干年的男人,真的会在一次极其偶然的短暂重聚中,有了跟他再见一面的可能时,什么公司的生意,什么外商的谈判,什么辛苦几度春秋才勉强支撑起来的道德壁垒,都恍惚一夜之间就分崩离析,化为乌有了。
      原来他想要的,最简单也最艰难的东西,只不过就是那个一脸坏笑的傻老爷们儿能时时出现在他面前而已。
      如此而已。
      早晨能看见明晃晃的阳光一寸寸滚过那古铜色的紧绷的皮肤,晚上能感受到如水的月色像是就在那双霸道的眼里温柔荡漾,想听他说有多离不开自己,想让他把自己当个大男人重视那生而有之的强烈自尊,更想让他与此同时的把自己当做最在乎最放不下的一块宝,一种需要,甚至是一半生命那般豁出一切来疼爱守护。
      他知道自己这想法着实骚包的厉害,他也暗暗笑自己鞭挞自己竟然会有产生如此骚包念头的勇气,可当真的重聚之后,当真的可以抱着对方听见那句“喜欢”,真的可以在心里大声呼喊“我也是!”的时候,他却恍然,什么骚包与否放到一边,那些想法都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就如同他活着,爱恨情仇喜怒忧思活在这人世间一样,不容诋毁,不可磨灭的真实。
      唱歌的女人有一段失败的凄清故事,那他这个听歌的男人呢……他又会怎么样呢?
      “哦,还真是跟北京有关的事儿哈,我说怎么听着那个‘漫天风沙里看着你远去’觉得那么历历在目呢……”燕然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边听着那缓缓的讲述边低声念叨着,苏继澜让他那听来很学术很严肃的腔调逗得有几分想笑,却不知怎的,嘴角还没挑起来,眼角就一阵滚烫的酸涩。
      赶快闭上眼,他低下头,有点突然的轻轻靠在了对方肩膀上。
      “怎么了?晕车?不至于吧。”燕然与其说是不知所措,还不如说是受宠若惊,下意识想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前头苏继琛的反应,可最终还是干脆没有抬起头。他握住那轻声否认,说自己只是还没睡醒而已的男人骨感的手,把脸颊贴在了对方额头。嗅着柔软发间那酒店里廉价洗发水的香味,燕然在他耳际低语,“……放心,事事难成事事成,三跪九叩一哆嗦,再麻烦再头疼也有熬过去的那天。咱俩肯定能成,我有这预感。你就擎好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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