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驯染说喜欢日本》薇尔莉特

38、第 38 章

　　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将两人都笼罩在其中。

　　视野中，那是一只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手背上隐约有几条尚未消退的肉色疤痕。它正直挺地伸到自己面前，带着邀请与尝试的味道。
　　被这样一名穿着打扮讲究、身材挺拔又俊俏的绅士邀舞，但凡是一名女性，都会感到心动的。
　　但神乐结衣却只审视着他，半响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说不心动是假的，她早在多年以前就对降谷零抱有好感了，但也正是因为多年的喜欢却不得善终，让她习惯性的对摆放到自己面前的美食保持警惕。
　　谁都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跟以前犯同样的错误。
　　如果他再次不告而别，再次把心动的自己抛到一旁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神乐结衣还无法确认降谷零已经完全属于了她。
　　但她又不希望自己真的去打扰他的工作，逼他将自己与任务摆放到同一水平线上。
　　这样太没有风度了，会让她觉得自己正在无理取闹。

　　烟瘾犯得很突然。
　　神乐结衣以为当降谷零主动放低姿态时，她能坚决又冷酷的将他打击一番，告诉他“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
　　没想到面对着邀请，首先动摇的竟然是她自己。
　　可惜她的礼服里并没有能够容纳烟盒的多余位置了。

　　不过即便是内心动摇，她面上仍旧是平淡的。
　　神乐结衣的指尖微动，没有直接回应降谷零的期待，反而点了点他手背上的那道伤痕，问：“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降谷零言简意赅：“任务，跟敌人正面碰上，他有武器。”
　　见神乐结衣不说话了，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勾着嘴角补充道：“小伤而已，一个创可贴就能止血。”

　　创可贴？有那么大的创可贴能将这倒伤疤包裹起来吗？
　　神乐结衣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让自己担心才将伤势说得不足为惧而已。她想象不出来降谷零向她诉说工作有多么艰辛或是他曾经遇到过多少危险的样子，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强势的，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一样。
　　可能是一种胜负欲吧，就像她自己，也会希望让自己在降谷零的眼中有一个他喜欢的形象。

　　神乐结衣探出手，拉住降谷零的手腕，让那条伤疤能够更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降谷零则是借这个机会，将神乐结衣的手牢牢扣住，任由她轻抚自己的那道痕迹。
　　如果是用这种方法能让结衣主动靠近的话，稍微卑劣一点似乎也可以接受。

　　“比起这个，”降谷零将她抓紧，“我还有很多可以讲给你听的，斯卡布罗集市的欧芹、鼠尾草、百里香、迷迭香，宁静的海浪和峭壁嶙峋的山崖，还有满载货物的帆船和翱翔在船帆之间的海鸟。”

　　降谷零的眼神很温柔，他将一切曾经遇到过的险峻都隐藏在了和煦的海风里，希望把他所见的大海、阳光、甚至是香料的味道，都呈现给他所喜欢的人。
　　他描绘着记忆里的场景，想象着结衣站在那里的样子，心突然就软成了一片。
　　他低声道：“只是跳一支舞而已，我并非想让它被赋予别的你不想的意义。”

　　“我不想的…意义？”

　　降谷零笑了笑：“你一定知道的。”
　　他看起来那么自信，又带着几分不太显眼的羞涩。
　　“只是跳舞而已，如果你不想解读其中的含义也没有关系。”
　　“我想邀请你，就算不被接受也不希望你有负担。”
　　这只是他表达心意的其中一种方式，他能够承担这份期望背后的不确定性。

　　“你是故意的吧。”神乐结衣的声音逐渐微弱，微凉的指尖已经被熏染上了降谷零的温度。
　　她敢肯定降谷零知道她的心思，但他现在却说不希望这支舞有多余的含义，这不是明摆着让她不得不去猜测他所说的“含义”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降谷零笑意盈盈，舍不得出声打断神乐结衣难得的羞赧。
　　他只是再次收紧了手，将结衣避开他的视线却将微红的脖子暴露出来的样子印在心底。

　　昏暗的大厅渐渐亮了起来。
　　舞池下方是一层用玻璃隔住的壁灯，它们如同星空闪烁，就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缓缓点亮。而不知何时弥漫的干冰冷雾将这些星光柔和又柔和，用朦胧的光芒驱散着黑暗。
　　这是一个相当浪漫的布景，互相抱有情意的男女簇拥在星光里旋转，用眼神诉说衷肠。
　　轻柔的音乐从烟雾中摇曳而来，不少人已经漫步进了舞池。

　　“你决定好如何审判我了吗？”
　　降谷零低笑，虽然嘴上说着弱势的话，手上的力度却分毫没有减弱。

　　审判。
　　多么严重的一个词啊。
　　不至于的。

　　神乐结衣没有出声，眯着眼睛注视降谷零，果不其然发现了他眼中的狡黠。
　　这个家伙的确找到了一个能够让她退步的好方法。
　　虽然不甘，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的确有因为降谷零毫不掩饰的情感而变好。
　　而且这大概能够算得上他们之间的第一支舞了吧。

　　舞池里已经有人开始旋转了起来。

　　“你喜欢浮士德圆舞曲吗。”

　　降谷零明白了什么，嘴边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他主动往前走，像是带动着小船前进的船帆，一点点的将结衣带入星河之中。
　　他轻揽住结衣的腰，礼貌且克制，含蓄的把想要表达的话都写在眼底。
　　如果周围没有乐团的演奏，神乐结衣都怀疑他可能会心情好到自己哼完这一整首舞曲。

　　当神乐结衣的裙摆带动脚下的云雾，降谷零带着她转了一个圈，突然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回答了她之前的问题。
　　“是的，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答非所问，亦是意有所指。

　　降谷零不清楚结衣是否会听懂他的意思，但就像他之前承诺的，这只是一支舞蹈，只是想要邀请她，并不希望强迫她去思索其中的含义。

　　“抱歉，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刻打扰你们。”

　　许久未有动静的缩小版听筒里终于有了声音，说话的人似乎有些尴尬，不过在咳嗽了两声之后立马恢复了从容。
　　“监控捕捉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神秘男人，身形与琴酒有些相似，目前正在往高层移动，请立刻前往确认身份。”

　　降谷零轻微皱眉，脚下又是一转，将自己跟结衣的位置调转，顺便将大厅观察了一圈。
　　狮童正义还在二楼没有离开。
　　他压低身子，假装与结衣说话，实际上却是在与监听那头的人对话。

　　“琴酒不是那种会把自己暴露在监控里的人，他的反侦查能力很强。”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诸伏景光的声音加入了进来，“捕捉到的身影并不是直接出现在镜头里的，而是倒映在墙角的消防柜的玻璃上。”

　　降谷零沉声：“他不会这么不谨慎。”

　　“或者……他在故意引我们出现。”赤井秀一冷笑，“咔嚓”一声点燃了香烟。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让旁听的神乐结衣意识到，他们口中的“琴酒”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甚至可能用危险来形容琴酒都是对他的一种轻视。

　　降谷零察觉到了神乐结衣面上的沉重，他短暂的从刚刚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安慰道：“别担心，琴酒是我们需要处理的最后一个了，就算他再厉害，这次也无法逃脱我们布下的法网。”

　　这幅自信的样子看上去的确非常可靠，神乐结衣垂眸：“谁担心了？我只是怕你们影响到我的计划而已。”
　　“……而且你不觉得现在说的话像是个flag吗。”

　　降谷零闷笑，借着音乐的收势，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他可不在意什么flag不flag的，因为这次的计划他们付出了很多精力，聚集了各方面的势力力量，为的就是将盘踞在无数国家生根发芽的腐烂组织彻底铲除，这样说只是他自信的表现而已。
　　至于笑不笑什么的……
　　结衣这幅别扭的说出担心的话的样子，每看一眼都能让他感受到别样的心动。

　　他们簇拥在星空与云雾之中。
　　降谷零有些不舍，但仍旧松开了与结衣交握的手，以一种大胆的姿势将她环抱在身前，在再次微弱的音乐与灯光之下，逐渐凑近这个凝聚了他多年情感的女人。
　　学生时代时他从未向她吐露过心意，不论是因为胆怯还是别的，他一边在恶劣的保持着与她的距离，一边又为那些微妙的情愫心猿意马。
　　现在，说是报应也不为过。

　　神乐结衣注视着他，没有抗拒这个眼底带笑的男人的靠近，甚至在他们的鼻尖快要互相贴到的时候，主动扬起了下巴。
　　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嘉奖这个奋斗于工作的幼驯染，还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总之，神乐结衣喜欢看降谷零满眼星光与她的模样。
　　所以只是一个kiss而已的话，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满足的愿望。

　　神乐结衣感受到对方的额头触碰到她，带着沁入心间的暖意，抬手，抚摸降谷零的侧脸。她看到他温顺的侧过头，用手心覆盖住她的手掌，然后在她的手心中印下一吻。

　　大厅里的灯光再次暗了下去。

　　“你知道吗，”神乐结衣低声道，降谷零又不是什么经常出席这种没什么意思的场合的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传统他怎么可能会了解，“算了，没什么。”

　　降谷零咳嗽了两声，声音莫名沙哑了几分：“……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大好事，”神乐结衣言简意赅，又忍不住补充，“你亏大了。”

　　降谷零有些虚幻的“嗯”了一声，没有往下追问。
　　但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笑意，不由让神乐结衣有些起疑。
　　可惜现在不是什么追究的好机会。
　　在察觉到降谷零的力量减弱的那一瞬间，神乐结衣主动拉开了距离。

　　“你好像一直都很果断，特别是在这些时候，是我的错觉吗？”

　　神乐结衣没有回答，降谷零控诉的意味有些严重，让她突然有了几分心虚。

　　降谷零叹气：“有点伤心啊。”

　　“……哦，”神乐结衣犹犹豫豫，“你还不走吗。”

　　“有点伤心是在暗示，如果你愿意慷慨的让我获得一点动力的话，”降谷零顿了顿，笑得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厚颜无耻了？”

　　是的。
　　神乐结衣在心底点头，看着降谷零挠脸的样子，无法否认她现在的确有点心软。
　　降谷零真的找到了一个对付她的好方法啊。
　　这个家伙是不是已经忘记我名义上还有个男朋友了？

　　她不知道降谷零此刻的等待是不是真的在等她给予他一些动力，但是之前她所说的“传统”是真的存在的。

　　对应着舞会开始前的那一段黑暗，第一支舞前的黑暗是为了让彼此找到舞伴，而舞后的那一段黑暗，则是为了让他们在这最后的时光中宣泄某些情感——一个深沉缠绵的吻。
　　至于亲吻之后？二楼之上就有很多空下来的客房，想要做什么的话，只需要去前台领一张房卡而已。

　　神乐结衣还在考虑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履行这份传统。
　　好像现在给一点甜头也不是不行？
　　这绝对不是私心。
　　她心想。然后颇为霸道的朝降谷零的方向迈了一大步，精准的抓住了那条她一手整理好的领带，让降谷零被迫低下头。

　　等灯再次点亮的时候，舞池里已经没了降谷零和神乐结衣的身影，星光依然是星光，只可惜少了两个共舞的人。

　　神乐结衣穿过人群来到了卫生间，一关上门就忍不住扶住洗手池开始深呼吸。
　　干净的镜面清晰诚实的记录下来了她此刻的神情，简直跟学生时代时青涩的她如出一辙，为了与某人拉进的距离而窃喜心跳。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明明更加过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她竟然还在为一个简单的触碰而心跳不止。
　　这样可不行，振作一点啊神乐结衣！
　　她深吸一口气，在其她人进来之前恢复了平静，掏出一只口红补起了妆。
　　刚刚太黑了，她也没注意口红印有没有留在降谷零的身上，他应该会自己发现的吧？

　　另一头。
　　躲在视野盲区的降谷零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却在看到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影子时，下意识的用大拇指蹭了蹭嘴角。

　　一旁的诸伏景光将藏在耳后的通讯设备摘了下来，沉重的搓了搓脸。

　　别鲨了别鲨了，狗要被鲨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