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闲挂小银钩》言有尽

2、是输是赢？

　　一年之期很快就到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又是一年的四月，四人都如约来了乌来镇。莫适与苏晏一年中常有见面，轻帘与玉楼一年未见，几乎快不认识玉楼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形容虽尚为过早，却相差不远。两人相互作揖，玉楼使剑，轻帘未学过武器，赤手相对。
　　“你的小徒儿，怎么丝毫未变？”莫适喝着茶问道，苏晏静静地看着轻帘输了比试，并未作答。两人比完同来施了礼，莫适提议，“桨声灯影里的乌弦河最是难忘，不如今夜便住在此处一同赏玩？”苏晏点点头。
　　夜晚，柔光中的乌弦河如浸在薄雾，朦胧摇曳。四人上了一艘小船，其他三人尚可，轻帘从小长在黄沙之地，来到浔佾城又只待在含伏山，今晚的夜景于她而言真是妙不可言。玉楼则不同，莫适对自己的小徒儿疼爱的紧，凡有好玩的必带着玉楼，因此更奢靡的夜景，她都见过。
　　当晚，他们便住在乌来镇。轻帘实在爱这小镇夜景，趁着玉楼睡着了，偷偷溜了出去。
　　乌来镇是浔佾城往来商船经由此地停泊的小港，故此灯火通明，夜夜笙歌，许多乐子便在一停一靠下渐成风气。
　　水楼上不停有喝彩声，但见一只精美绝伦的画舫停于河道之中。水楼前，有一女子翩翩起舞，如梦如幻，妩媚动人。轻帘忽感心驰神往。她便这样远远的看着，直到夜更深了，人都散了，她才寻了路回至客栈。
　　翌日，天气晴朗，四人在乌来镇分别。
　　回至含伏山，苏晏还是一日一日这般教轻帘。一日，轻帘终于忍不住问苏晏“先生，何以我输了比试您却从不曾责备我呢？”苏晏笑了笑，“如何能怪你！你输了比试，自是我未曾教好你。何况人与人如此不同，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同。不过是一场比试，况是我于莫适之间的，你不必过分挂怀。”
　　苏晏第一次说如此长的一段话，轻帘只觉得听完灵台一片清明。她便回想起，苏晏不管是教她习文或习武，他从未曾提出要她改变什么，只要他发现他之前理所当然的想法在她身上行不通时，他会主动寻求改变。
　　自这天起，轻帘突然也好好思考了一番，凡是苏晏教的，她总是不加思考，鹦鹉学舌般地照做。看似她很努力，其实她的内心不过得过且过；她身虽在绿柳林间，心却是一片贫瘠的黄土，不曾有过一草一木。自乌来镇回来，她心中总算有了花的种子。
　　此后每日，苏晏还是一日一日这般教轻帘。改变还是在湿润的流景中如期而至。苏晏在含伏山停留的时辰越来越短了，有时也放心好几日不用上山了。
　　一日，约戍时，轻帘准备吹灯歇下，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她拿起短刀躲至门侧。此短刀是一次轻帘问苏晏，玉楼有剑，为何自己没有剑？第二日，苏晏便送了这把短刀给她，并告诉她：“我与莫适的赌约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作为女子不需要因此事，便要成为只会佩剑打打杀杀的人。你还是应该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短刀给你，防身用。”
　　脚步声越来越近，平稳有力，轻帘收了刀，开门相迎。
　　苏晏带来两大坛子酒，轻帘取来碗，坐于一旁陪饮。一坛见底，苏晏才开口道：“明日，我要随军西征，不知何日才归，今年乌来镇不能陪你去。我已与莫适说好，你一人赴约。”
　　轻帘点点头。
　　待酒都喝完了，苏晏又道：“我已嘱咐他，得了空便来看你。”
　　轻帘点点头。
　　“不必送，就此别过。”
　　轻帘作揖道：“先生保重。”
　　自苏晏随军西征，日子好像并无太大的改变。倒是莫适信守承诺，偶有来含伏山看望轻帘，每次来必定给轻帘带许多新奇好玩之物。他也盛情邀请轻帘去莫府小住，轻帘皆委婉拒绝了。
　　独有一次夜间，偶读诗云“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悲茄数声动，壮士惨不骄”，轻帘弃书掩面痛哭。天上明月，人间寂寥。
　　四月很快又到了，轻帘独自去乌来镇赴约。时隔一年再见玉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形容虽尚为过之，却相差不远。玉楼使剑还是行云流水一般，可以看出她的努力和莫适的精心教导。
　　玉楼暗暗惊讶，一年间轻帘的改变如此的大，浑身散发勃勃生机，力量和速度更是不可与往日相比，若不是莫适所传的剑法精妙，只怕这次她要败了。
　　因苏晏不在，比试完莫适就带着玉楼回去了。轻帘则留下住了上次的客栈，找了小船夜游乌弦河，深夜又去水楼赏了美人舞姿。
　　再看一次，还是心醉。
　　她暗暗记下水船姑娘跳的舞。回至含伏山，她得空便练习，没想到她竟能把每一步舞姿记得清清楚楚。过了些时日，她实在忍不住，独自下山去了乌来镇，住了一晚。次夜过后，她苦于没有住店的银两，往后每来，便卯时出发，申时可到乌来镇，休息一段时间，赏玩夜景，亥时回含伏山，次日辰时方可到家。
　　因苏晏走前交待的课业，都已习完，睡一日后，她又从卯时出发。渐渐地，轻帘觉得脚下的速度竟一日快似一日。刚开始，卯出申到；后来，卯出未到；再后来，卯出午到；至今，卯出巳时可到矣。
　　接近过年，莫适传信来邀她至莫府过新年。轻帘也是卯时出发，不到午时便到莫府。莫适亲自接入府中，闻得轻帘行路而来，莫府上下无不惊叹。莫适将此事写信告知苏晏，苏晏闻之欣喜不已。
　　这日过新年，莫府热闹非凡。晚宴开始不久，便有歌舞奏乐，轻帘自然看得过瘾，不料又有玉楼舞剑献艺，真乃意外之喜。热闹至下半夜，轻帘随玉楼回至月影馆，二人各自歇下。轻帘辗转于榻，走了困一时睡不着，脑海中全是玉楼舞剑。如此这般，到了寅时才略有睡意。
　　第二日，虽有莫适盛情相留，轻帘还是执意独自回含伏山。
　　以后至四月，轻帘未曾下山。
　　这日，到了约定之日，苏晏西征未归。
　　三人如约来到乌来镇，此番再见玉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好相宜。比试开始，玉楼便被招招压制。原来，轻帘未曾下山是将玉楼的剑招记下了，又想出用短刀拆招之法，是以她得以招招压制玉帘。
　　莫适喝着茶，眯着眼睛，暗叹轻帘破解之法，虽仍有瑕疵，却是瑕不掩瑜。
　　比试很快结束了，玉楼羞愧万分，策马回了莫府。莫适追随，百般安抚方慢慢回转。于是莫适写信告知苏晏比试结果，将轻帘狠狠赞叹了一番，另又告知以后可不必再比，苏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