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1 陈橙 ...
-
我叫陈橙。其实我早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在遇到阿雪以前，我不过是天地间一抹孤魂，迷茫地四处飘荡。我的身体仿佛盛满了怨恨，可或许是我滞留的时间太长，我逐渐地遗忘了。忘掉了那些彻骨的、浓烈到原本令我无法通往永生之途的恨。
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只是一复一日地四处飘荡。随着怨恨的暗淡，我的身体也在渐渐消散，但我并不在意。我连自己非得留在这世间的理由都不记得了，那么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开始发呆，甚至期待起来，期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消亡。
然后，我遇到了阿雪。
那天阳光正好，我躲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瞧着屋外的人们。我藏在窗帘后的阴影里，小心避免阳光灼烧我的皮肤，眯着眼睛，贪婪而热切地看着那些人类脸上的表情，我羡慕他们能在阳光下行走，也嫉妒他们丰富的生活。我想，在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大概也是喜欢太阳的，可惜，现在的我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也无法在阳光下行走，更何况，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将阳光照在皮肤的温度合着我的怨恨，一同忘记了。
然后，阿雪出现了，他踏着烈日而来，一步一步，走近我。
他看向我，轻轻开口，“你要消失了。”
我诧异于他能看见我，也震惊于他对我的态度，我知道人类不喜欢超出自己常理之外的存在，可他看上去十分温柔。
我将自己藏得更深，小心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看着他的眉眼，忍不住想，他肯定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更何况，他还这么温柔，也不怕我。
他又笑了笑，半蹲着向我伸出了手，“你的身上全是怨恨，却没有血腥味。我想给你一个新的生活，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该拒绝的。人类与鬼怪天生不容，他肯定是想哄骗我，然后杀了我。我知道我是一只红衣厉鬼，是人类惧怕的存在，我也知道他们有着无数手段，他们可以杀鬼。
可是大约是他的笑容太温柔，那只伸出的手又那般坚定，分明知道他大约是在哄骗我，可我仍然乖乖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想，我被他蛊惑了。可是，我情愿的，反正，我也快要消散了。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像在摸一只乖顺的小狗。
他个子很高，我堪堪到他的肩膀，我小心抬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我在想，如果是他的话，即便消失也没有那么可怕。
“想不想晒太阳？”
他牵住我的手，声音既温柔又甜蜜，像极了情人的呢喃，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乖乖点头，“想！”
他又笑了笑，眼眸仿佛缀满了星辰，“抓紧我，带你晒太阳。”
我跟着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向阳光，我的心每一步都在缩紧，我的腿也在发抖，可我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曾停下一步。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刹那，我以为我会被阳光灼烧殆尽。
然后，我感受到了阳光。
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温暖，全身上下都被照耀着，仿佛这么多年来受到的委屈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仿佛被人仔细呵护，牢牢地藏在身后。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不怕他，因为，他看起来，就像太阳一样温暖。
他轻轻地擦着我的眼泪，笑着问我，“怎么哭成这样，害怕？”
我胡乱地点着头。
他仿佛叹了口气，动作更加温柔，他问我，“怕，怎么还跟我出来？”
“你好看。”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目光灼灼。
他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汪月牙，他说，“小色鬼。”
我红了脸。
后来，我随阿雪进入了一个游戏。
直到到了这里，我才知道阿雪的身份。他是这个游戏的管理者，而我，是他新找的一个主线任务世界的守关者。他跟我讲了很多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各个任务世界的设定，他让我选，选一个喜欢的世界去守关。
我问他，“我以后还能看到你吗？”
他点点头，“当然，我会经常过来看你。”
于是我放心了，随意选了一个一级世界。我知道随着游戏世界的升级，任务会越来越难，通关时间也越长，而阿雪，是不能在玩家通关的时候来找我的。
阿雪却叹了口气，他说，“任务世界越低，你所要管理的世界就越多，会很累的。”
我知道的。一级世界的主线任务世界会有很多支线世界，而这些支线世界也是归我管的，但我不在乎，我只想早点看到他。
他拗不过我，同意了。临走时，他给我取了一个名字。
陈橙。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他说，他喜欢橙子。
他常常来看我，身边也多了许许多多的鬼怪。我知道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往现世，找那些滞留在世间却又没有罪孽的鬼怪进入游戏。我们组成了这个游戏的一部分，与他一同维护这个游戏。
可是，我知道他并不快乐。
即便我们都很喜欢他，也都陪着他，可我总觉得他十分孤独。但他并不愿意讲，我也没有问，我想，等时间久了，他总是会忘的，就像我一样，再怎样的怨恨，也会随着时间消散。
可我没有等到。
那天，他告诉我这一批的玩家即将通关，他要离开了。
我不清楚“离开”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莫名的害怕，我想他带上我，他不同意。直到我哭着求他，他才总算同意了。他告诉我，之后的一切都很重要，我不许说话，不许有任何行动，只能呆在他身边，我点点头。
通关的玩家是个女人。
我见过她的，她通起关来又狠又快，实力又强，我那个世界她几乎是两天就找到了全部线索，然后拿枪顶着同伴，逼着别人说出答案通关。我有点怕她。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阿雪，她说，“我要一个孩子。”刚说完，她又补上一句，“是‘现世’的孩子。”
阿雪愣住了。我从未见过他那副震惊的模样，他双指屈起，轻轻敲了敲桌面，“3461，到了这里，你该知道的，你回不去。”
女人冷笑一声，神色看上去带着几分癫狂，“我不管，我是听说这里可以满足一切愿望才进来的。”
“是一切愿望，可前提是在游戏之内。很抱歉，3461，我不能满足你。”
女人没有说话，她又掏出了自己的枪，我愣了愣，考虑要不要在她伤害阿雪之前杀了她。
可她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将枪放在桌上，弯着腰，低声恳求，“我求求你，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我想看着他作为一个正常人，正常地长大。”
在那一刻，我突然一点也不怕她了。她也很可怜。即使那么强、那么厉害，却仍然有无法满足的愿望。
阿雪没有开口，他沉默许久，突然笑了一下，说，“好，我满足你。”
在那之后，我再没见过那个女人。只有阿雪日渐忙碌起来。
我许久未见到阿雪，再见之时，阿雪瘦得厉害。他告诉我，他要走了。
走？去哪？
我想他带我一起走，可他不同意，他告诉我，他要去往现世，但他始终会回来的，叫我乖乖等他。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那这个游戏怎么办，没有人管理游戏，阿雪会受到惩罚的。
阿雪只是笑，他说，他找到了合适的接班人，在他离开期间会代他接管游戏。我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个男孩子，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孩怎么能接管游戏。
“来，小域，跟橙橙姐姐打招呼。”
那小孩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冷冰冰地喊了我一声姐姐。
我不太喜欢他，我觉得他应该也不太喜欢我。可我们都默契地什么也没说，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友好，至少，不能被阿雪看出来。
阿雪离开那天，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我们一起呆在游戏不好吗？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呀。
阿雪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约是想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面，他最终还是告诉了我，“我在找一个人。”
我看着阿雪的神色，一瞬间福至心灵，问他，“是你的恋人吗？”
“是的。”阿雪笑着点点头。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与往常不同，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幸福与甜蜜。
“可是，可是现世那么大。”我没有说话了，我怕阿雪难过。
他又轻轻地摸我的头，低声道，“橙橙，你不知道的，有时候，渺茫的希望也比日复一日的绝望要来的好。”
我不懂。我只是难过，我舍不得阿雪，“我也喜欢阿雪，阿雪能不能为了我留下来？”
阿雪只是笑，“橙橙，那不一样的。爱上一个人，心里就只会有这个人，心里挤满了他，想着他，念着他，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神，为他喜，为他欢，为他忧，为他苦，甚至，为他去死。哪怕真的是渺茫的希望，哪怕他不会再爱上我，我都想试一试。”
我有些不服气，我问阿雪，“那他为你去死了吗？”
“嗯，他为我去死了。所以我留了下来，成为了唯一的胜利者，成为了这个游戏的管理者。”阿雪看着我，他认认真真地，仿佛宣誓般地说，“橙橙，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我懂了，没再挽留阿雪。因为阿雪说了，那个人比他命还重要。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让阿雪这么爱他，连命都不要了呢？
我等了足足二十一年，才终于看到那个男人。
也终于，看到了阿雪。
即使他变了样子，即使他不记得我了，我还是欢喜万分，我的阿雪，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番外1 陈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