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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个世界(一) ...

  •   孟鹤语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

      身上套着件老旧的棉衣,腕子上还有一个破破烂烂几乎能丢进垃圾堆的表。身下是一张有些破旧的单人钢丝床,地上没有铺地板砖,只有裸露的水泥地面。屋子很小,却放下了整整三张这样的钢丝床。靠近门口还放着三个叠在一起的塑料盆以及三个暖水壶。全身上下合着床铺摸索一遍,一无所获。

      孟鹤语借着手表看了眼时间,8:30。

      没等他想个明白,一阵阵喧闹声自楼下传来,他赶紧爬起。

      这里是一栋居民楼,孟鹤语所处的位置在二楼。整层楼四四方方,楼层中间是直通一楼的方形天井,于是整个楼层形成一个巨大的“回”字。天井周围修了四堵至成年人腰部的矮墙,约有一米,估计是怕人掉下去。

      孟鹤语走到矮墙附近,透过天井正好看到楼下的情况。数了数,能看到的人数就有十一二。此刻众人聚在一起,三两站立,大多神色茫然急促地交谈着,有个小姑娘哭得抽抽噎噎,还有几个人围成一圈拉拉扯扯,似乎在吵些什么。

      之前的喧闹声主要就来自这里。

      孟鹤语蹲着身子尽量藏住身形,往旁边的矮墙走了几步,让自己更靠近这几人以便能听清他们的谈话。

      他们大多是在说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以及怎么出去。其中一个面容富态身形瘦小的男人似乎很是不耐烦,一直吵着要走,被周围几人劝说着。

      眼见吵闹声越来越大,孟鹤语突然听到了一声冷哼。

      一个独立于众人之外的个子极矮的男人看了会儿戏,可能是厌烦了,冷着脸开口:“蠢货。”

      瘦小男人猛地回头,一双倒三角眼死死瞪着矮个男人,怒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蠢货。”矮个男人丝毫不惧,下巴微微昂起,看上去有些傲慢,“你们拦他干什么?如果你觉得有人绑架你,大可出门看看,还有你——”他的视线转向那个一直哭哭啼啼的少女,眉头皱得更深,“哭什么,想走就走。”

      少女立刻止住了哭声,她看着矮个男人,有些迷茫,“我、我可以出去?”

      “没错。”矮个男人继续道,“门就在那,真想走谁留得住你们。”

      少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巨大的两扇双开铁门伫立在距离她不过二三十米的地方,宛若一只张着口的怪兽。

      奇怪。孟鹤语皱紧了眉头。刚才他已经环视过四周,并没有看到这扇门。在这样的距离下,如此巨大而醒目的铁门他不可能漏过,可此刻却又确确实实存在于此,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有门了!有门了!”被围困住的瘦小男人想冲过去却被几人抓住,他疯狂挣扎着,神色有些疯癫,“你们没看到门吗?快放开我!”

      “开什么玩笑!”抓着他的扎着脏辫的青年神色惊慌地退后一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身旁几人,似乎想跟他们确认些什么,“你们看到没有?这门,这门是突然出来的!刚刚还不在!”

      剩余几人脸色都很难看。他们来这里已经小半个小时,四处都查看过了,可以肯定,之前绝对没有门存在。

      一个圆脸短发的女人看向提出门所在的矮个男人,“你怎么会知道那里有门?”

      矮个男人依旧是一副倨傲的态度,“不过是些心理暗示,让你们下意识漏掉了门。怎么,刚刚还吵着要走,现在反而不敢了?”

      瘦小男人想走却被困住,其余众人目目相觑,不敢应答。反倒是刚刚一直哭泣的少女看向铁门,又看向皱着眉头的众人,深吸一口气后就要朝着门走去。

      “别去,”站在少女身旁一直安慰她的、皮肤苍白的女性拉住她,轻声道:“现在情况不明,谁知道外面有什么?还不如呆在这。更何况,这门不太正常。”

      孟鹤语注意到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套着与他身上模样一致的棉服,同样的样式古板、颜色发灰,甚至于腕子上也都戴着一只表。

      ——这看着确实不太正常,几乎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唯物主义范围,硬要套上唯物主义的壳子倒像是以前经常看过的杀人游戏电影。可这也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少女环顾四周,看着这陌生的景色、陌生的人,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最终挣脱拉住她的苍白女性的手,小跑着朝铁门走去。

      “想死就继续——”

      低沉的嗓音在院子里回荡。

      孟鹤语迅速转向声源所在。

      一个不知从哪来的男人,缓着步子,从一楼楼梯口一步步走进院子。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黑色军靴,头发略长,相貌英俊却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以至于看上去竟有几分人畜无害。

      与众人截然不同的穿着打扮令他看上去简直是鹤立鸡群,极为显眼。

      他走到院子正中,环顾四周后拍了拍手,“好了,安静。”又瞟一眼孟鹤语的位置,道:“下来。”

      孟鹤语见自己的位置暴露,干脆也到了一楼。加上他,这里一共十五人,八男七女。孟鹤语在心里默数着。

      大约是男人的气场太强,原本还有些吵闹的众人此刻噤若寒蝉。

      “都听好,我只说一遍。我叫城域,是你们的指引者。这里是一个拟现实恐怖游戏世界。游戏内容很简单,活到游戏结束。结束后游戏世界会按照你们的表现给予不同积分,积分用于之后的虚拟世界。我负责给你们介绍游戏情况,以及带领玩家通关。不过,我只负责提点,不要期待我会保护你们。”

      众人相互对视,场面一度非常沉默。

      瘦小男人趁众人注意力都被城域吸引住,猛地推开拉住他的几人就朝门跑去,“你们自己死去吧!”

      “另外,如果擅自离开游戏世界……”

      男人急急忙忙推开一扇铁门,门外是一条掩映在黑暗中的宽阔马路,路口延伸至不知名的远方。他脸上露出狂喜,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口。少女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放下心,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也迈出一只脚。

      “……会死的很惨。”

      城域话音刚落,一个黑色的、不足一米高,看不清长相的生物闪现在门口。它看上去并不像人,头呈一个巨大的纺锤形,眼珠子占了脑袋的一半,嘴角从一边开到另一边,大得可怕。与畸形的脑袋不符的是,它的身子瘦得可怜,四肢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四根木棍硬凑了上去。

      它手里抓着刚刚离开的男人,硕大的眼珠子仿佛不受束缚般在脑袋上四处转动着,从前到后,从左到右。似乎在观察众人。

      男人在它手里不停扭动、哭嚎,他发了疯似的捶打着怪物的身体,怪物却纹丝不动。它好像十分不满,抓着男人的头就狠狠撞在地上。

      咚——咚——咚——

      重物击打地面的声音混合着惨叫声环绕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久久不散。

      不知道撞了多少下,男人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地面已经积起一滩血,男人的脑子被这股大力撞得破开。白色的脑花混合着红色的血水,夹杂着扑鼻而来的腥臭,令人反胃。

      见到那一张张惊恐干呕的脸,怪物终于满意地裂开那张长满了尖牙的巨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卷着最为鲜美的头咕叽咕叽吮吸一通后,将其一口咬断。

      鲜血宛若礼花般溅了一地。

      嘎吱、嘎吱。鬼怪满意地咀嚼着。它手里拿着的仿佛不是个人,而是已经酥好的鸡块。甚至是硌人的骨头,也酥软到能一口吞下。它三两口将男人吃完,又将地面的血迹舔得干干净净,而后猛地转过脸,硕大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已经吓得跌倒在地的少女。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少女已经吓得语无伦次,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她拼命往后退着,不停朝另一边的众人祈求,“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

      可惜,目睹了这么一场超越常理的诡异事件的众人已经不敢开口。他们紧紧靠在一起,或是别过头,或是捂住耳朵,有一个小姑娘甚至蹲在地上抽泣起来,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得死死咬着手臂,任由眼泪无声落下。

      怪物没有理会众人,伸出细瘦的手抓住了少女一只腿,把她往门外拖去。

      “啊——救命!救命!”少女另一只腿死命蹬动着,双手死死扣住地面,十根手指头被地面磨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我不想死!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想死!”

      手指扣动地面传出长长的一声滋啦声。

      孟鹤语看见少女的指甲一寸寸裂开,碎肉混合着血迹染了一地。他闭上眼睛又别过脸,可那一声声的惨叫仿佛一把锥子拼了命地往他耳朵里钻,逼得他不得不去想、去看。他握紧拳深吸一口气骂了句操,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几步,“等等!”

      怪物止住了动作。它歪着脑袋,两个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眼珠子唰的一下滚在一起,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有人伸手抓住了孟鹤语,他看了对方一眼,是个个子很高的黑瘦男人。他将黑瘦男人的手掰下,道了声谢,仍是义无反顾地朝着鬼怪物走去。

      孟鹤语努力克服恐惧,深吸一口气道:“这游戏就这么多人,死光了还怎么玩?”

      怪物的动作顿住。

      孟鹤语见自己的话似乎有效,赶紧再接再励,“你是不是想把她拖出去,然后算作她自己跑出去吃掉?”见怪物似乎在仔细听他说话,孟鹤语的手握得更紧,“你犯规了。”

      “你吃之前那个男人是因为他擅自跑出去。至于她,她只出去了一条腿,所以你最多只能吃她一条腿,而且,”孟鹤语上前几步,顺着少女的右腿比划道,“她只出去了这部分,所以你只能吃到这,多一点都不行。”

      孟鹤语的手在抖。可他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显得漫不经心。

      怪物似乎被他的逻辑折服,眼珠子转了又转。

      院子安静得可怕。众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敢跟鬼怪讨价还价的孟鹤语,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怪物露出了锋利的牙齿。那细细密密仍挂着血肉的、好像鲨鱼一样的牙齿令孟鹤语生理性不适。但他死死盯着它的眼睛,丝毫不让。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恐惧。不然不仅是这个少女,连带他自己,都得玩完。

      僵持了十多秒,怪物松开了少女。它死死盯着孟鹤语,一只手却按照孟鹤语的意思掰下他划线的那部分腿,在少女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将腿丢到嘴里,咀嚼着缓缓地离开了。它的步伐很慢,与出现时无声无息的闪现全然不同。只是在彻底消失之前,它忽然回过头看了孟鹤语一眼。

      它裂开嘴,似乎在笑。

      孟鹤语打了个哆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个世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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