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殊途 ...
-
自三圣母离开后，杨戬也没了入定的心思，索性方才也只是气血翻涌，没甚紧要，便也大步踏出了静室。
龙女正绣着花，便听得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一抬头便瞥见那随风摇曳的风铃下，一道挺拔轩昂的身影立在其下，赫然便是她那仪表堂堂的郎君。
龙女放下针线，略顿了顿，才柔声问道：“二爷，你要进来坐会儿吗？”
她这郎君，虽在天界位高权重，但待她极好，一贯是笑意盈盈的，此刻立在檐下，分明同往常一般无二的模样，不知为何，龙女却无端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龙女眨眨眼，暗笑自个儿眼花，那檐下的翩翩公子，是她同卺共食的夫君，是她正正紧紧的郎君，他此刻瞧她的眼神又是万般柔情似水，又怎会害她？
龙女心头暗笑，这才小意温柔的问了这么一句，可久等不到这人的回应，不觉有些疑惑，正待起身相迎，那人却突然大步踏了进来，握住了龙女的手，低低唤了一声：“夫人。”
龙女含笑应了一声，却见这人随后只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手中的针线看，却迟迟不再言语。
龙女略候了会儿，这人却越握越用力，龙女吃疼，忍不住低呼一声，这人方才回神一般，呐呐道了一声：“对不住”。
话落，又连忙低头朝那被他捏红的皓腕轻轻吹了口气，随后又啄吻了片刻，方才轻叹了声：“是为夫鲁莽了。”
龙女忍住手上的轻痒，低低答他：“没……没事儿。”
杨戬见龙女面色潮红，眸光一闪，喉头微动，正欲行不轨，目光却又不经意触及了那一团团的针线，嘴角一抿，哑声问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龙女闻言，脸庞更红了，垂首答他：“近日也不知怎的，总觉得欠了什么人香囊手帕之类的物什……”，她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歪头一笑：“方才见了夫君，我才明白，想来从前是答应了夫君了罢。”
杨戬听了这话，面色一凝，随后又一霁，却是沉默不语。
龙女见他不语，却是误会了，她轻轻一笑，一派天真的说道：“是了，似这等私密物，除了夫君，我又怎会赠予他人，若真有那人，夫君还不吃了我？”
杨戬闻言，那不知何时隐于袖中的双手蓦地攥紧，哑声道：“夫人又怎知，为夫现在就不想吃了你？”说罢，顿了顿，重又道：“有了我，夫人还要旁的小白脸作甚？”
龙女闻言一愕，抬头却见他面色如常，不觉松了口气，斜睨了这人一眼，故作镇定的答道：“别……别闹。”
杨戬重又牵了她的手，慢慢摩挲，视线更似黏在龙女身上一般，呼吸亦是粗重起来，悄悄咬上龙女耳垂，低语道：“为夫素了好些时候了，夫人今夜可愿留我？”
杨戬本不愿如此着急，他原想着徐徐图之，横竖如今人已在他身边了，神仙的日子远比凡人漫长，他有着长长的一生来等他，来让她重新爱上他，在这一点上，他无比的自信。
可今日接二连三的变故，尤其是如今那曾经不善女红的女子，即便忘了所有，即便重头再来，却仍惦记着曾经答应旁人的一个香囊。这样的龙女，令杨戬觉着，或许不该再这样怀柔了。
杨戬恨恨的想，果然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的，就该一刀斩杀，了结后患的。
杨戬思及此，目中不自觉露了一丝厉色出来，令龙女一惊。她原就对杨戬的靠近不适，此刻又见他这般模样，方觉此前感知的危险做不得假。
这个人，果然不似面上这般的简单。龙女掩下眼眸，心中嗤笑不已，玉帝近亲，三界重臣，又岂是她能看透的？
龙女略一思索，假意一咳，果然那人立刻松开她，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龙女暗中掐了自个儿一把，盈出泪来，掩唇道：“不妨事，只是突感心悸，想来是老毛病又发了，真是抱歉。”
杨戬闻言，目光陡然一变，盯着龙女微躬的身躯看了好半晌，却见她未曾抬头，只自顾自的掩唇咳嗽，仿佛当真难过极了，可这岁月悠悠，站在她面前的，是与她一同度过一千八百余年日夜的杨二爷，他再不济，又怎会不知自己妻子的痼疾？
这一刻，他宁愿她直白的拒绝他，也不愿她如此拐弯抹角的欺骗他。
从前，他们明明不是这样的。
在灌江口的时候，她只会直接同他发脾气，一个不顺心就摔东西，也是常有的。他也只会同她展露自己阴暗不耐的一面，无所顾忌的拂袖离去。
只因，他们彼此都明白，谁也不会离开谁，谁也离不开谁。
当年负气分别时，也只一心想着，他总会光明正大的迎回她。
如今他终于实现承诺，这三界之内，他可以光明正大任她遨游，任她驰骋，再没有人会在他面前不知死活的说上一句不可，道上一声不该，可是她再也不想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了。
他们究竟是为何走到了时光的两岸？
当年，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杨戬心头恨恨，最终却还是强压下那抹不甘，朝龙女淡淡道：“如此，你好好休息，为夫改日再来。”
说罢，他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去，就如同那年灌江口八月十五月圆夜那般，分明是个团圆的日子，他却只剩怅然和孤寂。
只是那时候的杨戬满心都是犹疑，满目都是悲凉，如今的杨戬却是心冷肠硬。
于是，在他踏出房门，唤出哮天犬，命他除去眼中钉肉中刺时，竟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半点都没有迟疑后悔。
若有一丝的后悔，那也只是怪他自己当初唯恐龙女他日得知真相之后的决绝，因了这一丝担忧，以至当日手下留情。
可若是那野草不能除尽，春风一吹便又是隐患。
他杨戬如今手眼通天，已不想再留后患了，只有斩草除根，才能避免他日之祸。
至于日后……
杨戬抬眸，这云雾缭绕的天宫，从来不缺妥协和认命，只有牢牢握住权势，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且不说这哮天犬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往人间，只说这华山圣母亦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
当日真君神殿的一番密谈，华山圣母便已心有计较，待她重回华山，便借了其子沉香的名头邀了东海的八太子一叙，也不知他二人谈了些什么，那敖春离开华山时，面色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不多时，便传来了东海八太子主动请缨，要替父巡视东海个领地的消息，端的是诡异的紧。
而其后，东海四公主主动造访，面色亦如弟弟离去时一般的凝重，但那凝重之中却又带了一丝的喜色，亦是诡异的紧呀。
然这华山圣母却是见怪不怪，面色如常的接待了友人。
听心从前觉得这三圣母可怜，因了当年一同共过患难，便愿意多帮衬她一些，甚至一度为了她丢掉了性命。可如今她却看不透她了。
听心在蒲团上盘腿而坐，伸手替三圣母沏了一杯茶，这才边替自己沏茶，边慢条斯理的同她道：“听敖春说，是你出得主意，让他出去的。”
三圣母轻抿了口茶水，打着余杭的檀香扇，不紧不慢的答她：“自然是的。”
听心亦是轻抿了口茶水，方才斜睨了她一眼，不解的问道：“我素来知晓你是个机敏的，但从来也不会插手不相干的事物，今朝是怎么了？”
这便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了，三圣母打扇的手轻轻一顿，含笑道：“那是因为东海从不是不相干的事物。”
她说的这样语焉不详，令听心蹙了眉，更是不解其意。
三圣母见状，伸手握住听心的手，突然一叹：“你看看，你这手可还像女孩儿家的？”
听心闻言，目光落在自个儿的手上，好半晌，才道了一句：“我并不在意这些，只要东海好好的……”
三圣母不待她说完，打断她：“你一人又护得东海几时？”
她这话直直刺中听心要害，听心不由得认真看她，正色道：“有话直说便是。”
三圣母便一笑，柔声道：“你我年少相识，你于我又有大恩，无论是我还是我二哥都对你心怀感激……”
听心听她提及杨戬，抬手打断她：“杨戬他究竟想做什么？”
三圣母闻言，面上笑意不减，仍是那柔柔的做派：“自然是来投桃报李的。”
说罢,她不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的说道：“东海本就是四海之首，只是近些年来有些式微罢了。待敖春在东海历练出来了，又有我二哥相助，何愁不能永享太平，傲视四海？”
听心转动着手中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认真问道：“和西海有关？”
三圣母闻言，唇边笑意一凝，也不瞒她：“你知道的，我二哥极看重三公主，自然不能叫西海和北海势大，如此同你说，你可安心了。”
听心颔首：“自然是安心了，只是……”
三圣母静等下文，然却只听得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不禁蹙眉问道：“只是什么？”
听心抬眼望天，并未答她，只是在心中腹诽道：“只是一时间她竟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可怜她那位宠冠四海的堂妹。”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殊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