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别离久》姑娘是胖纸

59、春日迟

　　“啧啧啧，瞧你这没出息的蠢样，这点龙气就受不了了？”已然做了和尚的敖烈话音未落，便被自家敬仰的大哥给锤爆了头。

　　“大哥，你为什么打我，不是该打这个混账东西吗？”敖烈伸手指着蜷缩在泉眼旁的龙女朝摩昂不满的吼道。

　　“闭嘴。”摩昂瞥了一眼如今自家弟弟光秃秃的脑袋，蹙眉骂了这么一声，默默将敖烈往龙女身前推了推。

　　敖烈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险些撞到龙女，慌忙朝旁边侧了侧身子。

　　龙女见状，张了张嘴，轻笑了声，却越发显得面色苍白。

　　敖烈见了她这模样，心中一紧，不再废话，连忙扶她坐下，朝她输入一股股龙族精气。

　　摩昂见状，亦亲自为他弟妹二人护法，不容他人打扰。

　　待二人最后入定，已然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摩昂亦在旁边寸步不离，其余政务亦由老龙王亲自打理。

　　最终，待三人大功告成，已然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只见得，现下面色苍白的人换作了敖烈，倒越发衬得他仙风道骨，如梦似幻。

　　摩昂见状，倒是难的体贴的伸手扶着弟弟的双臂，只眉目间却依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雾。

　　敖烈见状，侧目瞥了一眼还在自行疏通体内龙气的龙女，悄声对摩昂道：“放心吧，她死不了了。”

　　摩昂闻言，白他一眼，淡淡道：“先管好你自己吧，回头在西海多养养。”

　　敖烈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大哥担心的是他。一时间竟还有点小感动，颇为受用，说是心花怒放都不为过。

　　想他因了与龙女是双生子，在母亲肚子里时可没少吵架，等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了，因着是个龙子，待遇可就没有龙女的好了。每每与龙女吵架，不说母亲，便是眼前这位大哥都总是要他让着龙女一些。

　　说什么，女孩子嘛，脾气大些，在外才不会受人欺负，你做人家哥哥的，就多让着，宠着一些，又怎么了？

　　在这样的耳提面命之下，敖烈虽然嘴巴上不承认，可到底还是很宠妹妹的，也习惯了兄妹二人同时在场的时候，龙女更受人瞩目一些。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同自家妹妹争风吃醋的，传出去忒丢脸了些。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即便身入佛门，这习惯也是刻入骨髓，以至于甫一被他大哥关怀，他敖烈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龙女睁眼的时候，敖烈扭曲的面容就映入眼帘，她便有些羞愧，因着自个儿的任性，便连去了灵山的敖烈都为她来回奔波。

　　思及此，龙女咬了咬唇，轻轻唤了一声：“三哥。”话音未落，她自个儿先羞赧的垂了头。

　　敖烈与摩昂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脸上掩盖不住的讶异之色。

　　摩昂率先反应过来，冲龙女颔首道：“你终究还是长大了。”说罢，戳了戳尚自呆愣的敖烈。

　　敖烈回过神来，连忙“哎”了一声，那嘴角都快咧在脑后去了。

　　莫怪他们这般反应，实在是这兄妹之争和姐弟之争由来已久，这二人亦是从小谁也说服不了谁，都自认是年长的那个。

　　为着这个，这两人可没少折腾，如今龙女这一声 “三哥”，可是敖烈龙生数千年来听到的头一遭。可不是令他热泪盈眶吗？

　　眼看着敖烈就要抹袖子了，摩昂嘴角一扯，转移了话题：“现下感觉如何？”

　　龙女闻言，遂又闭眼感受了一遭体内充沛的精气，这才睁眼，点了点头，正色道：“想是无碍了。”

　　龙女话音方落，摩昂与敖烈二人心中均舒了口气，面色也不若前几日那般凝重。

　　然则，二人虽暂时放下心来，却又有一事挂于心头，不吐不快。尤其是那敖烈，得了龙女一声“三哥”，更觉肩头沉甸甸的。

　　他此刻早已收了素日里的玩世不恭，亦无数日重逢时的反唇相讥，只见得，他握拳轻咳一声，难得认真的道：“我且问你一事，你须得如实答我，倘若有半句隐瞒，你我兄妹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龙女听得此言，面上虽不显，却已然知晓了敖烈意欲何为，然如今的她亦无必要回避了。

　　故而，敖烈便只见得龙女郑重得朝他一拜，红唇轻启：“此子确然是我与杨戬之子。”

　　龙女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嗤笑，略一抬头，便见得敖烈白了她一眼，讥笑道：“谁问你这个了，就你这点出息，谁还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说到此处，他顿觉胸口一闷，遂戳了戳龙女圆润的额头，不耐道：“我是问你，你肚中这孩子，你是打算认在西海，还是要送往真君神殿？你是打算让他登高位，还是要他泯然众人？”

　　龙女听了这一通，才算是明白过来，然而她却没有立马回答敖烈，反倒朝默然不语的摩昂看去。

　　摩昂亦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不必担心，你无论如何做，西海皆有退路，如今的西海早不说当年的西海。”

　　龙女如何不明白摩昂言外之意，然而，无论如何，龙女也绝不会再令如今的西海成为当年让人肆意嘲笑的西海了。

　　故而，她听了摩昂的话，却只浅笑不语。

　　如此，摩昂便明白了。

　　只见得，他终于露出了自知晓龙女有孕后，最开怀的一个笑容来，缓缓道：“既如此，余下的事情便交由为兄来处理。谁也不能伤这孩子一分，为兄在，此子在……”

　　龙女闻言却摇了摇头，朝摩昂正色道：“我知兄长好意，然此子虽是小妹的心头肉，可他远没有兄长重要，亦远没有西海重要。”

　　说罢，她对上摩昂震惊的眼神，不待摩昂开口，又道：“将来他是去是留，是扶摇直上九万里，还是跌落神坛泯然也，都希望兄长莫要强求因果，亦莫要心有愧疚……”

　　龙女话未说完，打断她的却是敖烈，只见得他眉头一皱，惊诧的问道：“你莫不是被夺舍了？”说着，就要伸手捉了龙女右臂，细细探查。

　　龙女也不躲，任他施为，只一双眼睛却仍是盯着摩昂道：“若将来此子为西海所用，还请兄长宽待一二。”

　　摩昂听罢，轻叹了口气，淡淡道：“你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已确认了龙女还是原来那个一根筋的龙女后，敖烈有些傻眼，又听得这二人你来我往，尽是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敖烈遂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不满道：“所以，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啊？”

　　龙女见他这傻模样，一扫先前的愁容，含笑道：“自然是希望能留下，但我也不能强求。”

　　敖烈闻言，仿佛恍然大悟，又仿佛仍是一团迷雾。他不解的问道：“你这做母亲的，难不成还做不了主了？”

　　龙女被他一噎，面上渐渐没了笑意，很是头痛，倒是摩昂冷冷瞥敖烈一眼，骂了一句：“闭嘴！”

　　龙女在边上听了，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却听得摩昂突然又叹了口气，担忧的道：“如今你已与泉眼的本体合二为一了，若将来……”

　　龙女知他担忧，遂伸手替兄长抚平眉间的褶皱，宽慰道：“从前兄长曾言听心姐姐之不易，如今小妹亦明了西海之不易。小妹从此后，必定不再踏出西海一步，不再踏出泉眼结界一步，必不会叫父母兄长为难，日夜提心吊胆。”

　　摩昂闻言，目中闪过一道暗光，正待开口，龙女却没给他机会，她如同幼时一般，靠在他肩头，淡淡道：“想要得到什么，总会失去点什么，无论是人还是神，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父王既允了我，我同泉眼一道守护西海也是应当的，且不说这本就是我西海儿女该尽之责，便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再踏入三界红尘一步。”

　　言尽于此，摩昂兄弟二人皆已明了龙女的决心，只是却仍有话嘱托：“你如今已与我西海泉眼一体，舍了一丝魂魄与它，那你的安危便是我西海的安危，泉眼的安危即是你的安危，你须当保重自身，不可在肆意妄为。至于这孩子的将来，且看他是如你一般的命格，还是注定做那杨家贵子，一切全凭天意，我西海亦不会强求……只是你须记住，此后悠悠岁月，西海便再无三公主，只有泉眼的守护龙女了。”

　　龙女闻言，点头称是，面上并不见半点波澜。

　　摩昂与敖烈兄弟二人见状，不由得与之两厢凝望许久，终只是落下一声长叹，消失在龙女面前。

　　而龙女却只是挥手施法，将这冷清的泉眼石室装点了一番，以作日后居所，面上不见半点悲苦与犹疑。

　　其后，摩昂因故出海，敖烈回归灵山，龙女独自一人困守石室，倒也悠然自得的过了一段时日。

　　直至那人的出现。

　　那人本一心等着龙女传讯与他，然则久等不至，这才悄悄摸入了龙女闺阁。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此处早已人去楼空。

　　那人立时便面沉如水，眸光狠厉，却突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你是何人，怎的擅闯我姑母的香闺？”